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往事，氣氛漸漸活躍起來，笑聲陣陣間，門被敲響了，同時傳來張蕓蕓的詢問有沒有人的聲音。

    屋里的談話和笑聲瞬間戛然而止。

    楊柳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才九點二十，忍不住冷笑道：“看來是著急了啊，提前這么多，我們約的可是十點。”

    在這一刻，方濤居然已經沒有了任何想法，站起身：“我去開門。”

    打開門，正對上張爸舉起要敲門的手，見面無表情的方濤，對方訕訕收回了手，問了句：“方濤，你在呢？”

    方濤點點頭，平淡而客氣地邀請：“嗯，我一直在等著你們，進來吧！”

    說完，他側身貼著門口站著，張爸和張媽走了進去，身后是神情萎靡的張蕓蕓，兩人對視后都沉默了。

    方濤第一反應居然是，搞成這樣憔悴的樣子，何必呢？

    張蕓蕓囁嚅了嘴，想說點什么，卻見方濤轉身就進去了，張蕓蕓沒來由一陣心慌和委屈，但還是跟著進去坐在母親身邊的床沿上。

    楊柳和林志宇靠著桌子站著，唯一的椅子給了張爸坐，方濤坐在另一張床邊，低著頭不說話。

    要不是楊柳和林志宇在，這樣的場景就顯得方濤有些可憐了。

    張媽是個很會來事的女人，頗有八面玲瓏的作風，進來先是打量了一下房間，然后笑著跟楊柳套近乎。

    “你們小兩口是昨天才來省城的吧？是不是上來置辦年貨？”她不等楊柳回話，看了眼自己的女兒，笑道：“我昨晚才聽蕓蕓說你來了，就想著今天中午我們做東，請你們吃個飯。你們可不要拒絕啊。還有，我想找你做幾套衣服過年穿，等會兒幫我們量量尺寸，最近這幾個月都長胖了些，以前的尺寸怕是不準了。”

    說完，還哈哈笑了幾聲。

    楊柳也跟著附和，同樣不痛不癢地打著哈哈。

    心里卻明白得很，張媽知道這三個人里頭最不好對付的是楊柳這個女人，男人都嘴笨，她還沒有把方濤和林志宇兩個小年輕放在眼里。

    第199章 體面人

    張蕓蕓的母親宋琴和楊柳聊了幾句，雖然尷尬，但氣氛基調也定下了，都不想撕破臉皮，最好能禮貌體面地接觸婚約。

    “方濤，你和我們也認識了這么幾年，我們雙方都相處得還算愉快，這個你不否認吧？”宋琴見氣氛烘托到位，便對方濤開了口。

    方濤點了點頭，不說這幾個月的話，確實是愉快的，但現在反駁這樣的話毫無意義。

    見他點頭，宋琴心里放心不少，又道：“你和蕓蕓沒有緣分，這可是強求不來的，咱們兩家本來也沒有多大仇怨，不如就好聚好散，你看行嗎？以后你在省城有了難處，阿姨和叔叔還是會盡全力幫你的。”

    方濤還是沉默地點頭，隨后又忍不住看了眼張蕓蕓。對方低著頭，手指在褲腿上一下一下地劃拉著，看不清她的表情，也猜不透她的心情。

    無論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設，到了這個時候，方濤還是想看一眼張蕓蕓，想從她的眼里看到一點點的不舍，一點點難過，否則，這幾年的感情就太像個笑話了。

    見方濤只是點頭，宋琴也一時無話了，于是，她拿出一個本子，又指著旁邊的一個袋子道：“這是你和你mama給蕓蕓的東西，我們都帶來了。我們給你的就不用還了，你留著做個念想。”

    方濤掃了眼那一堆東西，看向宋琴：“我昨晚沒有回去，所以沒有整理東西。等我整理好了會全部送回去的。既然要分手，那就分得徹底些，我留著那些東西也不好，總看著那些東西我也鬧心，等以后有了新對象讓她鬧心，所以，完全沒必要留下來。”

    宋琴被噎了一下，卻也不好發作，但不知那句話刺激了張蕓蕓，她猛地抬頭看向方濤，眼里閃過一絲不可置信。

    在她心里，方濤應該是舍不得自己的。

    張蕓蕓拖著不找方濤攤牌，還有一個原因是，她怕方濤會糾纏，會哀求，會痛哭。

    但無論如何，她沒有想到，方濤如此平靜，平靜的讓張蕓蕓都不認識他了。

    方濤終于看見了張蕓蕓的臉，也看清了她眼里的困惑，突然就釋然了，朝她笑了笑，雖然僵硬，但也真心：“祝你幸福，以后我不能照顧你了，不能保護你了，你要好好的。”

