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吃水果加餐的岳琴忍不住笑，“媽，妹夫這都走多少年了，小妹耐不住寂寞，在外面找人，不也很正常嗎？”

    “真找了？”林母接受不了，捂住胸口大喘氣。

    忙活大半天，一口水沒喝，林江晚給自己倒了杯水，猛灌幾口，才回道：“沒找。”

    林母瞪大眼睛，“沒找，你一個人怎么養(yǎng)孩子？”

    “找到工作了，幼兒園廚師，過幾天就上班。”林江晚說。

    “這么快？”林母眼睛斜向兒媳婦，擔心對方不高興，壓低聲音提醒，“不是答應伺候你嫂子坐月子嗎？”

    “給人做飯能有幾個錢？”岳琴撇嘴，語氣帶著譏諷，和優(yōu)越感，“這樣好了，小妹，你把工作推了，回來給我做飯，我也開工資，保證比幼兒園高。”

    林母訕笑地擺手，“一家人說兩家話干嘛？她倆住這個家里，幫忙做飯應該的，開什么工資。”

    “工資三十塊。”林江晚淡淡插一句。

    岳琴呵呵笑兩聲，豪氣萬丈揮手，“五十塊！”

    小姑子學歷比她高，樣貌比她好，但有什么用呢？女人，最重要的是嫁得好，林江晚嫁了個短命鬼，丈夫沒了，受盡蹉跎，怎么跟嫁了軍官的她比？

    她現(xiàn)在懷了孕，一家子圍著她轉，吃香的喝辣的，林江晚心里不知道多羨慕她，雖然嘴上不說，岳琴理所當然地以為。

    “一個月五十塊？”林江晚反問一句。

    岳琴胡亂地咽下嘴里的芒果，差點噎到，“幼兒園一個月給你三十塊？”

    林江晚點頭。

    林母也大吃一驚，找回思緒后，“不會被人騙了吧？”

    在她看來，做飯好吃，伺候人的本事，不可能賺得到錢。

    “媽，你閨女不至于蠢到那地步。”林江晚梗著脖子。

    林母看出閨女不高興，但她更在意兒媳婦的心情，循循善誘，“小晚，跟誰做飯不是做飯，出去伺候外人，不如顧好你嫂子，小琴也答應你，一年開你五十塊的工資，不少了。”

    跟一個月三十塊比起來，一年五十塊是太少了，岳琴不自在地補充道，“除了工資，你和知知的吃住，我都管了。”

    “幼兒園也管吃住，開學我就搬過去，這幾天打擾嫂子了。”林母寄人籬下的小心翼翼，林江晚都看在眼里。

    岳琴臉色愈發(fā)難看，說話夾槍帶棍，“小妹，計劃比不上變化，今天你是找到工作了，誰知道能干到哪天，到時候，連個哭的地方都沒有。女人，嫁個好人家最重要，你呀，就別瞎折騰了，老老實實等我生完娃，給你介紹對象這么難嗎？”

    林江晚盯著岳琴的肚子，沉吟片刻后，“算了，還是今天搬走吧，嫂子，這兩天打擾了，等我哥出任務回來，我再過來好好道謝。”

    “你！”岳琴氣得不行，挺著肚子，站起身，找林母做主，“媽，林江晚她威脅我，什么跟她哥好好道謝，就是向江舟告狀，污蔑我趕她們娘倆走，你可要替我作證，我能干這缺德事？”

    林母趕緊哄，“別生氣，小心孩子，小晚，快跟你嫂子道歉！”

    林江晚看著溫溫柔柔，骨子里卻透著一股韌勁，做事雷厲風行，說搬走絕不拖泥帶水，上樓收拾行李，林母在旁念叨，把睡午覺的蘇知知吵醒。

    小家伙沒睡飽也不鬧，揉著眼睛，坐起來，林江晚給她穿好鞋子，蘇知知環(huán)視一圈，張開小胖手，“mama，抱～”

    林江晚一手抱起閨女，一手拎上行李下樓，林母追在后面，走到院門口，林江晚轉身跟她說：“媽，您要想知知了，就去小太陽幼兒園看我們。”

    林母眼神閃躲，“再說吧。”

    林江晚不覺得寒心，只覺得林母活得太累了，長嘆一口氣，頭也不回地離開。

    林江晚運氣不錯，剛到幼兒園門口，就碰到外出辦事回來的丁園長，只是說辭還沒想好，表情略顯局促，跟人打招呼。

    丁園長視線落到林江晚腳邊的行李，主動開口：“正愁找不到你人。”

    第5章

    “跟我來，”丁園長邊往里走邊跟林江晚聊，“劉大廚走后，黃姐幫忙做飯，不是我嘴挑，味道確實不太行，大伙深有同感，尤其是吃了你做的茄汁蝦仁后，同一道菜，中午黃姐做出來，味同嚼蠟，都讓我把你請回來，包括黃姐本人。”

