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晚趕忙澄清：“他不是孩子的爸爸。”

    “怎么不是？”顧簡章摟著陸十七的小腦袋，“至少這個小崽子是我兒子。”

    銷售員將目光轉向蘇知知，神情復雜。

    林江晚的情況，顧簡章從丁園長那邊聽了些，孩子一出生，丈夫喝藥自殺，蘇知知長到現在從沒感受過父愛，已經夠可憐了。

    不想孩子幼小的心靈遭受第二次創傷，顧簡章立馬攬過蘇知知的小肩膀，“這個也是。”

    銷售員視線一轉，在林江晚和顧簡章身上過了兩遍，總算理清四人關系，呵呵賠笑地找補道：“后爹也是爹，后媽也是媽，只要有心，日子就能越過越好。”

    林江晚還想解釋，“不是……”

    “同志，一共多少錢？”顧簡章同時開口。

    結完賬，從供銷社出來，顧簡章提著所有東西，蘇知知和陸十七高興地吃著奶糖，跟在他屁股后面，最后是眉眼含笑的林江晚。

    怎么看怎么像幸福的一家四口。

    “等一下，還有樣東西忘了買。”顧簡章將手里的東西交給林江晚，重回供銷社大堂。

    顧簡章前腳一走，林江晚后腳碰到和相親對象一塊逛街的蘇明軍。

    蘇明軍也看到了林江晚，領著相親對象大步走上前去，臭顯擺地提高聲音：“小翠，想吃什么我給你買。”

    小翠其實不小，也結過一次婚，年紀比林江晚還大兩歲，模樣也一般，但身材高挑，直逼蘇明軍。

    “不想吃，”小翠不是善茬，之所以答應跟蘇明軍相看完出來逛街，還不是想到他車間主任的身份，手頭肯定富余，可以給她買點好東西，獅子大張口地隨手一指，“我想要那個。”

    供銷社門口擺放了一輛嶄新的自行車，七十年代，自行車可是稀罕物，放在后世相當于一輛中高檔小轎車，一般人家可買不起，才有“三轉一響”之說，里面就包括自行車，是這個年代廣大女性擇偶的最高標準之一。

    蘇明軍聽到相親對象一張口就要自行車，跟要他老命似的，倒吸一口涼氣的同時，在心里大罵什么玩意，一破鞋還想要自行車！

    “喲，這不是弟妹嘛，好巧，在這都能碰到。”蘇明軍岔開話題，轉移對方注意力。

    小翠果然被模樣好身材好的林江晚吸引，沖她笑了笑。

    林江晚點點頭。

    蘇明軍目光落到林江晚手上，立刻拉下臉，臉色難看，說話更是難聽，“這么快就勾上別的男人了？還是說早在外有野男人了？”

    所以才不肯改嫁給他。

    顧簡章關注點本就在門口，聽到蘇明軍罵人，立刻從店里走出來，不動聲色地打量對方。

    蘇明軍個子不高，目測一米七出頭，模樣生得還算端正，就是年紀不大，頭發掉得所剩無幾，偏偏越少越稀罕，也不知道往頭發上涂了什么，整個腦袋瓜在日光底下閃閃發亮。

    而蘇明軍看到顧簡章，簡直不敢相信，林江晚好的不學，學會了養小白臉！

    小白臉手上戴的那只手表，估摸得還幾百，所以說是小白臉包養林江晚！他眼睛瞎了嗎？條件這么好怎么就看上了林江晚？清清白白的黃花大閨女不香嗎？

    轉念一想，好像也不是不可能，林江晚最會伺候人，一個人把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條，吃得好穿得好，每個人的衣服干干凈凈，熨帖得平平整整，就像小白臉現在這一身，白襯衣搭黑長褲，找不到一點褶皺，皮鞋更是擦得锃锃發亮。

    反觀自己，從林江晚離家后，他媽接過家務活，他是吃不好穿不好，哪件衣服不是油漬斑斑，穿身上，他都嫌丟人，還不是沒法，條件有限，買不起新衣服，只能硬著頭皮就將。

    白襯衣微微泛黃，在這個勤儉質樸的年代，其實很正常，畢竟好多人還在穿補丁裝。

    然而，顧簡章一出現，高低立判，相親對象那雙眼睛就沒從對方身上挪開過，甚至嫌棄往后退了兩步，拉開跟他的距離。

    蘇明軍大受打擊，拿林江晚出氣，“這就是弟妹找的新工作，家里養你這些年，到頭來翻臉不認人，跑去伺候別的男人，二弟要是泉下有知，還不得給你氣活了。”

