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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惹春腰在線閱讀 - 惹春腰 第208節

惹春腰 第208節

    你等我。

    ……

    ……

    這邊。

    官道上行駛過來兩輛馬車,一前一后朝北邊去了。

    春愿盤腿而坐,時不時地掀開車簾子往外看,這會子烏云越發濃厚,雷聲轟鳴,已經開始往下砸雨點子了。

    她扭頭問:“咱們走了這半日了,眼看著天快黑了,今晚住哪兒?”

    裴肆笑道:“去羅海縣,最多三天,二哥的先頭大軍就會到羅??h,咱們在那里等著就好?!闭f著,他拍了拍身邊的墊子,柔聲道:“快過來歇著,別亂看了。”

    “我好奇嘛?!贝涸感αR了句:“被你關在湖心這么久,忽然到了外面,感覺什么都沒見過,都很新鮮?!?/br>
    “你看你這話,怎么是關你,我是怕你受傷害。”裴肆牽住女人的手。他想了想,從箱籠里取出條繩索,把他和鶯歌的腕子綁在一起。

    “你這是做什么?!”春愿又驚又怒。

    “現在外面亂,這樣保險些?!迸崴撂匾馀e起綁在一起的手,笑道:“這樣好,誰都沖不散咱們。”

    春愿覺得這人真是瘋魔了,越來越可怕。

    這時,大雨傾盆而至,車頂傳來噼里啪啦的雜亂聲響。

    春愿一把掀開車簾子,見外頭的土地已經成了泥湯,雨太大,像一條白線似的往下落,雷一聲接一聲傳來,馬兒受驚,停下不走。

    “找個地方避避雨吧。”春愿蹙眉提議,“趕車的小哥都淋濕了。”

    “管他們作甚?!迸崴裂劾镏挥衅拮?,柔聲笑道:“雨大的話,就慢慢的走?!?/br>
    春愿心里不是滋味,瞪了眼白毛怪,難道護衛在你眼中,連人都不是了?

    春愿是個想什么就做什么的脾氣,忽然嫣然一笑,“我要去跳舞!”說著,她也不管裴肆的勸阻,直接拽著他下了馬車。

    只是片刻,春愿就被淋了個透,雖然冷雨激的她瑟瑟發抖,可她覺得通身舒暢,張開雙臂,仰頭,迎接豆大的雨點子落在臉上身上。

    這就是自由,她終于從那個籠子里逃出來了。

    春愿心里高興,拽著白毛怪,在雨地里奔跑。

    “你發什么瘋!”裴肆惱了,抬手遮在女人的頭頂,卻發現他的寬袖全濕透了,根本遮擋不住。

    “你這輩子沒瘋過嗎?”春愿嗤笑了聲,“你看你在蒹葭閣時做事說話一板一眼的,真是無趣。”

    裴肆被她一激,豁出去了:“好,我今兒就陪你瘋一次!”他主動拉著鶯歌,奔在磅礴大雨中,他忽然覺得,特別暢快,她咯咯笑,他也跟著笑。

    “鶯歌!”裴肆喊了聲。

    “怎么了?”春愿問。

    “你知道我什么時候喜歡上你的?”裴肆望著她。

    “我怎么會知道?!贝涸嘎柭柤?,她凍得唇發紫,卻笑得開心。

    “是一個雨天?!迸崴潦謸嶂说哪?,動情道:“你給我撐了把傘。”

    春愿搖頭:“我早都忘了。”她解開手腕上的繩索束縛,沖白毛怪揮揮手,“我走啦!”

    裴肆臉色一變,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驚慌失措:“你要去哪兒!”

    春愿揮開他,佯裝天真,吐了下舌頭:“我要一個人淋雨,不要帶你?!?/br>
    裴肆聽不得這樣的話,已經很不高興了,強笑道:“好啦,玩一下就行了,快回馬車里,萬一得了風寒,可是要命的?!?/br>
    春愿越發覺得他就像那條有毒的繩索,勒住了她的脖子,讓她喘不上氣,她往開推搡他,“哎呀,你別管好不好,我就要淋雨玩?!?/br>
    裴肆眼神陰狠,喝道:“我說了不行!”