    丁園長將林江晚領到南面最角落的一間屋子前，“房間打掃出來了，這幾天還得辛苦知知mama幫我們做飯了。”

    林江晚大恩不謝言，銘記在心，別的不敢保證，但一定讓幼兒園所有人吃好喝好。

    “你先收拾，有事隨時到辦公室找我。”丁園長看向趴在林江晚頸窩里的蘇知知，小圓臉愈發(fā)明顯，rou乎乎，軟嘟嘟，讓人忍不住捏一把。

    小孩子大多都有起床氣，外人這時候不能碰，蘇知知卻沒不高興，反而歪著腦袋沖丁園長笑。

    丁園長本就喜歡小孩子，蘇知知這一笑，她心都化了，不由地感嘆：“小知知怎么這么乖啊，園長帶你去蕩秋千好不好？

    蘇知知人小鬼大，非常抱歉地拒絕，“知知要幫mama收拾房間，所以不能陪園長玩了哦。”

    丁園長笑起來，點她小鼻子，“好，知知先忙。”

    屋子住過人，除了一張老式木床，還有衣柜和書桌，東西簡單，卻也齊全，林江晚不用另外置辦，又能剩下一筆不小的開支。

    行李不多，只有幾件她和小知知的衣服，林江晚往衣柜里一掛，將小尾巴抱上床，她扶著她的小肩膀，“以后我們就住這里了，知知喜歡嗎？”

    蘇知知眼睛亮堂堂，大聲回答：“只要和mama在一起，住哪里我都喜歡。”

    林江晚將人摟進懷里，喟嘆一聲：“知知好乖哦。”

    “mama知道為什么嗎？”蘇知知黑葡萄的眼珠子轉悠悠，機靈生動，“因為知知是mama的女兒呀。”

    林江晚徹徹底底笑出來。

    蘇知知跟著笑起來。

    孩子是小，不是傻，雖然大人的彎彎繞繞，她看不懂，但明顯感覺得出來，mama不高興了。

    mama是知知的mama，知知當然要自己哄。

    “顧簡章，你個兔崽子！馬上給我滾回來！”辦公室傳來丁園長的怒吼，“小王八羔子，敢掛我電話！看我怎么收拾你！”

    丁園長很快撥通另一則電話，“二姐，你家老幺太欺負人了，他帶小十七回島，屁股一拍，把人丟我這跑了，你說他要是有個家，有媳婦幫他看孩子，至于這么不要臉嗎？……對對對，這次我一定站你這邊，什么不婚主義，把生命獻給國家和人民，都是借口，沒小家何來大家，等他出任務回來，就算拿刀架他脖子上，我也得把人押去相親……”

    cao場有一棵很大的黃角樹，樹干粗壯，四五個大人抱不下，樹下搭了五個秋千，供幼兒園小朋友平時玩。

    蘇知知坐了其中一個，小胖手抓住吊繩，秋千一蕩，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

    教職工都下班了，整個幼兒園就剩林江晚母女和丁園長，還有一個小男孩，孤零零地坐在cao場最角落里。

    林江晚觀察他很久了，從她們出來到現(xiàn)在，他就一直低著頭，玩手里的玻璃球，哪怕聽到丁園長打電話聊他的事情，他也一點反應沒有。

    蘇知知跟他比起來，不光性格，體型也是兩個極端，如果將蘇知知比作rou腸，小男孩就是豆芽菜，皮包骨頭，一看就是長期營養(yǎng)不良造成。

    林江晚跟蘇知知說了一聲，走到小男孩面前去，蹲地上，主動跟他打招呼。

    她的聲音好聽，溫柔悅耳，很有親切感，小男孩有了反應，但也只是抬頭看了她一眼，又立馬低下頭玩自己的玻璃球。

    林江晚看得很清楚，小男孩眼睛又大又圓，瞳仁比一般孩子深色，仿佛水洗過的曜石，平靜到毫無生氣。

    她懷疑小十七有輕微的自閉癥。

    “他叫陸十七，是簡章戰(zhàn)友的遺孤，出生那年，父親犧牲，母親難產過世，寄養(yǎng)在叔叔家，嬸嬸對他不好，簡章找到他時，小十七住在豬圈里，幾乎沒個人樣，簡章第二天打了收養(yǎng)申請，帶回北城養(yǎng)了一段時間，昨天接到島上來的。”丁園長雖然氣顧簡章先斬后奏，但一碼歸一碼，小十七是無辜的，這孩子已經受太多苦了，說到最后，眼眶紅了一圈。