    林江晚不卑不亢回擊：“我是嫁給你們家，又不是賣給你們家，明文走后，我伺候了你們一家老小四年，也算仁至義盡，大家都是人，你離了婚，可以相看新對象，我為什么不能重新開始？”

    蘇明軍暴怒，指著顧簡章，“這就是你要的重新開始？林江晚，是我小看你了，還以為老實，實際上，跟賣有什么區別？”

    林江晚氣得一張臉通紅，“蘇明軍，你在這兒胡說八道什么？”

    “惱羞成怒，被我說中了吧……”蘇明軍話沒說完，就被一拳打倒在地。

    第15章

    顧簡章把林江晚拉到身后護著，居高臨下地看著蘇明軍。

    蘇明軍惱羞成怒，從地上爬起來，握緊拳頭朝顧簡章揮上去，顧簡章輕松躲過的同時，抓住他的手腕，一個完美的過肩摔。

    這一跤摔得結實，蘇明軍躺在地上嗷嗷直叫，感覺自己背脊骨斷掉了，小翠趕緊把人扶起來。

    蘇明軍撐著后腰還想叫囂，被顧簡章一眼瞪回去，蘇明軍縮手閉口，面有懼色。

    顧簡章眼鋒如刃，擲地有聲地開口：“她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你們誰也管不了！”

    太帥了！圍觀群眾自發性地鼓起掌來。

    蘇知知圍著顧簡章又蹦又跳，一臉崇拜，在此之前，“英雄”對于蘇知知來說，太過抽象和高高在上，現在不一樣了，蘇知知對“英雄”有了清晰的認知。

    在她看來，能夠保護她最重要的人就是英雄。

    叔叔就是她的英雄！

    “蘇主任，別生氣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想開點吧，”小翠敷衍了事地安慰完蘇明軍，將話題強行扯回去，“不是說我要什么買什么，蘇主任，人家就喜歡這輛自行車嘛。”

    蘇明軍睨向林江晚，較勁地答應道：“不就一輛車，結婚的時候，我就買給你。”

    小白臉有什么用，頂多買幾斤零嘴，哪有他出手闊綽。

    “不嘛，人家現在就要。”吃一塹長一智，男人的話能信，母豬都會上樹，小翠跟蘇明軍撒嬌。

    蘇明軍安撫：“車又不是糖，哪有說買就買，結婚的時候，一定買好不好？”

    “不好意思，這輛車已經賣出去了，”銷售員從店里走出來，手里拿一把大鐵鎖，轉手交給顧簡章，“同志，這把鎖結實，鋸子都鋸不斷。”

    顧簡章接過去，跟林江晚說，“送你了。”

    語氣平靜，就像送的不是自行車，而是一顆大白菜。

    跟蘇明軍的摳摳搜搜形成鮮明對比，讓后者無地自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煞是好看。

    小翠生氣一跺腳跑了，蘇明軍趕緊去追，林江晚算是徹底沒戲了，不能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么貴重的禮物，林江晚說什么也不收，顧簡章妥協讓步道：“這樣好了，自行車先放幼兒園，你照顧小十七，有事出個門，騎車方便些，等我搬到家屬院，把小十七接過去，再說自行車的事情。”

    林江晚脫口問道：“顧團長要結婚了嗎？”

    據她了解，結婚才能搬進家屬院，也不知道顧團長未來媳婦會是什么樣呢，不過這些好像輪不到她cao心，只要對小十七好，她就放心了。

    “沒要結婚，”顧簡章下意識解釋，“這不情況特殊嘛，向組織打了申請。”

    林江晚嗯了一聲，沒再說什么。

    顧簡章見她神情平靜，跟平時并無兩樣，一時摸不透她心中所想。

    回到幼兒園，林江晚出于禮貌問顧簡章，“晚上一塊吃飯嗎？”

    顧簡章倒是想，但還要趕回去開會，一臉惋惜：“改天吧。”

