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7、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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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毅從陶應義身后伸出腦袋,嘿嘿笑道,“如他真跟這周尋走到了一起,兩個人中,必須有一個認命。” 夫妻倆,一個在大理寺,一個在京營,雙雙都做官? 天下間哪里都有這種好事! 必須有一個把身上的官皮給扒了。 陶應義道,“你他娘的什么時候過來的,把老子嚇了一跳,走路都沒一點動靜。” 姜毅訕笑道,“這幫子老東西,見天鬧的,我們兵馬司的人能不來? 光昨日,我就暗地里抓了三個!” 陶應義好奇的道,“這種事情一般是廷衛(wèi)的人管,倒是把你們兵馬司和府尹衙門的人忙的不輕,有必要這么搶功勞嗎?” 姜毅左右張望一下,然后低聲道,“廷衛(wèi)自己的事情都理不清楚,哪里有功夫管這種事情,再說,潘多又不是傻子,有前車之鑒,哪里敢把手伸得太長。” “這倒是也是,” 陶應義點頭道,“萬一犯了忌諱,王爺不管他們,何吉祥大人也不會放過他們。” 姜毅笑著道,“聽說你要升了?” “升什么升?” 陶應義白了他一眼道,“瓦旦滅國之日,才是我等真正大展宏圖的時候,眼前啊,這點功勞算不得什么。” 姜毅低聲道,“聽說沈將軍眼前還在軍營里住著,有家歸不得?” “你他娘的,一天到晚瞎打聽這些做什么?” 陶應義嘿嘿笑道,“人人都想著老婆越多越好,卻不想琴瑟失調,多了也煩惱。” 沈初原本在都城就是成了親的,但是抱著不生兒子不罷休的目的,到三和后又娶了個小妾。 回到都城,遠在三和的小妾和庶女,總不能再留在三和吧? 因此也就硬著頭皮索性一起接了過來。 之后,自己遠遁塞北,不再問家里的事情。 大房看小妾不順眼,可小妾在三和學過功夫,哪里是那么好欺負的,大房打不過,罵不過,一直是忍氣吞聲。 沈初一回來,大房便一股腦把所有的怨氣撒到了沈初身上,寄希望于沈初能給她做主。 小妾嬌媚,沈初自然是寵著她多一些,哪里舍得對她施懲,但是大房又是明媒正娶的結發(fā)妻子,結婚多年,一直相敬如賓,他又不肯惡語相向。 惹不起,他就只能躲著了。 弄得如今有家歸不得。 “想不到沈將軍在戰(zhàn)場上威風凜凜,居然是個怕老婆的,也忒沒出息了,” 姜毅笑著道,“據(jù)說被大老婆拿著搟面杖追了三條街,一路跑到軍營的,至此就沒敢露過頭。” “行了,別多說了,” 陶應義突然正色道,“沈將軍豈是咱們這些人能議論的,小心隔墻有耳。” 姜毅點點頭道,“是,是。” 沈初才能一般,武功在軍中也不是最高的。 可有一點是誰都比不了的,他是和王爺?shù)男母梗屯鯛攲λ湃斡屑印?/br> 如今在軍中,是僅次于何吉祥的二號人物。 何吉祥年齡大了,統(tǒng)籌全局,雖然過問軍務,但是不會那么細致,在軍中實際上就是沈初一個人說了算。 大權在握,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小心的侍衛(wèi)統(tǒng)領了。 再用以往的態(tài)度對他,就是壽星公吃砒霜,嫌命長。 “其實咱們些人,最走運的倒是馬頡,” 陶應義突然感慨道,“誰能想到,一個不入流的師爺,居然搖身一變,成了四品大員,而劉柏先這個知府還是知府。 人老心不老,聽說討了個側室?” “他與老妻成婚二十余年,至今無所出,便找個側室,好有個一男半女,” 姜毅調侃道,“年芳十六,昨個時候,大家還說呢,他都這么一把年紀了,心不老是好事,就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過可惜了,好歹是個四品大員呢,要什么樣的姑娘找不到,偏偏娶個青樓女子。” “你也知道他是個四品?” 