也許以前在京都，他這個年紀的二代們都還在混日子，懂事些的都被安排了事情做，還有一些天天就到處惹是生非，可到了這里，他認識了林志宇、楊柳、鐘志鵬、李清，這些人條件不好，卻十分努力，他也看到了姑姑的不容易，這些都逼著他快速成長，去做一個有力量、有擔當的男人。

    就在這時，安排跟劉海洋一起去京都的人來了。

    楊柳一看，是許久不見的杜綱和黎娟，同來的還有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一個很嚴肅的中年女人。

    這四人都愣在門口，不知該不該進來打攪屋里愉悅的氛圍，尤其是劉廠長，幾乎很少見她笑得這么開心。

    劉廠長見他們來了，收斂了笑容，劉海洋也站起身，和黎娟復雜的眼神對上，又迅速轉移開，他離開廠子后，幾乎就斷了和黎娟和杜綱的聯系，雖然說很絕情，可他無法回應黎娟的感情，干脆就不要給希望。

    但顯然，黎娟心里是有氣的，這股氣又莫名其妙遷怒到了楊柳身上。

    憑什么劉海洋對著她言笑晏晏，而對自己卻是連一個眼神都吝嗇？

    她甚至想過劉海洋是不是喜歡楊柳，她也想過放棄劉海洋，她告訴自己，本來也不是多喜歡劉海洋。可這乍一見到他燦爛的笑容，心還是不由自主猛跳了幾拍。

    楊柳沒有忽略黎娟暗含敵意的眼神，也看見了她看向劉海洋含怨帶嗔的眼神，心里暗罵：“你吃醋找錯人了吧！”

    見這些到來，楊柳知道他們有正事商量，忙起身告辭走了，劉廠長的意思是想讓她在一旁聽一聽，也給點意見，楊柳擺手拒絕了。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何必過多摻和，尤其還有人并不友善。

    車停在寬大的廠區內，楊柳上車后掃了眼廠房后面那大片還在修建的房子，于是，他開車繞著廠房轉了一圈，這才發現縣里批的廠房真的很大。

    后邊挨著一條河，河對面是一片山，山不高，卻連綿不斷。

    這一片都是荒地，少數幾戶人家已經搬走，如今都給了制衣廠，楊柳停下車，極目四望，心里有些明白劉廠長的壓力了。

    上面給的扶持這么大，肯定吸引了更多的目光，也就意味著，劉廠長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本來只上了五六分心的楊柳，也認真了起來，無論如何，事情都不能在自己這一環出問題。

    她雖然有經驗，但那些幾十年后的款式是否真的能適合現在的行情和審美還很難說。尤其是現在的人，買一件衣服不是只打算穿一年半載，對于布料耐磨的要求也很高。

    幸好三廠的廠長也在大力做布料的研發，想來和劉廠長好好配合，加上新穎的服裝款式，銷路不愁打不開。

    可世事難料，每一步都不容易。

    楊柳在車上坐了好一會兒，這才開車回去，但她沒有會家，而是直接去了醫院，就算是走走過場，她也是要去的。

    她進去后，先是問問醫生和護工林強的情況，其實現在的醫療手段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手術做不得，只能吃藥好好養著。

    林強看見是她，還往她身后瞧了瞧，沒有看見人便問了一句：“你一個人來的，志宇呢？”

    “他要掙錢養家啊，這不，我替他來看你也是一樣的。”楊柳坐下，看了看林強的氣色，比前兩天好了些。

    她和林志宇不一樣，對于林強的所有的感情都來自于林志宇，林志宇恨，她也跟著恨，林志宇原諒，她也無所謂，總之，林強于她而言，和陌生人差不多，所有，她反而能心平氣和地說話。

    隔壁的病老頭好奇打量楊柳，楊柳看見了，笑著點頭問好，老頭也回了幾句話，又夸了夸林志宇，還問楊柳在什么單位上班的？

    現在的人對于單位組織看得極重，想楊柳這樣的形象，老頭理所當然以為是什么單位上班的。

    楊柳大方地回答：“大爺，我是自由工作者。”

    老頭來了興趣：“什么自由工作者？”

    “哈哈哈，我是一裁縫，時間自由，接不接活也自由，你看我是不是自由工作者？”

    “啊？”老頭一想，拍著被子大笑：“還真是自由工作。”

    說完，他又道：“不過，人啊不能太自由，還是該有組織才好。我很喜歡你們夫妻倆，你們要不要我幫忙掛個單位？”