    林江晚點頭，等蘇知知和陸十七跟顧簡章道別完，扶著自行車往里走，顧簡章叫住她，塞給她一個雪花膏，笑嘻嘻道，“這個不是自行車，總能收了吧？”

    雪花膏帶著體溫，放在手心，暖烘烘的，林江晚沒再拒絕，“謝謝顧團長。”

    “幫我這么大忙，我該謝你才對。”顧簡章沖陸十七揮手，“兒子，乖乖聽話，爸爸有時間就來看你，你呀，也別太想爸爸了。”

    陸十七不說話。

    顧簡章受傷地捶胸頓足，蘇知知立馬上去哄他，“叔叔！叔叔！！別難過，我和mama會想你噠。”

    “還是閨女貼心。”顧簡章感嘆一句，跨上自行車，用力一蹬，留了個帥氣的背影，“同志們，下次再見啦。”

    林江晚被他逗笑，眉眼彎彎地搖頭，領著倆孩子進去了。

    顧簡章騎出一小段，停下來，一只腳撐在地上，反復打量自己右手，開始回味——剛剛塞給林江晚雪花膏時，指尖不小心碰到對方的手心，軟得一塌糊涂。

    離得近，還聞到了香。

    顧簡章從沒想過，女人能這么軟這么香，超出了他認知，大開眼界了。

    晚上，顧簡章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快天亮才睡著，夢里春光旖旎，林江晚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胸前，海風一吹，發絲往后飄起來，顧簡章看到了波濤洶涌的巨浪，將他吞噬，幾乎不能呼吸。

    出于求生欲，顧簡章伸手，握住她的小細腰，用盡渾身力氣，從她巨浪里抬起頭，印上她那張帶著一絲粉紅的瑩玉臉龐，以及殷紅的唇。

    顧簡章心跳加速，不受控地壓了上去……

    直到起床號吹響，悠揚的號聲將顧簡章拉回現實，他呼吸粗重地翻身坐起，低頭看著自己體感黏糊糊的褲子。

    他覺得自己瘋了！

    —

    打工人沒有不瘋的，幼師這個職業更是身心疲憊，好不容易熬到周六，老師們重振精神，提前到崗，去大門口接小朋友。

    還有一天就放假了，孩子們有了盼頭，上學格外積極，家長送到校門口，自己乖乖進去，除了小俞杏。

    因為感冒，在家休息了三天，俞楊林出任務，李青青一個人忙得頭昏眼花，閨女今天好全，趕緊送過來，她也好喘口氣。

    小俞杏無精打采地趴在mama肩膀上，一雙黑水水的大眼睛淚汪汪，小珍珠要掉不掉，可憐巴巴極了。

    “mama，杏子不要上幼兒園，”小俞杏摟住mama的脖子，柔軟的小臉蛋蹭蹭，“杏子要回家。”

    生病的小朋友比平時更加粘人，小花老師和趙老師輪番誘哄，小俞杏還是不肯松手。

    “mama快回去，我要上學啦！”小張超催他媽。

    唐玉群哭笑不得，別的小朋友跟父母難舍難分，只有她的好大兒趕她走，“這么喜歡上學？”

    小張超理直氣壯，“不喜歡上學，喜歡林老師做的rourou，好吃！”

    一說就饞，一饞就急，小張超推他媽。

    難怪兒子回家也念林江晚的好，天天給做rou吃能不喜歡她嗎？小張超跟他爸一樣，從小就是無rou不歡的主兒。

    唐玉群無奈地搖頭，再次叮囑兒子乖乖聽話，離開了。

    趙老師牽小張超進去，小花老師繼續哄小俞杏，“杏子上學可以吃到林老師做的飯飯哦。”

    剛剛小張超說到吃rourou，小俞杏偷偷地看了一眼，被小花老師精準捕捉到，就想試試美食引誘。

    林大廚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小俞杏動搖地打了個哭嗝，“老師，中午有湯湯喝嗎？”

    “當然有了，”小花老師溫柔地摸摸她的頭，“林老師做的湯湯是不是超級好喝？”

    小俞杏點點腦袋，主動地張開小手，“老師，抱抱～”

    “我們杏子最乖了。”小花老師頗有成就感，伸手要把人抱過去，卻跟拔蘿卜似的費勁，小花老師偏頭去看李青青，一臉疑惑：“杏子ma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