陶應義笑著道,“他上任才這么短的時日,要是娶個良家,難免擔上一個強搶民女的干系,也沒法對何大人那邊交代。 青樓女子好啊,既能傳香火,又不礙官聲,實在是一舉兩得。 老東西確實聰明,難怪能得王爺看中。 我倒是給你個意見,你姜家世代軍戶,你本是武將出身,怎么樣,要不我來舉薦,入京營如何?” 姜毅毫不猶豫的擺手道,“我就是一個門侯,算什么武將,就不去京營丟臉了,如今兵馬司呆著挺好的。” 陶應義道,“你可要想清楚了,雖然你如今做了兵馬司副指揮使,可與張勉同齡,有他在上面壓著,你這位置要做到死的。 你能甘心?” “老子承認你比我聰明,” 姜毅毫不客氣地道,“可你也不能這么誆人,老子去京營絕對沒什么好處,不去,打死都不去。 你啊,就別來坑我了。” 明面上說,去京營也是為和王爺效力,但是他從擔任兵馬司副指揮使那一刻起,就被打上了張勉一派的烙印。 此刻要是突然換了門庭,以后誰還能瞧得上他? 再說,京營臥虎藏龍,七品、八品遍地走。 他一個六品未破的,去湊什么熱鬧? 更何況還是在陶應義的手底下! 論品級,他倆本來就不分上下,頂多陶應義實權比他重。 陶應義不以為意,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道,“以后想清楚了就來老子這里,老子的大門給你開著。” “多謝了。” 姜毅氣鼓鼓的走了。 心里下了決定,以后不能再往陶應義跟前湊了,瓜田李下,傳出去了,張勉還以為自己有二心呢,得不償失。 下晚的時候,北風再起。 坐在運河邊上釣魚的林逸,接連甩了好幾次魚竿,都沒甩進河里,絲線被風掛在了岸邊的枯枝上。 “奶奶個熊。” 林逸氣的直接扔了魚竿,然后蹲到旁邊的火堆邊烤火。 焦忠小心翼翼的把樹枝上的絲線解開后,笑著道,“王爺,要不屬下幫你拋竿?” 林逸等手上暖和了,抬起手把帽子又拉了拉道,“行,你試試。” 焦忠把竿子拿在手里,用一股勁道纏在絲線上,魚鉤準確無誤的落在了了冰面上洞口里。 “呦呵,你小子還是有點本事的。” 林逸再次接過竿子,由著寒風呼啦啦的刮著臉。 偶爾還忍不住用衣袖擦一下黃白不清的鼻涕。 焦忠道,“王爺,天寒,要不咱們回去吧?” 他實在搞不明白這釣魚有什么好玩的! 大冬天的,在這里吹冷風。 真想要魚,他一刀劈開冰面,也能炸出來十幾條魚吧? 這不比一條條釣簡單? 林逸好似看出了他的心思,笑著道,“你啊,就是不懂釣魚的樂趣。 男人啊,有個愛好不容易。” 上一輩子,貧窮限制了他的愛好,只敢玩一些省錢的東西。 像攝影、旅游健身,他想都不敢想。 畢竟沒那么多錢嚯嚯。 如今有錢了,可惜沒地方氪金。 “王爺說的是,” 焦忠陪笑道,“小的庸夫俗子,哪里懂這些。” 林逸一手拿著竿子,一手拿著木棍撥拉著火堆道,“聽說洪安回來了?” 焦忠道,“是,昨夜回來的,太晚了,就沒去給王爺請安。” 林逸好奇的道,“小應子倒是真寵著這個徒兒啊,這回來了,任什么職務?” 焦忠道,“去了兵馬司警巡院,掌警巡之事。” “這差事她做的了,” 林逸想了想道,“過幾日宋城成親,你替本王送禮單。” 焦忠道,“小的明白,聽說沈將軍、龐將軍、羅漢等人都去,小的剛好也能去湊個熱鬧。” “如此甚好,”林逸說完后,又接著道,“聽說馬頡這老王八蛋居然娶了個青樓頭牌? 你去喝了喜酒沒有? 長的怎么樣?” “啟稟王爺,” 焦忠揣摩不透林逸的意思,只能小心道,“小的去了,只是當日紅蓋頭遮著,屬下看不真切。” “放你娘的屁,” 林逸沒好氣的道,“金滿樓你去的少了? 你居然跟老子說你不知道頭牌長的啥樣?” “王爺,屬下冤枉,” 焦忠急忙道,“那金滿樓門簾不大,排場倒是不小,頭牌賣藝不賣身,一直是個清倌人,想讓這娘們陪酒,詩詞歌賦你得懂一樣。 屬下是個粗人,哪里會這些東西。 