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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敵她,晚來風急 第17節

    “奴才手上也有幾筆。”

    “還有奴才這的……”

    大夫人頭都大了,“你們這是怎么回事,誰給你們的膽子堵到門上的。”

    掌柜的索性給她跪上了,“大夫人見諒,大夫人乃副使夫人,身份尊貴,斷然不會為了區區幾十兩銀子為難咱們這些做奴才的……”

    身為掌柜,今日卻被一個小娘子問得啞口無言,比起缺失的賬目,自己拼搏了這些年的名聲最要緊。

    不管大夫人說什么,幾人都不動容,使出渾身的勁兒找債主填賬。

    除了大夫人,大房其余的主子也沒能幸免,一個上午,府上亂成了一鍋粥。

    大夫人氣得七竅生煙,等她應付完,怒氣沖沖闖進院子來找人,溫殊色早已帶著晴姑姑和祥云出門買花盆去了。

    大夫人聽完太陽xue一陣陣地跳,轉頭問方嬤嬤,“老三呢?”

    “三公子也不在,昨兒一夜都沒回來。”

    大夫人甩下一句狠話,“成,那就等大爺回來找他吧。”

    —

    溫殊色去了橋市。

    適才把掌柜的打發走,一人坐在院子里吹風,突然聞不到往日的花香了,想著買幾個花盆回來,就擺在院子里。

    臨時說起出了門。

    這一逛,便買了一堆的東西,才到日禺主仆三人懷里已經抱滿了,花盆卻還沒買。

    謝劭正同周鄺幾人在茶樓蹲點,二樓的窗扇打開,一眼望出去能看到大半個橋市的動靜,周鄺倚在窗口,遠遠看著幾人靠近,依稀認出了溫殊色,目光不由盯緊了,待人走近了才確定,忙伸手拍了一下對面的謝劭,“快,嫂子,嫂子……”

    謝劭昨日陪周鄺出城去追人,一夜沒回府,凌晨才回到茶樓繼續守人,正手撐著頭打瞌睡,聞言眼皮子一掀,偏過頭漫不經心地往底下瞧去。

    只見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站著一位明艷灼目的小娘子,簪高鬢挽披帛,耀眼的日頭正落在她身上,正是他家的那位女郎。

    似乎是碰到了熟人,立在底下沒走了。

    溫殊色確實遇到了熟人,是平日就不太對付的魏家娘子。

    “這不是溫二娘子嗎?好長日子沒見到你了,如今可還好?”見溫殊色不出聲,又道,“起初我聽家仆說起,還不敢相信,溫二娘子先前不是對大伙兒說了,要去給明大娘子當嫂子的嗎,怎么說成親就成親了,還嫁……”

    溫殊色抱著一堆東西,又累又沒心情,“魏娘子是想說我怎么嫁給了謝三對嗎,對,我就是遭了報應,嫁給了一個錢多人傻的紈绔子弟,夫君不疼長輩不愛,過得很不如意,魏娘子可滿意了?”

    沒料到她竟然自己罵起了自己來,魏娘子鬧了個沒趣,趕緊拉著丫鬟走人。

    溫殊色手里的一堆東西還是沒穩住,“砰砰砰~”地掉了一地。

    樓上的周鄺沒忍住,“誒~”了一聲。

    溫殊色抬起頭時,只看到了從窗口探出腦袋的謝劭,四目相對,臉色一僵,暗道人倒霉起來喝水都能塞牙縫。

    兩次說他壞話都被撞見,也太巧了,不等樓上的人發作,溫殊色打算先發制人,“我覺得郎君總是這樣聽人墻根,很不好。”

    第19章

    樓上的郎君隨著她的話,左右扭了一下脖子,眼里滿是懷疑,人來人往的熱鬧大街,她站在馬路牙子上,那么大嗓門兒罵他錢多人傻,說自己嫁得很不如意,還用得著去聽墻根?

    他一臉質問,溫殊色多少有些心虛,但人不能輸了氣勢,只能硬著頭皮與他東拉西扯,“郎君,你怎么在這兒,昨日祖母給你帶了米糕回來,祥云去了幾次你都不在,你是不是一夜未歸?果然每個家里的規矩都不一樣,上回我三哥哥一個晚上夜回來,父親險些把他打死,郎君沒人約束管教,真好……”

    又在指桑罵槐,說他沒人管教。

    被她一吵,謝劭瞌睡都醒了不少,她的尖牙利齒自己見識過了,樓上除了他之外還有三個真正聽墻根的,沒去同她多計較,出聲問她,“你在干什么。”

    溫殊色指了一下地上掉落的一堆東西,很鄙夷他的明知故問,“買東西啊。”

    以為她像他那么閑?