    楊柳一聽，多看了兩眼這老頭，聽著語氣，很有些來頭啊。她不想分辨國營企業不一定不私營更好，很快大家就會發現，下崗這個詞將會走進千家萬戶，而失去組織保護的人比比皆是。

    而且，楊柳并不需要幫助，她剛拒絕了劉廠長，要知道順裕制衣廠可是縣里乃至市里、省里的重點項目，多少人想進去自己都沒有心動。

    “哈哈，多謝老爺子對我們夫妻的看中，不過，我們要辜負你的好意了，我就會做衣服，別的也干不來。至于林志宇，他現在正在忙著給報社和雜志社投稿，其實也挺忙的，我們現在不打算進入單位或者廠子里去。”

    老頭是個熱心的，但也只是提一下，見楊柳拒絕，他也沒有多說。

    第221章 得寸進尺

    倒是林強有些不滿，側了側身子朝楊柳道：“這么好的機會你都不抓緊，不管如何，先把你和孩子的戶口從鄉下遷出來吧？”

    對于林強，楊柳便不會客氣了，她淡淡地說道：“爸，你就不用cao心我們的事了，我和林志宇能從無到有，也能過好自己的日子。”

    這話配上楊柳的語氣，就有點你少管閑事的意思了，林強被氣得不輕，可也沒有辦法。

    他都懷疑這一對夫妻每天來醫院是不是都是為了氣他？

    他忍了忍，還是苦口婆心勸道：“不停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們難道還會害你們不成？”

    楊柳并不喜歡林強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就好像一位為他們cao碎了心的父母，看著不成器的孩子那樣無奈。

    她語氣也冷了下來：“爸，我說過，我們的日子我們自己會過。再說，你老人家現在才想起來關心我們，是不是遲了點？”

    林強又羞又惱，瞪著楊柳：“你怎么跟我說話的，你是故意來讓我難受的吧？”

    隔壁老頭見這情景，有意緩和氣氛，便問楊柳：“你們做裁縫的一般年節上都很忙吧？”

    楊柳看了眼林強瘦削的臉頰，想著還是不要把人氣死了，于是轉頭看向對面床的老爺子。

    把老爺子的話想了想，才明白大爺的意思。

    現如今，一般人都窮，物質缺乏，一家人一年到頭也不會做衣服。可國人看中過年，但凡有點余糧的人家都要置辦像樣的過年衣服，所以過年的時候，裁縫是最忙的。

    比如鄉下人家，那是買了布料把裁縫請到家里做衣服，一家老小的衣服往往需要兩三天才能完成，然后又去另外一家做衣服，當然，這也是僅限于家里條件還過得去的。要是這一家人在過年穿上新衣去趕集、吃酒席，那是相當炫耀的一件事，無形中也告訴別人，我們家今年過得很好。

    她笑了笑：“大爺，我還好，不是特別忙！”

    大爺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大約覺得楊柳這么年輕，手藝可能不太好，所以生意不好，作為一個有著洞察人心、善解人意的老人家，自然不會去揭短。

    坐了一會兒，楊柳幾乎大半都是和隔壁老頭聊天，林強虎著臉不說哈，反倒是護工在一旁接了幾句話。

    等她走后，老爺子還勸林強：“你啊，不知足，你這兒媳婦多好，她那么忙還來看你，你還拉著長臉，我們年紀大了，就不要擺出倔脾氣，孩子們有自己的事，每天都煩著呢。”

    林強想說楊柳不忙，她能忙什么？沒有聽她說嘛，連活計都沒怎么接？

    可想想還是算了，他還能怎么辦呢？至少她比馮美娟好太多了，馮美娟還沒有來過呢！

    楊柳回去后，和林志宇說了說他爸的情況，其實也沒有什么可說的。

    林志宇起身動了動脖子、手臂和脖子，轉身抱著楊柳親昵了一會兒，隨后便各自忙碌起來。

    之后的日子，楊柳和林志宇每天分別去看看情況，倒是林月辦好休假，天天來醫院守上大半天。

    這天，楊柳去醫院，準備晃悠一圈后回家，這件事就如同例行公事，倒也不難，也不難受。

    今天在醫院的除了林月，還有林月的丈夫何孝國，何孝國格外殷勤地照顧著林強，把護工的工作都搶了，護工在一旁干著急，他怕楊柳不請他照顧病人了。

    楊柳有些驚訝，略坐了會便要走了，林月跟了出來，楊柳看得出她有話要說，便放慢了腳步，卻沒有詢問。

    林月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斟酌了許久，直到楊柳打開車門準備上車，她才說道：“那個楊柳啊，我有點事想求你，你能不能給我點時間。”