要不就得拿銀子開道了,屬下雖不差那錢,可也不愿意當這冤大頭,由著她們宰。 是以一直就沒見過這頭牌長啥樣。” “丟你先人的臉,” 林逸一臉鄙夷的道,“改天爺帶你去,讓你好好見識一下,什么叫亂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焦忠苦著臉咧嘴道,“小的不敢。” 和王爺如今可是攝政王! 哪里還能隨便去煙花之地! 他要是敢?guī)е鯛斎ィ还苁强偣埽€是何吉祥都能手撕了他! 哪怕是王爺自己的主意都不行。 他要是不加阻攔,便是不忠不義,一樣是死罪難逃! 他還沒活夠呢! “哎,沒意思,” 林逸見竿子依然沒動動靜,便把洗干凈了的魚穿到樹杈子上,一邊烤一邊道,“就你這膽子,就不是做大事的。” “王爺......” 焦忠聽得心驚膽戰(zhàn)。 這話是什么意思? 王爺對自己不滿了? 何鴻馬上就要走了,他對侍衛(wèi)統(tǒng)領的位置勢在必得,如果王爺生氣了,自己還能上位嗎? 想到這里,簡直都要哭出來了。 “行了,” 林逸擺擺手道,“別廢話了,把辣椒粉拿過來撒一點。” “是,” 焦忠緊張的撒著他親自用大刀砍成齏粉的辣椒,“王爺,差不多了吧?” “就這么著吧。” 林逸點點頭。 焦忠正要說話,突然聽見一陣箭矢的破空聲,正要詢問怎么回事的時候,一名侍衛(wèi)走過來,貼著他耳朵小聲說了幾句。 焦忠聽完,吩咐了幾句,走到林逸身前,笑著道,“王爺,一只老虎沖撞了過來,讓人給抓住了,虎皮還是完整的,回頭曬干了,給王爺做個褥子。” “拉倒吧,” 林逸擺擺手道,“不要那玩意,你們賣了,把錢分了吧。” “謝王爺。” 焦忠高興地拱了拱手。 安康城可不是三和,野物遍地,何況這里還是近郊,野物更為稀少。 回頭剝虎皮賣了,就是幾十兩銀子,到時候見著有份,分到手里起碼夠喝幾頓酒了。 月夜。 蒼白的月光照在毫無生機的大地,一片蕭條寂寞。 迅猛的西北風不停的吹著,洪安額前的頭發(fā)隨風飄動。 她抱著胳膊坐在一處屋檐上,望著對面一處低矮窩棚,里面燈火搖曳,不時的有人影在走動。 “這里是你家,你為何不進去?” 陪著她坐在一旁的周尋好奇的道。 對于洪安的身世,她知道的并不多。 “我早就沒有家了,” 洪安面無表情的道,“我姓洪,不姓孫。” “那你帶我來這里是什么意思?” 周尋笑著道。 “我怕。” “還有你怕的?” 周尋更不解了。 “謝謝,走吧。” 洪安不等周尋回話,便直接飄然而去。 “喂,等等我。” 周尋剛起身,已經(jīng)看不到了洪安的身影。 她忍不住喃喃自語道,“這是又突破了。” 既然追不上,她就不再追了,再次望向那處低矮的屋子。 隱隱約約的,她聽見了一陣吵架聲,接著又是一陣哭鬧聲,混亂不堪。 最后方圓左右的狗吠聲彼此起伏。 周尋無奈的搖頭笑笑。 回到住處,她看到了抱著膝蓋坐在涼亭邊的洪安,她笑著道,“這里不比三和,多冷啊,你這么坐著。” 洪安搖頭道,“不礙事的。” 周尋摸了摸她的腦袋,心疼的道,“你真不想回家看看? 你走以后,我又待了一會,聽見里面吵架了。 如果猜的沒錯,應該是母親與你那弟媳。” “我娘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洪安笑著道,“我那弟媳更不是善茬,吵架很正常。” 周尋道,“那你有什么不開心的? 有什么事說一說唄,我看看能不能幫得上忙。” 洪安黯然道,“我偶爾我還會想起過往,本以為自己會放不下,結果真的到了門口,我才發(fā)現(xiàn),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明月jiejie說過,自從我進和王府那一刻起,母女的緣分就已經(jīng)盡了。” 說著說著,聲音帶著嗚咽,淚眼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