    晴姑姑和祥云已經抱著東西先去了馬車,溫殊色不打算再理他。

    正要彎身去撿散落在地上的大包小包,突然想起了什么來,又不動了,復而抬起頭看向跟前清閑的郎君。

    昨日自己從溫家回來,本來氣已經消了,是他那位二meimei夜里上門把她氣了一通,她一個晚上都沒睡好,早上睜開眼睛,想吹會兒春風,卻遇上了上門交賬的掌柜,本著負責到底的態度,辛苦地幫他把一堆爛賬處理好了。

    全府上下這會子估計早已亂成一團,忙得不可開交了,他卻還在這兒躲清閑。

    今日買的東西,都是院子里要用的,他也有份,于是,溫殊色面不改色地問樓上的郎君,“你有空嗎?”

    不給他拒絕的機會,“你下來幫我撿一下東西吧。”日頭都曬到柱子上了,她還沒買花盆呢。

    一大早,茶樓底下便站著一位嬌滴滴的小娘子,仰著頭在底下,早就引來了不少目光。

    就憑適才她罵自己的勁兒,能看出來,她不是個怕笑話的人。

    兩人對峙半晌,樓上的郎君到底把頭縮了回去,片刻后樓道上傳來了腳步聲,謝劭走在前,周鄺、裴卿,崔哖緊跟其后,一個一個地從茶樓內冒了出來。

    這四人都認識溫殊色。

    不打不相識,怎么也沒想到有朝一日,那日趴在墻頭放狗咬人,看他們笑話的女郎,會成為他們的嫂子。

    世事難料,就是這么巧,既然已是一家人了,過去的事兒便也沒必要再提,連最大的受害者周鄺都打算翻篇過去,主動上前喚了一聲,“嫂子。”

    結果那女郎,毫不避諱地往他身后瞧去,好奇地問,“世子的傷好了?”

    周鄺面露尷尬,裴卿和崔哖也沒好到哪兒去。

    謝劭倒一點也不意外,想早些打發她回去,彎身替她撿起了散落在她周圍的物件。

    曾經一度揚言要扒了她將來郎君的一層皮,這會子完全沒了脾氣,含笑道,“多謝嫂子關心,都好了。”

    溫殊色想起昨兒明婉柔趴在墻頭同自己說的話,一個晚上,那聽墻根的必然什么都說了,便補救道,“明娘子不過是開玩笑的,世子千萬別當真,明大娘子……”該怎么解釋呢,“她還是很欣賞世子的,你放心,斷不會再把大黑二黑放出來。”

    周鄺聽得云里霧里的,“大黑二黑?”

    溫殊色解釋道,“就是那日追你們的兩條黑狗。”

    周鄺臉色一變。

    回頭再看崔哖和裴卿,已轉過身同謝劭一道撿起了地上的物件,周鄺匆匆道了一句,“嫂子,我也幫你撿。”

    適才見她抱了個滿懷,就知道東西不少,一散落更多,謝劭撿了幾樣起身,懶洋洋地遞給了跟前的女郎。

    女郎卻沒接,抬手指了一下前面停著的一輛馬車,“麻煩郎君幫我搬去馬車上。”

    他眉頭才擰了一半,便見女郎指了下他手中一個匣子,又對他比劃了一下自己的額頭,“這個是給郎君買的,去血化瘀。”

    謝劭:……

    人多力量大,四個人毫不費力地把東西搬往馬車,溫殊色繞著胳膊上的披帛,兩手空空地跟在身后。

    等謝劭把東西給她撂到了車上,回頭便見女郎躲在了屋檐下的陰影里,歪頭正優雅地扶著自己的高鬢。

    她倒是會指使人。

    打算回茶樓接著打盹兒,身后突然傳來一陣“篤篤”的馬蹄聲,謝劭扭過頭,便見左側道上,一行車隊緩緩使來。

    裴卿先反應過來,上前去攔車,“停。”

    能經過橋市這條路的馬車,都是鳳城的高門世家,今日的動靜不小,十幾輛馬車串在一起,從巷子口出來,一眼望不到頭。

    馬車被攔,馬夫勒韁攬轡。

    車一停穩,裴卿便同對方亮了一下自己的腰牌,“府衙捕快裴卿,奉命辦事。”

    收好腰牌,仰頭看向對面熟悉的馬車,神色無半絲波瀾,沖里面的人喊道,“王府近日丟了一樣東西,還請閣下下車配合受檢。”

    過了半晌,里面的人才扶起簾子,裴元丘一臉冷氣,盯著自己的兒子,“王府到底是丟了什么樣的寶貝,要你查到你老子的頭上?”