    張蕓蕓的眼眶慢慢地紅了，淚水慢慢盈滿眼眶，隨后一滴一滴落了下來，滴在褲腿上，消失不見。

    方濤沒有再看她的淚眼，低下了頭，一雙放在膝蓋上的手收緊，再收緊。

    “方濤......”張蕓蕓哽咽著喊了一聲，手臂適時被母親抓住，下面的話便再也沒有出口。

    宋琴笑了笑，遞了手帕給女兒：“擦擦眼淚吧，我們知道你也舍不得方濤，可這緣分盡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方濤也理解的。”

    楊柳靠著桌子冷眼旁觀，只覺得人生真的如戲，人人都在演繹著喜怒哀樂。

    張蕓蕓的眼淚是為了什么？后悔？不舍？但若是讓她現在再次選擇，她依然會選擇黃敬凱，可她舍不得方濤也是事實，眼淚也是真實的，只是，出了這個門，她們就在想什么時候和黃敬凱結婚了。

    當下的感情都是真實的，只是不能持久而已。

    就連方濤，無論眼下多么痛苦，但他很快會有自己另一段感情，會忘記這個以為會相守一生的女人。

    突然，她放在桌上的手被林志宇握住，溫暖干燥的手掌心傳來男人的力量和溫情，她轉頭看向林志宇，真碰上林志宇看過來的眼睛，眼里有堅定和神情，不用言語，楊柳便明白他想告訴她，他對她的感情不會變，他永遠不會讓她離開。

    楊柳笑了笑，用力回握，我亦然。

    其余幾人還在試圖把分手這件事再套上點溫情，也沒有人注意到另外兩人的小動作。

    終于，對方的尬聊結束了，宋琴無論多長袖善舞、多能說會道都無法唱獨角戲。

    雙方起身，客氣告辭，方濤只是站起來保持了最基本的禮貌，并沒有送他們出去，這件事便交給了楊柳。

    楊柳送到門口，客氣疏離地道別，就連以后再見這樣的客氣話都沒有了。

    宋琴笑道：“楊柳，我還想找你幫著做幾件過年衣服，還有張蕓蕓的婚服，你看什么時候我們約著量一下尺寸好吧？”

    不知她是不是出于真的喜歡楊柳的手藝，楊柳都不想和她們再結交了，于是搖了搖頭，果斷拒絕，甚至是連敷衍都沒有：“不好意思，我沒有時間，你們另外找人吧！”

    張蕓蕓還沒從低落的情緒里緩過來，一聽楊柳的態度有些愕然地看過來，昨晚的楊柳可不是這個態度，她是理解和支持自己的啊。

    今天也是平和地解決了退婚的事，就連方濤都沒有鬧，楊柳這態度為什么大變樣了？

    “楊柳，你是不是生氣了？”張蕓蕓傻乎乎地問出了口后才有些后悔。

    楊柳笑了笑，卻沒有答話。

    張蕓蕓有些不高興：“你昨天可不是這樣的，我還以為我們能成為朋友，昨晚我還特意叮囑母親找你做衣服呢。”

    “小姑娘，我昨晚對你客氣，是因為你還是方濤的對象，但現在你已經不是了，對于我來說，你就是個陌生人，所以，我的態度有什么奇怪嗎？”

    “你......”張蕓蕓啞口無言了。

    在一旁聽完對話的宋琴皺了皺眉，拉著女兒的手阻止她自討沒趣。

    可看向楊柳的眼神卻不善起來：“說我女兒是小姑娘，你好像也沒有大多少吧，少在這里充長輩。哼，不過是一個小裁縫，沒了我們這些客人，你還不得喝西北風去？”

    宋琴的話無不刻薄，楊柳也不是善茬，畢竟婚退完了，根本不需要再顧忌，于是雙手抱臂，冷笑兩聲：“我是個小裁縫不假，可也不至于少了你張家這點子生意就喝西北風去，你們也別太把自己當回事。行了，快走吧，快回去抓住你們那位乘龍快婿，小心人跑了，你們弄得兩頭都沒了。”

    對面的三人臉色都變了，一直沒有說話的張輝沉著臉開了口：“楊柳，你是不是以為順利退了婚就可以和我們胡言亂語了？你知不知道方濤的工作都是我幫忙斡旋的？你要想讓他在這里好好待下去，還是收斂些你的態度好點，莫要逞口舌之快，給他惹麻煩。”

    第200章 上門求工作

    楊柳其實不知道這一茬，還以為方濤的工作是自己畢業后分配的，難道這工作還被張輝拿捏住了？

    抿了抿唇，楊柳也不能露怯，笑道：“我還真不相信，你能一手遮天把他的工作給擼了。”

    張輝恨恨甩了手：“走了，和這小丫頭有什么好費神的。”