    楊柳關了車門：“什么事？你先說說看，我不一定能幫你。”

    林月咬了咬下唇：“何孝國的廠子里效益不好，現在只發一半工資了，你也知道我家的情況，真的是家里困難。你看能不能把爸那護工辭了，讓何孝國來干這個活？”

    楊柳眼睛轉了轉才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出錢雇你男人來照顧他的岳丈大人？”

    林月窘迫得臉都紅了，但還是點了點頭：“我也是沒有辦法，這兩天我看那護工也沒有做什么，這事我家何孝國也能干。”

    “林月，你是不是把我當冤大頭？我沒有找你們平攤老頭的住院治療費就是好的，你現在這是得寸進尺了嗎？”

    “不是，我......”

    看著林月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楊柳只覺得心煩，本想再說兩句，想想又算了。

    “行了，醫院這里還是讓護工干著，等出院了你們兩口子不是要回去伺候老人，我到時候會貼補你點生活費，保證不讓你們吃虧。但僅限于老爺子在世。”

    林月以為沒戲了，突然得到這樣的保證，立刻露出笑容感謝楊柳。

    楊柳拉開車門坐上去，發動車子，想了想還是轉頭看向林月：“林月，我希望你記住，我們只是合作關系，你不要以為我們從此后就能成為朋友或者親人。那點錢對于我來說不算什么，但我也不希望你得寸進尺。”

    “楊柳，我也沒有得罪過你吧，你怎么說話這么難聽？誰說得準將來你有沒有落難的時候，你就能保證一輩子不求人？”

    本來要走的楊柳踩住剎車：“如果我和林志宇落難了，你會幫我們？”

    不等她說虛假的話，楊柳再次快速開口：“我們就算落難，也是朝真心實意幫我的人求助，但顯然，不會是你林月。”

    林鈺放假了，朱阿生和林博的隊伍龐大起來，林鈺、曹科、小博，朱阿生，天天都在外面玩得不亦樂乎。

    曹科每天一大早就跟著mama來林家，先是和林鈺一起做作業，中午在林家吃飯，睡個午覺后去外面玩一下午，晚上回家吃晚飯，隨后跟著mama回家。

    這天，他寫作業的時候總是愣神，林鈺敲了桌子提醒他好幾次。

    再一次愣神，林鈺放下筆，認真地看著他：“你是不是有心事？”

    看著林鈺繃著小臉十分嚴肅，曹科不好意思撓撓頭：“我家里來了個男人，我有點不喜歡他。”

    第222章

    林鈺像是個小jiejie一樣沉思后問：“是什么樣的人？他做了什么讓你不喜歡他？”

    曹科一雙手臂疊放在桌上，下巴放在手臂上，仔細想著那人都干了什么？

    “我哥把我們家的去錢都拿去救他，可他不去找事做好還我們家的錢。我哥哥白天要去工地做事，他就每天晚上過來我家里吃飯。”

    林鈺眨了眨眼睛：“你不喜歡他的原因是因為他欠你家的錢嗎？”

    “也不是。”曹科輕輕搖晃了頭：“我想大概是因為我不喜歡他好吃懶做的樣子，還有，他說話也不好聽，嘴里總是有臟字，最主要的是，我聽見他喊我哥哥跟他走。”

    “我知道了，他想帶走你哥哥，所以你不喜歡他是嗎？”林鈺雖然年歲不大，可邏輯很清晰，還能學著抽絲剝繭找出問題點。

    曹科看著林鈺，輕輕點了點頭：“嗯，我喜歡哥哥在家，他回來后，院子里都沒有敢大聲吵架了。我哥哥很兇的，說他們要是吵著我寫作業，他就把他們的房子給燒了。那些人都怕我哥哥，說他眼里有一股狠勁，說不定真能干得出來。”

    林鈺很是羨慕：“有個哥哥真好。”

    “是啊，不過，你有弟弟也好，小博多乖啊！”

    “嗯。”孩子的談話就此拐了方向。

    晚上林鈺想起來，把這件事告訴了楊柳，楊柳摸著林鈺的小腦袋安慰了她幾句。

    “世上的人千千萬萬，性格各異，境遇各不一樣，追求也不盡相同。我們無法去改變任何人，但我們可以做更好的自己。當你足夠優秀，你可以影響或者幫助一些人變得好一點，這樣已經很好了。”

    林鈺眨了眨大眼睛，問：“是想爸爸mama這樣嗎？你們就能幫助很多人啊！”

    “額，哈哈！”楊柳有些不好意思：“我現在沒有幫助多少人，不過，以后希望能幫到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