    裴卿不為所動,“還請裴大人體諒。”

    一邊的侍衛實在忍不下去,“裴公子,裴大人能容你放肆至此,已是仁義……”裴元丘伸手止住,扶著侍衛的胳膊,緩緩從車上下來,立在裴卿跟前,哼了一聲,“出門也沒見你送上一程,合著在這兒候著。”

    不想看他這副六親不認的模樣,怕自己被氣死,轉頭望向一旁的周鄺,朗聲問道,“周世子,打算如何查?”

    周鄺爽朗地笑了一聲,“原來是裴大人。”上前拱手,“裴大人今兒回東都?好不容易歸鄉一趟,怎不多呆些日子。”

    裴元丘攏了攏寬大的袖口,雙手置于胸前,“老夫有皇命在身,哪能像世子恣意灑脫。”又問,“王爺到底是丟了何物,如此興師動眾?”

    周鄺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后腦勺,“不怕裴大人笑話,不是父王的東西,是我的,東西倒是不貴重,可落入有心之人手中,怕歪曲了事實,裴大人大人大量,自不會同我這小輩計較,那我就不客氣。”回頭吩咐手底下的人,“搜。”

    “放肆!”府衙的人剛上去,守在馬車前的侍衛突然拔刀相攔。

    裴元丘對周鄺抱歉地一攤手,“我這車里確實沒有世子想要的東西,倒也不怕世子查,可關乎著朝堂命官的臉面,底下這批從東都而來的侍衛不同意,本官也沒辦法,要不,世子同他們說說?”

    兩方人馬一時僵持不下。

    前面的馬車一停,后面堵了一串,整條街巷被堵得水泄不通,溫殊色過不去,立在那瞧著熱鬧。

    后面一輛馬車上的人突然喚了她一聲,“縞仙?”

    溫殊色回頭,便見溫家大爺正從窗口探出頭來,這才留意到,身后跟著的一串馬車里,溫家也在其中。

    知道大伯今日帶家眷回東都,沒料到會在鬧市上遇見,溫殊色迎了上去,“伯父……”

    —

    周鄺的人馬和侍衛對上,誰也不讓誰。

    沒有證據,也不能當真動手,周鄺沒了法子,下意識回頭。

    裴元丘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便看到了靠在馬車旁的謝劭,神色做出一副驚愕之態,“賢侄也在這兒?”

    謝劭起身,上前見禮,“伯父。”

    裴元丘神色頗為遺憾,“這次回來本想同賢侄說兩句話,奈何一直找不準時機。”

    謝劭道了一聲不急,“裴家的祖業在此,伯父必然還會歸鄉,待伯父下次回來,晚輩再登門造訪。”

    裴元丘一笑,突然沒頭沒腦地感嘆了一聲,“怕就怕物是人非啊。”

    轉頭掃了一眼周鄺,再看向跟前的謝劭,“那日的話,我還沒同賢侄說完。當年謝仆射為何辭官,賢侄可曾清楚?”

    又自己答道,“不過是手底下的一名學生,借著仆射的名頭鬧出了些事情,被人捅到了陛下跟前,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清者自清,查明白便是,可謝仆射太過于剛正,當下便辭官回了鳳城,你說這是何必呢?且我一直沒想明白,謝仆射一輩子注重德業,言行無玷,以他的性子不應該背負污名而活,等哪日他回來了,賢侄不妨好好問問他?”

    “家父以身作則,無非是想給同僚和后輩們一個警醒和榜樣,哪怕身居高位,也要時刻謹慎,萬不可走錯了路,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士雖有學,而行為本焉。”

    裴元丘看著他,沉默了半晌,突然呵呵大笑兩聲,“賢侄果然不適合這兒,東都的天空才是你的施展之地,但愿謝仆射別做出糊涂之事,若是斷送了賢侄的前程,不僅是大酆蒼生的損失,圣上也會可惜……”

    “閑雜人等回避……”

    說話聲被急促的馬蹄聲打斷,裴元丘扭過頭,便看到了匆匆趕來的謝副使和鳳城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