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敵她,晚來風急 第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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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洲府南城。 軍府的燈火亮了兩個通夜,一直沒滅,卻無半點收獲。 太子自己都覺得可笑,“人進了孤的南城,竟然能從孤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你們告訴孤,是他靖王能飛天遁地,還是那位謝家三公子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能原地消失。” 底下跪了一堆的人,誰也不敢吭聲。 確實丟臉。 幾千名侍衛關起城門,甕中捉鱉,居然一個都沒逮到,還把人給跟丟了。 一群酒囊飯桶,嘴巴比誰都厲害,一遇上事沒一個能用,太子看都不想看,暗罵了一聲無用的東西,袖子一掃,案上的東西全都砸在了地上,“還愣著干什么,當真要孤親自去搜?” 一群人魚貫而出,裴元丘走在最后。 太子突然將其喚住,臉色很不好看,“裴大人莫要再讓孤失望。” 府軍回來后,太子自然也聽說了林中所發生之事,要不是他裴元丘的兒子從中作梗,謝家那位三公子早就被射成了篩子。 裴元丘心下一慌,跪地請罪,“殿下寬厚,臣定會給殿下一個交代?!?/br> 剛說完,東都的人便到了,進來匆匆稟報道:“元相給殿下帶了話,靖王人已經到了東都,今日早朝面見了皇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洗脫了謝家的罪名,皇上已派人來南城接應謝家三公子?!?/br> 太子臉色遽變。 “還有……”那人頓了頓,“皇上將靖王留在了東都。” 報信的人垂目不敢去看太子震怒的神色,繼續道:“元相說,謝家三公子身上怕是還有圣旨,殿下要是還想回東都,這回務必要將三公子攔下?!?/br> 第63章 自己的人關上城門堵了兩天,人家還是到了東都。 太子臉色一團死灰,又黑又涼,怒氣回旋在胸腔,憋得心口一陣陣脹痛。他早知道,父皇對這么養子情深義重,但沒想到竟然會偏袒到如此地步。 一國太子前腳被罰回了封地,后腳便把親王召回了東都,此舉讓天下人怎么看? 他是當真想要廢了自己,立他那位沒爹的野種外甥當太子嗎。 怕是老糊涂了吧。 太子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沖去宮中質問自己那位父皇,到底誰才是他的親生兒子。 可事情已經成了定局,眼下對他一點都不利。 鳳城之事已經敗露,他靖王又不是傻子,定會懷疑到自己頭上,尚且不知他會如何同父皇彈劾自己,單是一樁假傳圣旨,若是讓父皇抓到了把柄手里,自己這太子當真就要廢了。 捏了捏疼痛的腦袋,到底還有一份理智,知道如今不是亂陣腳的時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轉頭看向還跪在地上的裴元丘,“裴大人起來吧。” 報信之人說的話,裴元丘也聽到了,心中正駭然,萬沒料到靖王當真到了東都。 太子抬起頭瞥了一眼他慌亂的神色,壓下厭煩之氣,問他:“裴大人可有好的辦法?” 如今靖王已經進了宮,顧大局不拘小節,親口扭轉了謝家謀逆一事,保全了謝家,這一來,矛頭便指向了太子。 這時候怕是顧不得去應付什么靖王了,只能先自保,裴元丘很快平靜下來,道:“臣以為,謝家手上并無圣旨。” 前兩日那位公公才從鳳城回來,太子親口過問,確定圣旨已經銷毀,當不會有假。 別說圣旨,如今連公公也都一并消失,此事要真查起來,是死無對證。 可壞就壞在,靖王在朝堂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公然指出謝三身上有圣旨,皇上卻并沒有立刻下旨抄他謝家,多半已經信了。 原本就是個假圣旨,他們能造,靖王自然也能造,只要是謝家的人攜帶進宮,這份圣旨無論出自誰手,都會成為最終的評判。 到那時,太子便成了被動,生死全掌控在了別人手里。 是以,如今謝家的人對太子而言,無疑是懸在頭上的一把刀。 太子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還真合了那句搬石頭砸了自己腳,又氣又惱,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心頭煩燥,問旁邊的報信之人,“皇上派誰去的謝家。” “陳浩?!?/br> 還好是自己人,“囑咐陳浩,萬不能留活口。” “殿下放心,元相已有交代?!?/br> 至于剩下那位謝家三公子,自己的人馬搜了兩日,他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沒有半點痕跡。 可靖王既然要皇上來接人,說明人定還在他南城,“繼續加派人手搜?!彼€不信搜不到,甭管他藏在哪兒,都要揪出來,不惜一切代價。 南城地廣物博,人口眾多,山脈水域無數,人要真心想藏匿其中,怕是一時半會兒也搜不出來,且也沒必要去搜。 裴元丘出聲道:“想他現身倒不難?!蹦抗饪聪蛱?,“陛下的人前來接應,殿下敞開城門便是。” 他又不是真能飛天遁地,人到了城門口,還怕他跑了不成。 