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3、不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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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康城,身為大梁國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每年凍死、餓死的人都有大幾百人。 至于那些經濟差,交通不便的便遠之地,就更不用提了,一城之地,一年不死個上千人,都是老天爺開眼。 林逸上輩子做rou絲做習慣了,有時候會不自覺的代入平民百姓的視野。 作為一個平頭百姓,吃不飽穿不暖,還不去造反,那不是菊花套電鉆? 如果沒有那個膽量,扇點陰風總可以吧? 所以,代入的越多,他的危機感就越強烈。 甚至都快成被迫害妄想癥患者了。 謝贊拱手道,“啟稟王爺,安康府聯合兵馬司在城外建了收容所,提供住宿,被褥、棉衣一應俱全,燒鍋的大粥亦是徹夜不停。” 坐在謝贊旁邊的甘茂苦著臉道,“王爺,這粥熬的太濃了,城內不缺糧的百姓都出來冒領,如果再繼續這么下去,這每日所費錢糧實在是難以為繼,臣以為當想點辦法。” “有冒領的?” 這是林逸沒有想到的,“你們建的那個收容點距離城內有七八里地,這雪下得這么大,一來一回得一個多時辰吧,為了一口粥值當嗎?” 甘茂笑著道,“王爺,那可不是幾口,那是一大碗,里面還有紅薯,有的人啊,就撿晚上來,吃個半飽,往收容所一躺,等天一亮,早飯吃飽了,中飯還有著落了,說不定一住就是四五天。 王爺,等天再冷一些,人肯定越來越多,建再多的收容所,煮再多的大鍋粥都是不夠用的。” “天寒地凍,沒有營生,不用做活,哪里躺不是躺。” 林逸再次代入平民百姓的視角,一下子就明白了這些人的心思。 大冬天的,寒風刺骨,試想有這么一個地方,有吃有喝,有可以躺平的暖炕,傻子才不去呢! 甚至還可以拖家帶口,貓一個冬天! 謝贊訕笑道,“王爺宅心仁厚,自然不知道這些人的刁橫之處。” 林逸嘆氣道,“那你們肯定有解決辦法了?” 不等他開口,便擺手道,“行了,隨便你們吧,我不管了。” 按他的猜想,大概是往粥里摻進沙子,何吉祥曾經與他說過。 奈何,他那會圣母心爆表,沒有同意。 總覺得只有和珅這種聲名狼藉的大貪官才干得出來這種事! 但是,現在這形勢,那么多人來冒充災民,吃救濟糧,不用這招估計真不行。 那些想占便宜的,肯定受不了,只有真正挨餓的百姓才能忍受硌牙的粥。 至于會不會出現結石什么的,那就不是現在能考慮的了,先讓他們活命再說吧。 “王爺英明。” 三人異口同聲的道。 “我負責英明,你們負責辦壞事。” 林逸滿不在乎的道。 三個老頭子面色一黑。 娘的! 這和王爺果然還是這么無恥! 偏偏他們還無可奈何。 何吉祥頹廢的舉起杯子道,“臣敬王爺一杯。” “多謝。” 林逸發現自己如今居然有千杯不醉的體質了! 怎么喝這么多了,還這么清醒呢? 不科學啊! 謝贊沉聲道,“王爺,如今王爺已經威加四海,臣以為......” “我不要你以為,我要我以為,” 林逸再次打斷了,“我知道你們想說什么,提前跟你們說好,不用搞三請四請那一套,眼前我大梁國的皇帝,還是我父皇,你們不用想別的。” 何吉祥很是了解和王爺,見他態度堅決,不似作偽,便不禁長嘆了一口氣,然后道,“臣遵命。” “行了,你們慢慢喝。” 林逸絲毫不顧忌形象,到處找人碰杯。 走到楚王身前,笑著道,“八皇兄,你能回來,我心甚慰。” 本來吵鬧的太和殿,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眾人屏住呼吸,落針可聞。 