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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惹春腰在線閱讀 - 惹春腰 第136節

惹春腰 第136節

    第129章 抄家 :抄家

    次日,臘月初六。

    最近春愿身上不爽利,通常整夜介失眠,直到天明才有點睡意。今兒晌午梳洗罷,用了飯,便照舊去小佛堂抄經書,眼看著馬上就到臘八節了,她早都吩咐邵俞,從賬房支取筆銀子,辦上兩個粥場,接濟接濟貧苦百姓。

    抄了小半個時辰,手腕有些酸了,春愿并未抬頭,淡淡道:“霧蘭,去兌些薔薇露來?!?/br>
    不見回音。

    春愿抬眼瞧去,發現銜珠正踮著腳尖在博古架上翻找,哪料碰倒了一只御賜的紅珊瑚雕如意擺件,這丫頭忙不迭地接住,嚇得連連拍心口,小心翼翼地把擺件往回放,嘴里還咕噥著念:“咦?我記得那半瓶薔薇露就擱在這兒來著,昨兒還瞧見了,怎么不見了?”

    “薔薇露怎會在那兒,去問問霧蘭擱哪兒了?!贝涸付似鸩柽攘丝?。

    銜珠笑道:“主子忘了,霧蘭姐前兒就離府了?!?/br>
    春愿一愣,嘆了口氣,習慣了霧蘭在身邊伺候,這丫頭驟然一走,真覺得身邊缺了什么。

    銜珠見主子神色黯然,一張利嘴就跟打算盤似的,噼里啪啦地開始數落:“霧蘭這蹄子也真是的,主子待她難道不好么,寵得跟小姐似的,她倒好,覺得咱家的點心不甜,偷偷惦念起了外頭的黃面餑餑!那裴肆就算再得勢,終究是皇家的奴才,而且還是斷了根的,真是鬼迷心竅了她!”

    春愿拿筆憑空戳了下銜珠,笑罵道:“你如今也是掌事姑姑了,那些粗話就不要說了,仔細底下人笑話?!?/br>
    “誰敢笑?”銜珠故意叉起腰,媚眼橫了眼外頭,像花蝴蝶似的飛到春愿跟前,啐道:“奴婢有主子護著,還怕他們?”

    銜珠彎下腰,拿起墨條在硯臺里慢慢研,笑道:“奴婢自知沒有霧蘭體貼仔細,但奴在這府里一日,就會盡心伺候您一日,旁人可以揀高枝兒去飛,但奴婢的家族榮寵全都系在您身上,再說句犯上的話,奴和您沾親帶故,死都不敢生二心的?!?/br>
    “我都知道?!贝涸割h首,拍了拍銜珠的胳膊,“霧蘭不在了,以后府里還得你和邵總管多上些心。”

    正說話著,外頭傳來陣窸窣腳步聲,緊接著,邵俞溫厚恭敬的聲音響起:“主子,奴婢有急事稟報?!?/br>
    春愿蹙眉,邵俞不是外出去辦粥場的事了么?突然回來有什么急事?

    她擱下筆,“進來?!?/br>
    邵俞掀簾子進來了,他手里拿著頂灰鼠皮暖帽,瞧著是小跑回來的,微微有些喘,躬身深深行了一禮,眼珠子脧向銜珠。

    春愿頓時會意,對銜珠道:“你先下去,府里若是沒有薔薇露了,就去外頭采買些?!?/br>
    等將銜珠打發走后,春愿擱下筆,看向邵俞:“怎么了?”

    邵俞手忙腳亂地關好門,袖子抹了把額上的汗,滿臉的驚慌:“主子,出大事了!奴婢今兒外出辦差,街面上鬧哄哄,定遠侯府被抄了!奴聽見這話不對,趕忙去侯府瞧了眼,竟看見司禮監和刑部的人進進出出的拿人、查封!奴婢是公主府的大管家,在宮里算有幾分薄面,略跟領頭的打聽了一嘴,好家伙,您猜怎著?”

    “別賣關子了!”春愿急得拍了下桌子。

    邵俞半跪在公主跟前,手擋在側臉,悄聲道:“據說昨晚唐大人暗中調度,安排了云夫人和褚姑娘私下去見周予安,”邵俞拍了下大腿,細長的眼睛都要瞪圓了,“誰知道這褚姑娘就、就、就把小侯爺給殺了!”

    “???”春愿吃了一大驚,心跳不已,怎么會這樣。

    邵俞搖頭嘆道:“當著親娘的面殺了兒子,這也太狠毒了些!哎,奴婢還聽說,那褚姑娘被周予安金屋藏嬌了半年多,還生了個孩子,她殺了小侯爺后,緊跟著血崩而亡了,這都是些什么孽事啊!”

    春愿腦袋如馬蜂窩,嗡地聲炸開了,直覺告訴她,褚流緒殺周予安,和她拿去的那封卷宗有關。

    試問哪個女人能接受情郎是自己的殺兄仇人?

    唐慎鈺深知這女人偏執性子,還將她和云夫人一同帶入詔獄……

    春愿身子不自覺地顫抖,一時間腦中一片空白,他昨日說過,會給她一個交代,竟是這?

    “你、你確定周予安死了?”春愿聲音嘶啞,眼里透著恨。

    “這奴婢倒沒親眼看見?!鄙塾狨久嫉溃骸安贿^也差不離了,照司禮監那般查抄侯府的架勢,周予安就算不死,也肯定惹上了連累家族的大事?!?/br>
    春愿呼吸漸漸急促起來,眼睛也紅了,她輕砸了下桌子,目視前方:“咱們去趟詔獄,驗尸!”