    春節(jié)回北城，丁園長就見過小十七，清楚地知道他有些不同，那么小年紀受盡人情冷暖，換大人也撐不過來。

    丁園長看著安安靜靜的小十七，心中苦澀不已，“小十七現(xiàn)在已經好多了，至少可以自己走路吃飯睡覺，唯一讓人頭疼的是不愿意說話，跟他爸也不說。”

    “他爸，顧簡章，我二姐的小兒子，就是上午來辦公室找我的那個小年輕男同志，知知mama還有印象嗎？”丁園長問林江晚。

    “嗯。”林江晚點頭，顧簡章自身條件優(yōu)越，不說面對面，就是人來人往擦肩而過，不想留下印象也很難。

    “那臭小子什么都好，就是思想覺悟不行，一把年紀也不結婚，他老爹老媽都快急死了。”丁園長順嘴抱怨兩句，反應過來，失笑道，“看我都給氣糊涂了，居然跟你說這些，知知mama，這是大門和你們房間的備用鑰匙，廚房有現(xiàn)成的食材，你和知知隨意，時間不早了，我先帶小十七回去。”

    林江晚接過鑰匙，“園長晚上要不也在這邊吃吧？”

    “辛苦知知mama了。”丁園長眉開眼笑，就等這句話。

    —

    海島最不缺的就是海鮮，林江晚在廚房找到兩只活螃蟹和幾只基圍蝦還有小黃魚，做了一鍋香噴噴的海鮮粥和香炸小黃魚，小黃魚不適合小孩吃，林江晚快手煎了一盤雞蛋餅。

    丁園長帶倆孩子聞香趕來，幫著將晚飯端去飯?zhí)茫贿M去，一排排整齊的矮長桌和小凳子映入眼簾，都是丁園長找木匠為孩子吃飯量身打造。

    “mama！mama！”蘇知知將洗好的小胖手舉過頭頂，并興奮地踮腳，“mama快聞聞，知知的手手是不是超香噠？”

    幼兒園為孩子們洗手準備了老肥皂，不僅去污殺菌，還能手留余香，蘇知知很喜歡。

    喜歡的東西，就要跟喜歡的人分享。

    林江晚彎腰聞了聞，微笑地表揚道：“知知的手手好香哦。”

    “弟弟的手手也好香的。”蘇知知和陸十七都是三歲，按月份，陸十七還要大兩個月，不過小小的一只，在蘇知知看來毫無疑問就是弟弟。

    蘇知知知道弟弟不喜歡被人碰，所以不會擅自對弟弟動手動腳，就跟mama一樣，湊上去聞了聞，鄭重其事地點頭，“嗯，真的好香哦～”

    “小十七，小知知，知知mama，快來吃飯。”丁園長擺好餐具，等不及地坐到了長桌前面。

    “吃飯咯！”蘇知知歡呼地跑過去，拉出兩張小凳子，要挨著mama坐。

    林江晚坐過去，摸摸她的小腦袋夸了句，用小碗給她和小十七盛了海鮮粥。

    “mama做的粥粥太好吃了！”蘇知知對著面前香噴噴的海鮮粥咽口水，還沒吃就開始夸了。

    第6章

    林江晚遞給蘇知知和陸十七一人一個勺子，笑笑地提醒道：“小心燙，吹吹再吃。”

    一直低著頭的陸十七，聽到林江晚說話，抬頭看了下。

    “mama，園長，弟弟，知知開動了哦。”蘇知知大聲喊完，用勺子舀起海鮮粥，撅起小嘴巴，用力地呼呼吹，等海鮮粥沒那么燙了，一勺喂進嘴里，眼睛一下就亮了。

    “mama做的粥粥真的太好吃了！”年紀小，夸來夸去就這句話，但小朋友情感最真摯，用詞不夠，表情來湊。

    見她吃那么香，丁園長咽了咽口水。

    就連陸十七也看向蘇知知，猶豫了一下，舀起海鮮粥，輕輕地吹了吹，小口小口地吃起來。

    丁園長將陸十七的反應看在眼里，林江晚溫柔親和，蘇知知蓬勃朝氣，都很有感染力，小十七多跟她們相處有利身心健康。

    林江晚做的海鮮粥用料很簡單，只有基圍蝦和螃蟹還有大米，加上少許食鹽，味道卻出于意料。

    為方便小孩食用，基圍蝦和螃蟹去了殼。一口下去，大米的香糯，海鮮的鮮香，交織在一起，簡直完美，咀嚼間，吃到蝦rou和蟹rou，鮮嫩中帶著清甜，好吃到停不下來，滿滿的一碗很快見底。

    “mama！mama！知知還要吃！”蘇知知捧起小碗，等不及地蹬了蹬小短腿。

    陸十七也吃完了，不過不像蘇知知奔放，默默地將小碗往前推了推。

    林江晚幫倆孩子分別添了一碗，丁園長不好意思麻煩她，自己動手盛了第二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