楚王林詹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施禮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不管在哪里,都是攝政王的臣子。” “八皇兄,你說這話就太客氣了,” 林逸很愛聽這話,“咱們都是兄弟,你不必見外,坐下說話。” “謝攝政王。” 楚王依然老老實實地站著,沒敢坐下。 他這個兄弟,他同樣很了解! 小心眼,記仇,有些話不能當真! 林逸再次看向太子笑著道,“八皇兄離開都城有些時日了,安康城的變化甚大,他可能有些不太了解,還煩請大皇兄多多照應他。” 太子與楚王關系并不好,但是無論如何都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林逸一定要讓他做這個保! 楚王要是鬧出什么幺蛾子,就拿他是問! 太子站起身,面帶苦澀道,“臣遵旨。” “那咱們繼續喝。” 最后林逸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總之出門的時候已經搖搖晃晃了。 他帶頭出了太和殿后,這場筵席就算結束了。 信王這才有機會走到自己母親康妃身前跪下道,“孩兒不孝,讓母妃擔心了。” 康妃淚眼婆娑的道,“好孩子,回來就好,去吧。” 此刻太和殿里還有這么多人,她并不方便多說什么。 “兒子告退。” 信王也不是啰嗦的人,隨著等待他的楚王一起走了。 南陵王站在偌大的廣場,望著楚王漸行漸遠的背影,臉陰沉的能滴出水,“將來我必手刃此賊,以解我心頭之恨。” 如果不是因為楚王,他的生母展貴妃就不會投井而死。 梅靜枝抬頭望了望天空的雪花,拍拍他的肩膀道,“記住我的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暫時不要輕舉妄動,弄出什么動靜,和王爺絕對不會輕饒你們,我想你母親在天之靈,也不想看到你為了她,把自己弄得遍體傷痕。” “祖父.....” 南陵王的淚水不自覺的就順著臉頰下來了。 風雪更大了。 楚王坐在馬車里,不時掀起車簾,好奇的往車窗外看,感慨道,“想不到兩年不回來,這安康城的變化就如此大。 我記得前面以前是一片貧民區,怎么現在就變成這么大廣場了? 還有剛剛那河邊以前全是住戶,現在也一個住家的都沒有了?” 晉王笑著道,“我也只比你們早回來十幾天,許多事情不甚清楚,只聽說老九執掌朝綱后,獨斷專行,說要搞什么衛生環境整治,弄得民怨沸騰,花費的銀錢不計其數。” 楚王道,“他有時候啊,確實胡鬧了一些。 不過你我如今都是階下之囚,還是謹言慎語吧。” 晉王訕笑道,“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你覺得,他最后真的會放過咱們嗎?” 楚王道,“他連老三都放跑了,更何況咱們,你啊,還是不了解他,他這個人固然貪財了一些,可是沒有殺戮心。 老三要是得勢了,才是我等的死期。” 晉王詫異的看向楚王道,“你向來與三皇兄交好,一心輔佐與他,怎么反倒是不信任他了?” 楚王癟癟嘴道,“你與三皇兄在平城同舟共濟,難道就信任他了?” “哎,算你說的有理,” 晉王把手中暖爐往肚間移了移,繼續道,“那你呢,如果真是你得勢,你能否容咱們這些兄弟?” 楚王笑著道,“如果是以往,我定與你說,你我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但是現在,我會直接跟你說,有朝一日權在手,殺盡天下負心狗。” 晉王和旁邊的信王先是愕然,隨即就了然了。 如今大勢已去,各個兄弟再也沒有了當初的雄心壯志,此刻心灰意冷,不需要再假裝豁達大度,假裝寬厚仁慈,假裝求賢若渴,假裝愛民如子了,太累了。 如今不裝了:我真的是個小人。 有種你們咬我? “八皇兄果然是性情中人,” 晉王笑呵呵的道,“你跟我想的一樣。” 如果他有得勢的一天,他這些兄弟,他一個都不會留的! 