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這部電影的宣傳自己也出了力，看看應(yīng)該也無妨吧。他這樣告訴自己，把文件拷貝在電腦上，違心的點開。

    電影的基調(diào)是黑白色的。何忍的心就墜下去，覺得這個導(dǎo)演真的敏銳。

    開頭幾秒的景物特寫之后，先是曾陸離的那雙眼睛出現(xiàn)在屏幕上，然后鏡頭慢慢下移，到鼻子，到嘴唇，最后是全身。白色的楷體片名出來，上面寫著：《地老天荒》。

    何忍捂住自己的心口，想偏偏是這個故事：一個男人在路上愛上了另一個男人，然后亡命天涯。怎么每當(dāng)他試圖要否定自己的時候，全世界都跳出來提醒自己要否定的東西是什么？

    而曾陸離也就真的一本正經(jīng)的演完了這部電影，在每個分鏡里面無聲的望著鏡頭，眼睛干干凈凈的，特別是在調(diào)成黑白色調(diào)的屏幕上看，每望一眼，都是一個故事。

    他把電腦合上，想這個人真是做什么都有天賦。這么一部電影看下來，只能覺得心潮澎湃，巴不得自己立刻要坐上飛機去到青南那里。

    可是不行，話又說回來，自己已經(jīng)做出了能做出來的最大讓步。曾陸離固然厲害，可他難道就差嗎？為什么一定要每次都是他先前進一步。這一次，一定是要他來找他才行。畢竟他也不是很認(rèn)真，只是玩玩而已。

    何忍重又打開電腦，給陳堯發(fā)了封郵件，說希望承擔(dān)之后電影《地老天荒》宣傳所需的全部費用。

    第11章

    公司的會議室里，何忍認(rèn)真的聽完制片方的初步構(gòu)想，說：“放心，你們的一些創(chuàng)意一定會原封不動的呈現(xiàn)在宣傳上的。”片方的人聽了也沒有舒心，只當(dāng)他是在禮節(jié)性的應(yīng)付，略微再聊了幾句后就匆匆告辭。

    何忍看著一群人陸續(xù)走出會議室，趕忙走到正慢騰騰的收拾文件的徐導(dǎo)旁邊，說：“徐導(dǎo)，能和您聊聊有關(guān)電影上的事情嗎？”

    徐導(dǎo)一臉的驚訝，顯然沒有想到他這個看上去和藝術(shù)一點都沾不上邊的人不想和他聊投資的回報率，而是真真切切的談電影，猶豫的說：“當(dāng)然可以。”

    何忍有些不好意思，揉了揉自己的頭發(fā)，順勢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說：“我是看完這部《地老天荒》之后想要再看您之前拍的電影的，但是您是出道二十年只拍了四部電影？”

    “對，”徐導(dǎo)笑呵呵道，“當(dāng)年沒有錢，第一部 就用了五年的時間籌劃，還好得了個小獎，有了投資商眷顧。”

    “但是這四部里，有三部的主角都喜歡和自己相同性別的人。”他問的小心翼翼，“為什么呢？明明這個題材這么敏感，拍出來之后的市場注定很小。”

    徐導(dǎo)聽到，臉上的笑容慢慢僵硬，說：“也沒什么原因。只不過我身邊的人有這樣的經(jīng)歷，對我的感觸很深而已。”

    “真的嗎？可是我以前從來沒遇見過，所以看了之后覺得很難過。”何忍說，“那您以前會遇到過像電影里的這種情況過嗎？比如說，明明一個人之前都是異性戀，然后突然之間，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上了一個和自己性別相同的人？”

    “這很正常，許多東西都有一個在被漸漸探索的過程。我以前遇見過一些人，他們也是慢慢才發(fā)現(xiàn)自己和身邊的人有些不同的，只不過有些選擇了去面對這份不同，有些選擇了逃避而已。”

    何忍不斷的按壓圓珠筆：“這部電影很好看，是真的好看。我也是看完之后才決定一定要見你一面，和你聊聊的。”

    “那是你沒有見過電影的主演。我向你打包票，沒有他，《地老天荒》只會連現(xiàn)在成片的一半都不如。”

    何忍心知他說的是對的。電影本就是件互相成就的事，一個好的導(dǎo)演要和好的演員相配，導(dǎo)演和演員之間互相理解，才能傳達出他想要的東西。可是如果說到互相理解，曾陸離又對這個角色了解到什么程度呢？他又和導(dǎo)演有什么共鳴？

    他從青南回來，沒再和曾陸離聯(lián)系。曾陸離的賬號也安安靜靜的躺在那里，了無音訊。何忍嘆一口氣，勸說自己不要沒事找事，兩個人安安靜靜的待在兩個不同的城市，這件事說不定就過去了。畢竟人的感情是世界上最靠不住的，這個月干柴烈火、世間唯一，下個月就可能另尋新歡去了。

    申起斯又來問候他和陸千秋的進展如何。這半個多月過去，何忍都快忘了還有這么一個人的存在，此刻聽見這個名字，愣了一時半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說：“之后好像就沒再聯(lián)系了。”

    “不是，何忍，你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跟別人說話也少了，要是說話，就只談些工作的事。”申起斯氣的不打一處來，“你還記得以前咱們一起上大學(xué)的時候不？我們和沈賦他們一起在公路上開車，你看見一個自己覺得順眼的女生就立刻上去要她的社交網(wǎng)站賬號。現(xiàn)在呢？為什么你從年初開始就不太對勁？”

    何忍說：“你說的對，我是真的不太對勁。”

    他受不了了，因為這輩子還沒有這么不能得到一件事物過，所以魂牽夢繞。既然如此，那不如就這么妥協(xié)了吧，也許得到之后就不用再牽腸掛肚下去。

    青南的兩層小樓里，幾柱煙插在罐子里。男男女女?dāng)D在小小的客廳里，排著隊等待。曾陸離把碗筷收進廚房里，站在院子里往擁擠的客廳望一眼，再沒有進去的打算，干脆直接走出院子，看見一大把地錦草長在地上，干脆掐斷了一大把，然后扔進前面的田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