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擇說了很多，而后才給對方留下了一個自我辯論的話口。

    然而就在蔣擇以為對方又要理直氣壯地反駁他“瞧你這話說的，我怎么可能冷血地不同情李彤的遭遇呢”的時候，許敏的第一反應(yīng)卻是近乎于默認的沉默。

    于是蔣擇倏地懂了。

    許敏不贊同的并不是他的思路，而是在他的說辭里，那個一路平順，終于“熬”出頭了地過著足以令絕大多數(shù)人羨慕的生活的李彤并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假設(shè)翻譯得極端點兒的話，那么就是許敏厭惡他所設(shè)想的屬于李彤的未來。

    蔣擇見狀，又舊問題重問地開口，“我其實真的很想知道，您對于李彤的真正態(tài)度到底是怎么樣的。”

    “以及在您眼中，李彤和陳欣的關(guān)系真的好嗎。”

    許敏垂著眼睛，像是在調(diào)整情緒。

    總之她再度抬眼看向蔣擇時，就已經(jīng)恢復(fù)到了她最初的狀態(tài)。

    她下意識地捏緊了湯勺的手放松了點兒，平直的嘴角也上揚了些許。

    她重新地堆起了笑臉地反問蔣擇，“警官，你們查案是不是也該客觀點兒？”

    “怎么就能沒有半點兒證據(jù)地亂認定兇手和幫兇，還莫名其妙地從你們這毫無根據(jù)的答案出發(fā)，胡亂地往我們這些普通群眾的心理活動上強加惡意呢？”

    許敏說著，不自覺地提高了點音調(diào)。

    落入蔣擇眼里，則成了被猜中后的惱羞成怒。

    至于蔣擇最后問許敏的那幾個問題，許敏則嚴肅了態(tài)度地完善了自己最初的答案。

    她解釋說：“我和李彤，從前只不過是從前見過幾面的學(xué)生家長，不熟，短暫交流過幾次而已。但是那幾次聊的還挺好的，至少最后分開的時候，我們都是笑著把孩子領(lǐng)回家的。”

    “而在她搬進來之后，她也是白天忙于工作，晚上可能在家照顧孩子，可能加班的，沒那么多時間和我們閑聊。”

    “我平時又得忙著收拾家里，外加監(jiān)督孩子學(xué)習(xí)，所以我們真正坐下來聊天的機會其實不多。因而在和她充其量也就是禮貌且客套的普通鄰里，要不然我也不至于連昨天中午來的那個男人是哪號人物都不知道。”

    許敏說著，話鋒一轉(zhuǎn)道：“但是她不時地會送一些水果和炒好的小菜給我們的事卻是真的，也經(jīng)常跟我家孩子說讓他好好學(xué)習(xí)，和欣欣平時在學(xué)校里多互相照顧一下之類的。有時候我回來晚了，孩子被鎖在門外了，她也會熱情地招呼我家孩子去她那兒坐坐。”

    “而俗話說的好，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我做什么無緣無故地討厭她？”許敏反問說。

    “至于欣欣和李彤，那關(guān)系自然是沒的說的。且不說李彤這人有多疼孩子，就說欣欣這孩子懂事又省心的，她倆平日里能有什么矛盾？”

    “就算她們倆真有吵架的時候，但人畢竟是有著血緣關(guān)系的親母女，怎么可能有什么化解不了的隔夜仇？”

    許敏后來還說了很多，其中的主旨無非就是陳欣和李彤的關(guān)系真的很好，李彤真的很愛她，陳欣也絕對不可能對她起殺心。

    但是她卻只口沒提楊星遠。

    只是當(dāng)許敏語畢，并且在抬眼時對上了蔣擇帶著明顯探究意味的目光時，她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這些話對于對方來說大概約等于廢話。

    于是她語塞地不再解釋，只委婉地下了逐客令，“你們要實在不信的話，就再去問問別人，別在我這兒浪費時間了。”

    在蔣擇點頭說“好”之前，她又頗為虛勢地補充了一句，“等你真能找到證明欣欣是兇手，我是幫兇的證據(jù)之后，再來用這種調(diào)查兇手的語氣問我話也不遲。”

    蔣擇斜挑了一下眉毛，沒問對方所謂的別人是誰，盧珊嗎？

    他只說：“等我真的找到確鑿的證據(jù)之后，我們談話的地點大概就不是在這里了。”

    大約幾分鐘后，在蔣擇和劉學(xué)武已經(jīng)出了許敏家的門，到了出租屋的樓下時，來自于婁清的通話邀請才終于來了。

    “昨天下午三點半，是案發(fā)時間后許敏第一次出現(xiàn)在路口監(jiān)控里的時間。”她說。

    而這和許敏所敘述的內(nèi)容是對得上的。

    “但是她當(dāng)時看上去挺緊張的，至少比陳欣和楊星遠出來的時候更緊張。”婁清用有些遲疑地語氣說。

    聽上去并不確定到底是自己的先入為主的想法作祟，還是情況使然。

    “之后她坐上了95號公交車，目前還不確定她具體是在哪站下的車，但是她回來的坐著95號公交車回到街口的時間大約是四點半，手里也確實拎著個裝了幾只家禽的透明塑料。”

    “知道了。”蔣擇回答說。

    他點開婁清傳過來的那兩段監(jiān)控視頻，看了一遍又一遍，終于意識到了其中的違和感來自于哪里。

    ——許敏背了個華而不實的女士包。

    一個看起來更適合出去逛街的時候背，用來裝些充電寶之類的零碎東西的女士包。

    ——在她已知自己出去的這一趟是去拿幾只沒準還鮮血淋漓的老鴿子、老鴨的情況。

    而監(jiān)控畫面上最后的情況，也證實了這個包成為了許敏回家時的累贅的事實。

    蔣擇又看了一遍，最終甚至覺得許敏在這兩個被特意截出來的視頻里背的女士包的鼓癟程度是不一致的。

    但蔣擇并沒有折而復(fù)返地去問許敏當(dāng)時為什么要背這個包出去，當(dāng)時在里面又裝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