對皇家子弟來說,兄弟皆禍害! 包括父母! “本王還坐在這里呢,你們就這么想殺我?” 一直沒有插話的信王,突然出聲道。 楚王大大咧咧的道,“五皇兄,你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就不信,你登基了,能容我一眾兄弟。” “我第一個殺的人就是你。” 信王很肯定的道。 “你要殺我,我理解,可憑什么我是第一個?” 楚王用很夸張的語氣問,“這么多年,你我隱匿楚州,朝夕相處,我幫你那么多,沒功勞也有苦勞吧?” 信王表無表情的道,“就是因為朝夕相處,你知道的太多了,我才不能留你。” “你說的這么有道理,我居然沒法反駁。” 楚王嘆氣。 晉王嘆氣道,“你們就這么篤定老九不會殺我等? 你們不該回來的。” 只有他與南陵王最慘,是被迫回來的! 誰讓老三不爭氣呢? 直接就開門投降了! 信王道,“大勢已去,與其茍且偷生,不如放手一搏。” “咦,怎么出城了?” 楚王突然出聲道。 晉王冷哼道,“你們以為回了安康城就不是茍且偷生了?” 楚王皺眉道,“什么意思?” 晉王看二人吃癟,便道,“咱們在城內的宅子早就被戶部收歸國有了,有發賣的,有賃出去的,有的被拿去辦所謂新式學校了,哪怕是太子現在住的都是老三的房子。 只有老六和老十二沒挪窩。” 楚王咬牙道,“豈有此理,那咱們住哪里?” 晉王嘆氣道,“跟我一樣,全部住城外,咱們啊,就隔著一堵墻,以后就是鄰居了。” 說完,馬車停了下來。 兵馬司官兵手里的火把和馬燈把街面上照的恍如白晝。 姜毅策馬走上三人身前,拱手道,“三位王爺,到了。” 楚王望著眼前這狹窄的門頭,灰暗的影壁墻,不可置信的道,“你讓本王住這里?” 信王卻大笑,“既來之這安之。” 說完帶頭走進了院子。 姜毅轉過頭看向身后的紫霞道,“紫霞姑娘,勞煩您了。” “不敢當。” 紫霞說完吩咐兩側丫鬟、雜役把信王和楚王的一眾家眷送入了府中。 林逸回府后徑直躺下了,一直睡到后半夜,被渴醒后,咕嚕咕嚕的喝了兩大壺水。 紫霞心疼的道,“王爺,以后還是少喝一些吧。” “今日高興,就多喝了一點,” 林逸打著哈欠道,“我那老哥幾個都是什么反應?” 紫霞笑著道,“信王神色如常,倒是楚王爺發了一通脾氣。” 林逸笑著道,“好歹也是四進宅子,尋常百姓一輩子都買不起。再說,我能給他們留一條性命,他們就偷著樂吧,千萬不要不知足的好。” “王爺說的是,” 紫霞想了想道,“楚王有兩個嬪妃已懷有身孕,奴婢擅自做主,讓陳喜蓮去瞧了一番,沒有什么大礙。” “你做的對。” 林逸再次大口大口的喝了一壺水。 紫霞猶豫了一下道,“王爺,那素心姑娘.....” “不是讓你把她安頓在關小七的宅子里面嗎? 她怎么了?” 林逸回都城后,剛好關小七回關勝那里去了,宅子空著,他就直接把素心安置在了關小七那宅子,另外派兩個丫頭伺候著。 紫霞笑著道,“王爺,素心姑娘向來錦衣玉食,那里甚偏,奴婢聽丫頭說,夜里經常有什么奇怪的叫聲,素心姑娘已經好幾晚上沒睡好覺了。” 林逸道,“除了牲口叫聲,還能有什么叫聲?” 紫霞道,“王爺,關姑娘為了給關大爺還帳,早就把牲口賣干凈了,就連那條癩皮狗都送到府里來養了。” “關勝這賭上頭了啊。” 林逸哭笑不得。 紫霞繼續道,“關姑娘替關大爺還了債,怕他又進賭場,這才不得已回去住的,好把關大爺看牢了。” “前些日子還跟我說隨便她老子賭,說的特別豁達。 結果現在真賭上頭了,就坐不住了。” 林逸決定要是見到關小七一定要好好揶揄一番,說的和做的不一樣啊! 紫霞道,“這賭哪里是什么好東西,沾上了就沒有回頭路了。” “說的也是,” 林逸想了想道,“你有時間去她家看看,送點銀子過去。” 紫霞掩嘴笑道,“王妃慈悲,特意從自己的體己銀子里拿出來了二百兩,讓人送了過去。” “你說王妃手里到底有錢沒有?” 林逸再次想起來了杜隱娘與他說過的話,兩眼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