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8、火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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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就起這么個小名? 要說善家沒文化? 怎么可能! 東癢島善家一門四進士,一巷九舉人,天下間簡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出去說善家沒文化,人家只會譏笑他沒見識。 居然連善家都不知道。 他可不是和王爺,有那么厚的臉皮,自己沒見識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他只見過賣慘的! 就沒見過像和王爺這種賣蠢的。 “要不找和王爺?” 孫成出主意道,“和王爺的話,他龐庚敢不聽?” 焦忠沒好氣的道,“你想什么呢,王爺日理萬機,這種小事怎么可以勞煩王爺? 哪怕總管不在,明月和紫霞姑娘也能罵死你們,還是消停一點吧,別擾了王爺清靜。” “這倒是也是,” 孫成訕笑著撓撓頭后,笑著道,“余小時,你功夫比龐庚高,要不把他揍一頓? 揍到爹媽都不認識,看他服不服。” 余小時白了他一眼,一抬屁股直接走了。 “等等我。” 阿呆口齒不清的喊道,見他沒停下來,便抬起屁股,趕忙追了上去。 焦忠望著兩個呆子逐漸遠去的身影,笑著道,“你出的什么餿主意,打老丈人這種事情,要是阿呆還有可能,余小時可沒那么傻。 他知道惹惱了媳婦的后果。” 孫成感慨道,“就因為不傻, 才不會自己的崽子跟了人家的姓,才會去拼命, 他余家上下幾代就他一個獨苗了。” 焦忠道,“說的也是,不過萬一要是真揍了,鬧出事情,你這個教唆的罪名是跑不了了,你啊,還是想好,到時候怎么脫身吧。” 一個軍中是將領,一個是和王府侍衛,要是打起架來,安康城肯定能傳的沸沸揚揚,絕對不是小事情。 和王爺暫且不說,何吉祥大人就第一饒不了他們倆! 影響安康城的安定團結,這還得了?” “娘的,我這就攤上事了?” 孫成一臉的不可置信。 焦忠說的沒錯,真要計較起來,他這個教唆罪是跑不了的! 而且,可能還會更加嚴重。 畢竟誰都知道,余小時是個二傻子! 他孫成怎么都算一個所謂的“聰明”人。 一個聰明人教唆一個傻子,居心叵測啊! 到底想干什么? 想造反不成? 到時候,除非他親哥是和王爺,要不然誰都保不了他! 何吉祥大人眼里可從來不揉沙子的。 想的越多,心里愈心驚膽戰,雙腿打顫。 “哎哎,這自己嚇住自己了?” 焦忠趕忙扶住差點摔倒的孫成,笑著道,“知道厲害吧? 那還愣著干嘛! 趕緊去攔著啊!” 孫成剛跑幾步,又猛地剎住腳,朝著焦忠道,“今日我值守,要是我隨便走了,這.......” 擅離值守的罪名也不會比教唆輕多少。 焦忠擺手道,“趕緊去吧,我找人給你替班。” 職權范圍內的事,他就樂意做個好人了。 “多謝統領。” 孫成忙不迭的跑了。 安康城的春耕開始了。 天幕上垂下的千萬條晶瑩的雨線把一切都籠罩的煙霧朦朧。 南城門過往行人依然不斷,除了做生意的攤販、商旅,不時的還有官差押著犯人經過。 無論是官差還是犯人,皆是渾身濕漉漉的。 “快點!” 一名官差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推搡了一把帶著沉重枷鎖和腳鐐的老頭子,老頭子一個趔趄,撲倒在地,額頭上的磕在堅硬的石板上,瞬間面前的積水坑便殷紅一片。 “娘的,快起來!” 官差氣鼓鼓的一腳揣在老頭子的側腰上,罵罵咧咧道,“老子也是倒了血霉了,押解你們這群老東西。” 老頭子悶哼一聲,雙手撐在地上,試了好幾次后,終究還是搖搖晃晃的站起身,露出滿是污血的臉,繼續搖搖晃晃的朝前走。 “呂大人?他怎么會被抓?” 站在一旁的姜毅眉頭緊皺。 一旁的韓龍好奇的道,“大人你認識他?” 他原本是南門的門侯,和王爺進都城后,并沒有大開殺戒或者開缺,他們這些老人被調動別處,比如他,眼前就在兵馬司,在姜毅的手底下做南門兵馬司指揮使。 官職升了,但是職權沒變,依然守城門。 