太子沉默片刻,比起假傳圣旨,落下被廢的下場,還有什么可在乎的,抬頭看向裴元丘,“裴大人放心,只要令郎不與孤添麻煩,孤不會為難他。” “殿下仁厚,臣多謝殿下。” 心緒太亂,太子無心與他再談,一揮手,“下去吧。” 從太子府上出來,夜風一刮,裴元丘背后一片冰涼,快步出了太子府,剛回到自己的房間,便見門口站著王氏身邊的仆婦。 不知她來為何,裴元丘腳步頓了頓,緩緩上前,“夫人回來了?” 那仆婦對他俯了俯身,垂目道:“夫人知道大人這幾日忙,說她就不回來打擾大人了,想在王家多呆幾日。” 什么意思,裴元丘豈能聽不出來。 自從他上回去了一趟鳳城回來,王氏對他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鬧了幾回,直接回去了娘家。 王氏同右相的夫人乃親生姐妹,她那一回去,不僅王家的人知道,元相也知道,估計如今都傳到皇后娘娘耳里了。 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話,等著他如何收場。 裴元丘不說話,仆婦又道:“夫人說,王家三奶奶娘家有位遠方親戚,剛生下來了一位男嬰,孩子的父親已經去世,孤兒寡母活不下來,裴大人要是得空,她讓人把孩子抱過來,讓大人過過眼……” 他與王氏成親多年,王氏一無所出,娶她本就是高攀,又不能養妾。但跟前總不能沒有子嗣,年輕時王氏還想了不少法子,往自己身上使勁兒,見徹底無望了,便動了領養的念頭。 他有親生的兒子,何須去領養。 “讓夫人好生照看自己?!辈活櫮瞧蛬D臉色如何,裴元丘推開房門進了屋。 門一關,裴元丘面色便露出了疲憊,盤腿坐在蒲團上,身邊小廝替他倒了一杯茶水,“大人不必憂心,公子沒事。” 昨夜搜山,裴元丘自然知道幾人還在山谷底下。 他謝三的命固然重要,也不能賠上自己唯一的兒子。 端起茶杯,仰頭灌入喉嚨,一抬頭,便看到了跟前案上擺的一塊牌位,那是自己的第一位結發之妻。 算是槽糠之妻。 自己離開鳳城的那年,家中幾乎揭不開鍋,臨走之前,他與自己的妻子道別,“等我賺錢回來?!?/br> 可這天下有本事的人太多,他被埋沒其中,手中無權無勢,哪里有那么容易立腳。 當過挑夫,賣過苦力,所賺來的錢財卻是寥寥無幾,后來無意之間得了王氏的青眼,從馬奴一躍成為王家的女婿,誰不心動。 人這一生,到死不過是黃土一捧,唯一能留下來的,便是流傳給子孫后代的祖業。 于是他拋妻棄子,攀上了高門,一心想要光宗耀祖,這些年也不負所望,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為裴家攢下了基業。 可惜不如人愿,膝下再無子嗣,只剩下了當初被自己拋棄的兒子。 即便他不認自己,自己也別無選擇,得為他做打算。 天下人都知道,皇上也只有太子一個兒子,生母貴為皇后,將來的江山必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不知從何時起,局勢卻悄悄地發生了變化,直至今日,靖王進宮,便徹底顛覆了他心中的推想,倒是有了另外的打算。 慶幸沒將自己的兒子也拉進來。 真有一日,皇帝改了主意,太子失寵,靖王上位,他裴家依舊還有希望。 自己這頭也不能有半點松懈,未來的事情誰也料不準,他沒謝道遠那么傻,緊要關頭最忌諱的便是沉不住氣。 謝家的那位三公子必須得除,“選幾個可靠之人,把人先引下山?!?/br> — 裴卿手里的刀一路抵著姑娘的脖子,進了對面山頭的農舍。 農舍的門被推開,里面一位中年農夫回頭見到這陣勢,嚇得跪地連連求饒,“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幾人奔波至此,只為找個安頓之處,并無惡意,閔章先進去打探一圈回來,同謝劭點了下頭。 謝劭上前走到男子跟前,態度客氣,“出門路過此處,借個地方歇歇腳,還請大叔行個方便,騰出幾間屋子,再備些吃食,銀錢我照付。” 明晃晃的刀子都抵在人脖子上了,他能不答應嗎,農夫顫顫巍巍地道:“好漢要是不嫌棄,請吧?!?/br> 裴卿這才松開了手上的刀。 姑娘得了自由,忙站到一邊,臉上的恐懼并未退去。 周遭就這么一家農戶,裴卿也早猜到了那姑娘不過是個普通百姓,力氣倒是挺大,胳膊上的一刀不淺。 把人讓到屋內,農夫立在門檻外,客客氣氣地道:“各位好漢先坐會兒,灶臺上有茶水,先解渴,我這就去給各位備吃食……” 此處雖是農舍,但不可不防,裴卿走在最后,轉身跟了出去。 沒走幾步,農夫突然扭頭盯著還站在那遲遲不敢上前的姑娘,呵斥道:“愣著干什么,啞了又不是聾了,還不去給幾位好漢收拾屋子?!?/br> 姑娘慌忙點頭,匆匆往前,被裴卿嚇了一路,一雙腿早就軟了,不慎跌在了地上。 農夫看得鬼冒火,沖上去一把揪住她的頭發,把人往上提,嘴里咒罵道:“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我養你有什么用,殺千刀的死丫頭……” 正要拽著她的頭發往前拖,轉頭便見一把刀抵在脖子上,農夫脖子僵住,臉色都變了,“好,好漢有話好說……” “放手?!迸崆淠柯对鲪?,“某生平最為憎恨欺負婦孺之人,畜生鼠輩不過如此?!?/br> 農夫急忙松手,“放,我放……” — 在荒郊野外度過了幾日,總算有了安頓之地,太子的人雖說暫時找不上來,同樣他們也打聽不到山下的消息。 算日程,王爺應該到了東都,不出意外,今日就便會派人來南城接應。 消息一出來,太子必然會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