    “你兇什么!”

    春愿使勁兒甩開他,往前跑,誰知腳踩到了稀泥,整個人朝前撲去,身子完全落到了泥坑里,頭咚地聲,砸到隱在污泥中的石塊上。在這剎那,她猛地記起非常非常多的事,那些事就像一張張畫,在她腦中閃過。

    她看到她被裴肆抓住頭,使勁兒往石墻上按;

    她還看到地牢里鎖著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是她一直夢見的人,當時她看不清模樣,現在終于看清了。

    “鶯歌!”裴肆見女人摔倒了,慌忙跑過去,一把拽起她,摟在懷里。

    “瘋玩也要有個限度!你太過了!”裴肆看她頭發和身子完全泥臟了,氣得打了兩下她的屁股,見她一聲不吭的,眼睛紅紅的,直勾勾地盯著遠處的馬車。裴肆忽然慌了,忙問:“鶯歌,你怎么了,你別嚇我啊。”

    “冷。”春愿身子瑟瑟發抖,真的很冷,像掉入寒夜湖水般冷。

    “那你剛才作什么!”裴肆氣得罵了句,一把橫抱起女人,命玉蘭趕緊過來撐傘。

    這時,阿余奔過來,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指向前頭那輛馬車:“公子,雨太大,馬不肯走,車剛才也拔縫了。眼看著天要黑了,要不咱們現在此處歇一下腳,等雨停了再走?!?/br>
    裴肆環視了圈:“行!得趕緊給鶯歌煮些驅寒湯泡泡,別叫她真著涼了!”

    阿余道:“去哪兒?附近有幾個尼姑庵,還有兩個寺廟?!?/br>
    裴肆道:“尼姑庵吧,廟里都是男人,不方便。”說著,他抱著春愿往前走,看著懷中濕透了的女人,笑罵:“以后可不許這么任性了,看你凍的,連話都不會說了,得趕緊換干衣裳。真是心疼死我了?!?/br>
    春愿沉默不語,一行熱淚滑落,她恨得咬緊牙關。

    裴肆,我記起了,全記起了。

    作者有話說:

    第191章 命運般的重逢 :

    春愿做了一個真實無比的噩夢。

    她淋了場冷雨,于是這個噩夢醒了。

    回頭看看,荒園里雜草叢生,滿地不堪的泥濘,多么荒唐。

    尼姑庵并不大,供奉了一尊菩薩,三兩尼姑而已。

    春愿被那條毒蛇抱進了后院的廂房里。

    廂房不知是哪個師父在住,雖說沒幾件家具,但收拾的非常整潔,被子疊的四四方方,褥子洗的纖塵不染。

    而她現在狼狽極了,渾身被淋濕,衣裳沾滿了骯臟的污泥。

    她被裴肆輕輕放到床上,瞬間,她身上的泥水就打濕了干凈的褥子,濕漉進而蔓延到整張床上。

    這是褻瀆,是罪惡。

    “冷不冷啊?”裴肆一把拉下被子,裹在女人身上,她現在就像一只落湯小雞崽,凍得瑟瑟發抖。

    春愿沒說話,她低頭蜷縮住,牙齒打顫。

    記憶如潮水般,層層涌了起來。

    冷,當然冷了。那晚,遍體鱗傷的她躲進衣櫥里,這條毒蛇語氣愉悅,像貓捉老鼠般,故意問她躲在哪里。

    她這輩子都忘不了衣柜被打開的那刻,她看到的那張可怕又狠毒的臉。

    “玉蘭已經去弄熱水了,待會兒你擦一擦?!迸崴亮晳T了她鬼馬精靈的脾氣,她喜歡的時候,有一籮筐的話說,可不高興的時候,一整日不會說半個字。他輕撫著她的濕發,柔聲囑咐,“一定要多喝兩碗姜湯去去寒,可不許再耍小性兒了?!?/br>
    春愿感覺他的呼吸近在眼前,徐徐噴在她臉上。

    那日,她被他強迫坐進那個狹窄的轎子里,被他肆意索取,失憶的這段時間,他幾乎夜夜睡在她身側。

    他編織了無數個謊話,貶低她,說她和馬奴私通奔逃,還污蔑她,說她在妓院里被無數個男人凌.辱。

    但在不經意間,他也說了實話,他從前是男人。

    而她在失憶的時候,竟也記起去年臘月初一夜晚發生的事,她被裴肆迷.jian了,她懷的那個孩子,是裴肆的!