姜毅看著已經進了城門洞的滿頭白發的老頭子道,“他乃南州云霄城知府呂大應,素有清名,是個難得的清官,奇了怪了。” 韓龍道,“大人,從年后開始,朝廷一直在整頓吏治,貪贓枉法的官員皆被押送到了安康城,待三審會審后,全部秋后問斬。” 姜毅冷哼一聲道,“說別人貪贓枉法,徇私舞弊,我信,一百個信,千里做官只為財,誰他娘的不愛財呢。 但是,這位老大人,是萬萬不可能的。 你去打聽一下,看看這位老大人是犯了什么事,然后回稟與我。” 韓龍拱手道,“大人放心,下官這就去。” “不用去了,” 方皮帶著單三冠和周敬業突然出現兩個人的身后,“想知道什么,直接來問我就是了。” “方兄弟,還請多指教,” 姜毅俯身拱手道,“您也知道的,我自己就是南州云霄城人氏,這位老大人的情況,我是清楚的。 在云霄城甚有賢明,怎么就落到了這個地步?” 他自己絕對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從來不屑于與自己同一類的人為伍,甚至將來找女婿,也不會找能自己有“共同話題”的。 “這位老大人確實是個好官,被官差帶走的時候,萬人相送,如果不是老大人攔著,那些百姓恐怕能當場造反,死也會把這位老大人救下來,” 方皮感慨道,“咱們南州難得能出這么一個好官,結果還沒落著好。” 姜毅不解的道,“那為何要抓捕這位老大人?” 方皮冷哼道,“和王爺一心要整頓吏治,一些對和王爺心懷不滿的人不好唱反調,可又不甘心順從,便開始攪混水。 和王爺說這叫什么來著,哦,對了,叫低級紅高級黑,明面上支持你,卻偏偏要把事情往絕處做。 去年的時候,云霄城地龍翻身,山崩地裂,廬舍傾倒,百姓損傷過萬。 來不及向府城稟報,這位老大人也是好心,擅自做主,開倉放糧,賑濟災民,便讓人給抓住了把柄,受了彈劾。 如今實行新會計制度,一時間理不清楚,更說不清楚了。” 姜毅嘆氣道,“這么說,此事和王爺已經知道了?” 方皮癟癟嘴道,“你當咱們是吃白飯的? 這些人居然跟王爺玩這些伎倆,分明是想使離間計,讓百姓怨聲載道,簡直壞的流膿。” 姜毅接著道,“這些日子,從四處押解到都城的囚犯,沒有五百,也有三百了,如此再亂下去,恐怕有傷王爺的威名。” 方皮斜著眼看了他一眼道,“你以為王爺不知道? 不是,你管的事情,你就少管,好好的守著你的城門吧。”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入夜,雨一直在下。 一輛馬車在大理寺衙門門口停下。 站在門口的陳敬之與曹小環剛要下跪,便被一旁的焦忠攔了下來。 焦忠低聲道,“王爺的行蹤不得外泄,你們就不要聲張了。” “是。” 兩人低著頭應道。 曹小環接著道,“放心吧,今日留守的全是信得過的兄弟,誰敢亂說一句話,拔了他們的舌頭。” 林逸在葉秋的攙扶下,從馬車上下來,掃了一眼曹小環和陳敬之后,徑直往大理寺監牢去。 “王爺這里請。” 陳敬之激動的無以復加! 和王爺秘密前來大理寺,不告知其他人,卻唯獨讓自己知道! 這是何等的信任! 但是和王爺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嚇得魂不附體。 “陳敬之,本王真的早就想殺你了,可惜你這個人太聰明了,” 林逸一邊走一邊道,“居然沒有參與這次的事情,本王很是欣慰啊。” 陳敬之聽完最后這句話才把心放進肚子里,強忍著下跪的沖動,戰戰兢兢的道,“臣愿為王爺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那就好,” 林逸在大堂里坐下,打著哈欠道,“本王最痛恨的就是陰奉陽違,否則的話,本王一定讓他后悔。” 這樣的人真的很聰明啊! “臣遵旨。” 見左右無外人之后,陳敬之才噗通跪下,磕頭不止。 林逸百無聊賴,用手挑弄了一下油燈的燈捻,然后道,“把人都帶過來吧。” 陳敬之恭敬的道,“是。” 不一一會兒,林逸的耳邊就聽見了鐐銬在地上的咣當聲,等抬起頭,便看到了曹小環帶過來的十幾個穿著囚衣,戴著鐐銬的囚犯。 曹小環大聲道,“你等見到王爺還不行禮!” 眾人一愣,看著面前這俊逸的年輕人,許多人一時間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王爺? 