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上，擔著兩條人命
從特教學校出來后，岑湘突然覺得心里輕松許多，這是她第一次有這種感覺，第一次覺得頭頂?shù)年柟獠凰苹鹉菢哟萄邸?/br> 她深吸了一口氣，空氣里有初秋時的微微寒意，讓她一下清醒不少，她看看了自己的那只空蕩蕩的袖子，笑得舒意又自在。 天氣挺好，她想隨意走走，趁著初秋的風漫步在城市中心這被遺忘的角落，從巷子口拐出去就是一條繁華的商業(yè)街，往下走就是地鐵口。 她今天想坐地鐵回學校。 面前一個人行橫道，抬頭一看是五十多秒的紅燈，她停下腳步站在人群中央，抬頭數(shù)著紅燈的秒數(shù)，還有二十二，二十一…… 忽然，一聲巨響，迎面一輛不受控制的私家車直直沖向人群，岑湘還未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路牙邊硬邦邦的石塊咯得她后腦勺生疼。人群中滿是撕心裂肺的哭喊，隨后，一聲“轟——”，劇烈的撞擊聲在她的耳邊響起，穿透了耳膜。 岑湘感到自己被人狠狠一拉，可是還未穩(wěn)穩(wěn)站定，便垂直地倒地。可慶幸的是，她意識尚清醒，掙扎著爬起來，看著離自己一米遠的地方，橫躺著一個女孩兒。 空氣里濃重的血腥味兒揮散著，聞著讓人只覺得惡心。 岑湘手腳爬到她身前，她已經(jīng)沒了意識，大腿被汽車玻璃碎片劃了一個巨大的口子，在往外不停流血，再這么流下去，她會失血過多直接死亡…… 岑湘跪在她身前，拿起自己身上的半身裙往她的傷口上死死摁著。 只要不流那么多血，就不會死了…… 只要血止住，就不會…… 她的眼淚噴涌而出，看著自己被鮮血印紅的裙子，記憶飄回了兩年前的那個夏天…… 她的身上，擔著兩條人命…… 起火的那個商場里，被困住的不止有岑湘，還有她身旁一個八歲的孩子…… “meimei，不要害怕，會有消防員來救我們的……保持清醒，保持清醒……” 濃煙已經(jīng)薰得她呼吸有些困難，更何況一個八歲的孩子…… 岑湘小心翼翼爬到了她身邊，借著火勢看清了她身上的傷口，小腹上被一個不知道什么東西劃了深深的一道口子，不停地往外流血，她扯下來身上的外套，雙手摁在女孩兒的傷口之上，一邊摁住眼淚卻止不住地流…… “jiejie，我是不是要死了？”女孩兒虛弱的聲音在噼里啪啦的火勢中瞬間消沒，岑湘能感覺到，周身的溫度越來越高，越來越燙…… “不會的，不會的，一定會有人來的……血止住就沒事了啊……” 可血怎么也不聽話，一直源源不斷往外滲著，岑湘哭得滿臉都是淚，雙手還是死死摁住那個傷口。 女孩兒躺著地上看著她，奄奄一息：“jiejie別怕……” “我不怕，我不怕……”岑湘哭著將她抱在懷里，她能感受血液的溫熱和身體的冰涼，她在火勢中已然崩潰，聽著她越發(fā)微弱的氣息，岑湘卻不愿意相信，一邊抱著一邊哽咽：“你也不怕………” 火勢突然猛了起來，燒到了后面的那根可燃的柱子，那柱子直直砸向了她的背，她慣性的往前一撲，雙手一松，那火柱子順著一滑，壓住了她的胳膊…… 救護車和警察沒一會兒就便來了，醫(yī)生來的時候，岑湘還死死用半身裙摁著她腿上的傷口，跟著他們一起去了醫(yī)院…… 急救室前，岑湘還穿著被血印得通紅的半身裙焦急得坐在長椅上，她的頭發(fā)凌亂，身上滿是血跡，額頭上也有好幾處傷…… “你是家屬么？“從急救室里出來一個醫(yī)生。 岑湘搖搖頭：“我不是，我只是路過，我也是事故的受害人……” 醫(yī)生上下打量著岑湘，拉著身邊一個的護士：“你先帶她去做個檢查，看看有沒有別的傷……” 岑湘跟著護士身后做了一系列檢查，約莫半個小時，最后結果，岑湘一切正常，只有身上的幾處皮外傷。 