    “你怎么了?”裴肆發現女人這會兒狀態不對,眼睛發紅發直,似乎呼吸很困難。他手覆上女人的額頭,急道:“是不是發燒了?”

    春愿往后躲,不愿被他的臟手碰。

    “不燒啊?!迸崴僚ゎ^看向地上的木箱子,手從被子里伸進去,去解她的衣帶,笑道:“估計是冷的,我先給你把衣裳換了吧?!?/br>
    春愿忽然尖叫了聲,將自己緊緊環抱住。

    “好好好,不碰你?!迸崴翢o奈地搖頭,鶯歌哪怕是失憶,也很抵觸被人強脫衣服。而且那會兒在雨地里,他又沒有控制住脾氣,兇了她,她估計是惱了?!澳堑扔裉m來了,讓她服侍你吧?!?/br>
    裴肆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笑著走過去,打開地上擺放的木箱子,從里頭取出自己的中衣、羅襪、長袍和新靴子,他把藏在靴筒里的匕首放在桌上,準備更衣。裴肆剛把身上濕透了的外衣脫下,手正碰到褲子的時候,忽然停下。

    自從閹割后,他從未在鶯歌跟前脫光過。

    “怎么不脫了?!贝涸冈购薜囟⒅?,“夫君,要不要我幫你?”

    “哦,忽然記起要吩咐阿余一件事?!迸崴僚牧讼伦约侯^,搖頭笑:“瞧我這腦子?!彼鸶梢律淹鲎?,打算去隔壁廂房去換??伤€是不放心,根本無法忍受鶯歌離開他的視線。

    這時,玉蘭端著盆熱氣騰騰的水過來了。

    裴肆看了眼身上的泥水,他喜潔,受不了臟亂。于是他給玉蘭使了個眼色,低聲道:“看緊她,我去換個衣裳,洗漱一下,很快過來?!?/br>
    “是?!庇裉m點頭。

    裴肆戀戀不舍地看了眼鶯歌,疾步往隔壁廂房去了。

    玉蘭進來后,將木盆放在桌子上,笑著行了一禮,“夫人,奴婢伺候您更衣擦洗吧。”

    “出去?!贝涸咐渎暶?。

    玉蘭知道夫人不喜歡她,淡淡笑道:“您這樣可不好,在蒹葭閣時是那樣的溫柔乖順,可剛出城,您就強扯著公子玩鬧。您身子孱弱,萬一病了可怎么好?這戰亂年月,藥材是最緊俏的東西,有錢都買不到哩。”

    春愿記起之前銜珠冒死過來傳遞消息,就是玉蘭命人驅逐辱打銜珠的,而她被關的這段時間,這個賤婢配合裴肆,欺瞞打壓她,在轎子里把她打暈,讓她錯失和宗吉最后見面的機會。

    春愿丟開被子,下了床,一步步走向玉蘭,冷聲道:“滾出去。”

    玉蘭眨眨眼,笑道:“您若是不讓奴婢服侍,那,那待會兒公子就過來啦?!?/br>
    春愿揚手,打了這賤婢兩耳光。

    玉蘭頓時驚怒,可又不敢發火,只捂著臉,陰陽怪氣了句:“夫人出來后,脾氣見長啊。”

    春愿不由分說,又打了玉蘭幾耳光,惜字如金:“滾?!?/br>
    玉蘭也察覺到夫人今兒好像不一樣了,很有氣勢,有些像,像昔日的公主。她不敢確定,深深看了眼夫人,捂著臉跑出去了,她要盡快將此事告給公子。

    待那賤婢一走,春愿一把將門關上,從地上拾起插銷,把門插好。

    等屋子里剩她一人時,她捂著臉,無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