哪位王爺? 他們懷疑自己聽錯了。 “臣,林頗參見王爺!”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子微微顫顫的跪在了林逸的面前。 其他人見他跪下,也趕忙跟著跪下道,“參見王爺!” “喲,渭源郡王,皇侄兒,” 林逸之所以對這位渭源郡王印象深刻,只是因為這位郡王的侍妾漂亮的不像話,讓人忘而不舍,“快快起來,不要這么客氣。” “王爺......” 渭源郡王眼淚婆娑的道,“臣,冤枉! 冤枉!” “臣也冤枉!” 也有幾人跟著出聲附和道。 “本王當然知道你們的冤屈,要不然也不會過來,” 林逸笑著道,“你們放心,過幾日就可以讓你們出獄,絕對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心里對齊庸等人的恨意愈發深了。 抓渭源郡王,就是為了響應自己所謂的“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柿子不能撿軟的捏吧? 有種你們把雍王或者楚王給抓起來啊! 王八蛋,打著自己的名頭抓人不說,還盡抓些小魚小蝦,甚至是清廉的官員,弄得民怨沸騰! 他頭上的屎盆子眼前一時半會兒是拿不下來了。 “謝王爺!” 眾人半信半疑。 放回去? 那抓自己過來干嘛? 千里迢迢的,鬧著玩? 林逸接著道,“呂大應何在?” “臣,在!” 呂大應往前跪了幾步。 林逸笑著道,“快扶呂大人起來,賜座。” “謝王爺。” 呂大應本不欲起身,但是奈何力氣沒有捕快大,還是被拖住了身子,按在了一把椅子上。 見沒有人再拘束自己,便小心翼翼的把屁股往前挪了一挪,不敢坐全。 林逸接著道,“呂大人的官聲本王在三和的時候就有耳聞,不愧是社稷之臣。” “王爺謬贊!” 呂大應再次噗通跪下。 “行了,” 林逸瞬間感覺索然無味,和這些人說話真沒意思,無奈的擺擺手道,“你們這些日子就好好在這里呆著吧,至于陷害你們的人,本王也會給你們一個結果。” 居然敢扛著他的旗子,然后壞他的名聲! 真拿他當泥捏的啊! “謝王爺!” 眾人再次異口同聲的喊道。 等他們抬起頭,只能看見和王爺的背影了。 剛出府衙門口,便看到了等候已久的陳德勝。 不等陳德勝說話,便道,“上馬車再說吧。” 上了馬車后,隨手接過陳德勝遞過來的奏折,看了一眼后道,“居然也要求本王同樣免了南州、齊州、冀州的賦稅,這一招夠狠啊。” 他天天把“為百姓服務”的口號喊的震天響,齊庸這些人上折子免這些地方的賦稅,似乎也沒有問題,似乎也真的是為百姓著想。 其實卻是包藏禍心。 洪州、岳州等地連年戰亂,百姓流離失所,田園荒蕪,實在是無稅可收,索性不如免了,得一點民聲。 齊州、冀州、南州等地不一樣,雖然不能與江南相比,可也是財源重地。 他要是輕易給免了,別的不說,他手底下的槍桿子就養不活! 沒有槍桿子,如何保天下太平? 這就是所謂的大仁政和小仁政了。 小仁政是當前利益,給百姓小恩小惠。 大仁政是長遠利益,充實軍力,及早把塞北的問題給解決掉,保證長治久安。 如今這封折子上來了,消息傳出去,天下黎明百姓肯定翹首以盼,自己要是不同意,還不得被罵死? 而齊庸等人不但沒有一點害處,還得了一個為民請命的名聲! 王八蛋! 真把老子架在火上烤啊! “王爺說的是,” 陳德勝捋著沾了水珠子的胡須道,“臣以為,這折子可先留中不發。” “不,先下手為強,” 林逸冷哼道,“想消除一個新聞,最好的辦法是先制造另外一個新聞,齊庸讒佞專權、陷害忠良可還行?” 這都是網上玩爛了的手段。 新聞? 對于和王爺嘴里經常冒出來的新詞匯,陳德勝早就見怪不怪了,他雖然不能理解透徹,但是根據后文的意思也能猜測出一個大概。 因此朗盛道,“王爺英明!” 林逸笑著道,“現在就抓人,告訴他們:風里雨里,本王在這里等你。 記住了,一個也不能少,娘的,跟老子玩,讓他們好好瞧瞧,什么叫一力降十會。” 他初掌朝綱時已經給過齊庸等人面子了,可如今卻不給他面子,他就沒辦法了。 畢竟,他已經仁至義盡。 沒有必要再慣著他們。 “遵旨!” 陳德勝知道這一次這位和王爺是認真的了。 這一夜,注定是不平靜的。 綿綿細雨中,狗吠聲彼此起伏,一直沒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