瞧著這結果，護士還是忍不住感嘆道：“這么大的車禍，你一點兒也沒有，還真是命大……” 岑湘笑了笑，自嘲道：“也許老天爺看我可憐，都不忍心了吧……”她朝護士甩了甩自己一邊空蕩的袖子。 護士瞧見，臉色有不好意思，反倒是岑湘一臉輕松朝她笑了笑：“過去了……” “我?guī)湍悖焉砩系膸滋巶诎幌掳伞缓竽阍倩丶本仁揖托小?/br> “好……” 包扎過后，岑湘又回了急救室，正在搶救的幾個警示燈還一直亮著，紅得刺眼，跟火一樣。長椅上坐著一男一女，兩人低頭握拳，沒有太多言語…… 岑湘瞧著，這兩人似乎是這女孩兒的父母。 她悄悄走過去，站到了那兩人的身后。 轟隆一聲，警示燈滅了，一群醫(yī)生從里面走了出來，那一對男女立馬起身迎了上去，開口便問：“醫(yī)生怎么樣？我女兒怎么樣？” 醫(yī)生摘下口罩：“救過來了，不過現(xiàn)在情況并不穩(wěn)定，先送ICU觀察一下情況……” 聽見她沒事，岑湘終于松了一口氣，她沒死，她沒死…… 醫(yī)生瞥了一眼岑湘，回身對那對夫妻道：“你們啊，要好好謝謝這個姑娘，要不是她及時止血，估計你女兒的腿就保不住了……” 那對夫妻一聽，立馬轉(zhuǎn)身回頭看著岑湘，那女人激動地想要抓住岑湘的手，可抓到手才發(fā)現(xiàn)是一只空蕩蕩的袖子…… 她一愣抬眼對上岑湘的眼神，打量著額頭上包扎的繃帶，上手摸了摸，直達眼底的心疼：“疼么？” 岑湘搖搖頭：“沒事兒……” “你的衣服……”她看了一眼岑湘滿是血的裙子。 “一會兒給我同學打電話讓她送過來就行……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有空我會來看她的……” 岑湘同他們打了個招呼，轉(zhuǎn)身往醫(yī)院的洗手間走，她給小包打了個電話，想讓她給自己送一身衣服，身上的裙子肯定穿不出去了…… 小包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個小時后了，她一進醫(yī)院洗手間就看見一身狼狽，頭上有傷的岑湘，可是嚇了一大跳。 “湘湘！你這是……” “先讓我換上干凈衣裳吧，事情經(jīng)過，我一會兒在車上跟你說……”岑湘一邊換著衣裳，一邊道。 小包點點頭：“你嚇死我了，你知道么？一聽你在醫(yī)院，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提上裙子，岑湘笑了笑，望著鏡子里的自己，頭發(fā)稍微有點凌亂，她轉(zhuǎn)頭問小包有沒有帶著梳子。 從小包手上接過梳子，岑湘一邊梳一邊道：“今天的事，別告訴別人，叢笙也不能說……” “好，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小包應著，繼續(xù)道：“那，咱們回去，你頭上怎么說？” “就說我摔了……沒多大事……” 小包點點頭，拉著她一起出了洗手間。 回學校的車上，小包問她：“等你頭上好了，再去約叢笙吧，他要是看見你受傷了，肯定又緊張的不得了。我總感覺他從笠官山回來一趟變得怪怪的，你們兩到底出啥事了？” 岑湘看向窗外，沒有回答她，小包知道她不想說，于是又換了一個話題：“對了，地質(zhì)美術史那門課學校找了一個新的老師來替顧老師，明天正常上課了……” 岑湘點點頭，新老師又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