    說完就走了，宋琴和張蕓蕓也急忙跟上。

    楊柳回屋，林志宇和方濤都看著她，林志宇問：“你不是說要客氣冷靜處理問題嗎？那你為什么要得罪他們？”

    “那我問你，今天的退婚順不順利？”

    對方兩人點頭，實在是太順利了，沒有謾罵嘶吼，甚至是溫情脈脈、依依不舍的。

    “那么，我最后氣走他們，你們心里爽不爽？”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只輕微的點了點頭，可見爽點不夠。

    楊柳笑道：“這是出了點氣，我們心里沒有這么憋屈，也讓他們知道，我們并不是傻子，不是不知道他們的打算。”

    方濤感激地點點頭，又聽楊柳問工作的事，他便解釋道：“當年我畢業分配本來是分到化肥廠，是叔，是他幫忙運作進了坐辦公室。現在的領導是他的好友，要說開除我不容易，但給我穿小鞋還是容易的。”

    原來如此，楊柳明白了。

    咬著指甲想了想，楊柳一拍大腿：“我今天晚上準備去看望劉海洋父母，把年節禮給送了。你要不跟我們一起去，要是能入得了劉爸爸的眼，說一步登天過了，但向上跨幾步是不成問題的。就算沒有入了他的眼，這件事就能讓你的上司掂量掂量該不該給你穿小鞋了。”

    林志宇一聽，雙眼一亮：“狐假虎威？可以啊！反正他們也不知道你和劉海洋父親是什么關系？”

    方濤的腦子有點亂，伸出雙手按了按：“停，我理一下思緒，你們說今晚去見誰？”

    “劉海洋的父母！”楊柳道。

    “報紙經常見過的那位！”林志宇也出聲提醒。

    方濤張了張嘴，然后用力咽了口唾沫，再次張嘴：“不是騙我的吧？你們怎么認識那樣的人物？還帶我去他們......家......”

    這是方濤這樣的小科員不敢想的事，所以這幾個字說的格外辛苦。

    林志宇簡單把認識劉海洋的經過說了，但沒有提麒麟的事，到現在沒有聽說過有那個博物館接收了那東西，可見還在劉家人手里，那就不能四處去宣揚，不然別說維持關系，怕是要結仇了。

    方濤的內心既激動，又害怕，不知道該拒絕還是勇敢跟著去。

    楊柳看出他的糾結，笑道：“怕什么？大不了就是被攆出來，你又不會少塊rou，但要是進了那扇門，無論在里面有沒有說一句話，你出來后也會不一樣了。”

    好歹坐了三年辦公室，方濤如何不知道其中利弊。何況，是那樣的家門，就算自己的上司削尖腦袋也別想進去。

    打定主意跟著去后，方濤又是很淡定地看向楊柳和林志宇，眼前這兩人，認識這樣的大佛，卻如此淡定，而且絲毫沒有透露過一絲半點。

    楊柳出去打了個電話和劉海洋mama，劉mama果然邀請他們晚上去家里吃飯，楊柳趁機說要帶上林志宇的哥哥一起，劉mama自然應允下來。

    晚上，到了劉家，楊柳和林志宇倒是挺自然放松，就是方濤緊張極了，坐姿也端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楊柳送了一套從港城帶回來的護膚品和一支口紅，還有一塊絲巾！看得出來，劉mama還是愛美的，于是很高興地收下了；而送劉國棟的是一瓶洋酒和一盒茶葉，禮物不說多貴重。但是個心意，也算是不容易買到的東西。

    不過，劉國棟并不在家，說是去了外地視察，今晚不回來。

    方濤有些失望，但幸好沒有表露出來。

    吃完飯，楊柳等人很有眼色的告辭，并不好打擾太久，離別時，劉mama問了句方濤的工作單位，然后客氣送他們出去。

    出門時拉住楊柳低聲問了句方濤怎么回事？

    楊柳笑得很賊：“還是您聰明，瞞不住您的火眼金睛。”

    她也不遮掩，就站在門口把方濤的情況說明，還簡單說了方濤父親的為人，父母的工作，還有和林志宇的關系。

    劉mama看了眼站在院子里沉穩高大的年輕人，點了點頭：“行了，我知道了，你們先回去吧。我和海洋爸爸推薦一下，能不能用還得看他們，而且，要調到身邊來，肯定是要詳細調查他的情況和背景，你可不要生氣啊！”

    楊柳大喜過望：“調到身邊？能不能透個底？多近啊？”

    劉mama一拍楊柳的手臂：“你少得寸進尺，還沒完了是吧？我給你透個底，老劉的秘書年后下到基層去歷練，現在正為這事愁，走關系要來的多著呢，所以，這事懸。不過，這里走不通，你可以往京都弄，比如韓樂豐那里？”

    說完，就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這條路指的夠明白了吧？楊柳深以為然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