    ……

    春愿讓邵俞給相熟的太醫孫愚下了帖子,等天擦黑后才出門。

    原本想著要找找門路,打點番,可這一路并未受任何阻攔。

    司禮監的掌印夏如利對她甚是恭敬,更是直言:“論起來殿下和小侯爺也算舊相識了,過來送故人一程,是您的仁慈,出了這樣的事大家都很意外,估摸著里頭有什么內情,還得細查查。老奴這就安排一下,叫無關人等先行回避了,不過這種地方煞氣重,殿下略看一眼就走罷,聽聞您前些日子病了,可莫要招惹到邪祟了。”

    夏如利的話很明顯了,她之前和周予安的梁子鬧得滿城風雨,這時候過來,若是被有心人看見,肯定又要生出是非。

    牢中可以用修羅地獄來形容了,令人發嘔又發憷的味道,地上墻上全都是血,踩上去還有些粘鞋,能想象得出這里曾發生過什么可怕的事。

    停尸房里擺放著兩具尸首。

    經孫太醫仔細查驗,男尸沒有冒名作偽,臉上也沒有覆什么人.皮面具,的的確確是周予安,他身中數刀,底下那穢物被人生生給咬斷半截,渾身的血幾乎流干了。

    女尸是褚流緒。

    比起周予安的死相慘烈,褚流緒體面多了,不知是哪位“好心人”給她換了斂服,她就像睡著了般,容貌清雅秀美,眉頭的愁緒永遠停留在了二十二歲。

    算算,褚姑娘和小姐同歲,同樣腹有詩書,同樣被負心人欺騙傷害。

    ……

    出了牢獄后,飄起了雪花,恰如去年的那個臘月一樣。

    春愿沒有坐馬車,也不叫邵俞他們跟的太近。

    她就這般走在昏暗空寂的長街上,心里自然是暢快無比的。周予安嫉恨表兄,也看不起流落風塵的小姐,故意吃五石散嫖妓誤事,害得小姐被人殺死,進而又滅口了玉蘭仙……這個人玩弄女人,風流薄幸,最后卻死在女人手里,報應不爽!

    想著想著,春愿不禁笑出聲,身子如同喝醉了般搖搖晃晃,小姐,那些對不起你的、害你的人都死了,你可以瞑目了。

    忽然,她聞到身上有股血腥臭味,沖得腦仁疼,一個沒忍住,大口嘔吐了起來。她推開奔過來攙扶她的邵俞,手倚在墻上,彎腰大口喘著粗氣,拳頭砸了下墻,真是痛快,惡人得到了應有的報應。

    可很快,一股哀傷涌上心頭。

    春愿想起了半年前,她從烏老三口中得知了小姐并沒有孩子的真相,她氣唐慎鈺騙她、損害小姐的尸體、更恨他包庇人渣表弟,一怒之下動了胎氣小產,用他們的孩子沒了,這也是報應,是給小姐贖罪去了。

    她還想起了褚流緒。

    同樣是被心愛之人欺騙,褚姑娘做出了更激烈的抉擇,可憐那個孩子剛出生就沒了娘。

    她發現,自己并不像想象中快活。

    淚眼模糊間,春愿看見前頭的拐角處有抹人影,她還當是唐慎鈺,忙提起裙子過去。走近了才發現是唐慎鈺的心腹,薛紹祖。

    薛紹祖手里提著盞小白燈籠,并未穿官服,一身尋常粗布長襖,他搓著手,時不時的長吁短嘆,驀地看見了公主,急忙整了下儀容,恭敬地行禮問安。

    春愿左右前后看了好幾回,這會子長街空無一人,她心里不免失落。

    薛紹祖洞悉了公主的想法,他未敢抬頭直視貴人,略彎下腰,沉聲道:“大人知道公主會找他,于是命屬下提前在這里等著?!?/br>
    春愿往前走了一步,忙問:“大人他……現在在何處?”

    薛紹祖抱拳:“回公主,昨晚唐大人在殺人現場,他晌午的時候被帶去司禮監問話去了。”見公主面帶焦色,薛紹祖忙壓低聲音道:“殿下不要擔心,此案涉及到一位侯爵、一位名門貴女,還有位朝廷的高官,按理說為了避嫌,錦衣衛不該插手,而要交去刑部去查去審的。可陛下卻親點了司禮監去接管,只讓刑部的略現現身罷了,說明陛下還是看重公主,有意偏袒咱們大人的。司禮監的夏掌印和唐大人有幾分交情,不會為難大人的?!?/br>
    “只要沒有馭戎監插手就行。”春愿眉頭松了幾分,“昨晚究竟怎么回事?我方才去停尸房里瞧了眼,周予安渾身都是刀傷?!?/br>
    薛紹祖嘆了口氣:“小侯爺也真是過了,孝期霸占了褚姑娘不說,還把褚家的幾個仆人殺了,不僅如此,他四年前還偷偷勒殺了褚仲元,做出自盡的假象。褚姑娘昨晚當面鑼、對面鼓的逼問出這事,一怒之下,從懷里掏出把匕首……”薛紹祖連連搖頭,“刀刀致命,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藏了把兇器?!?/br>
    春愿思忖了片刻,唐慎鈺最是謹慎,那褚流緒在他眼皮子底下監控了整整兩日,除非他默許,不然這女人絕不可能沾手一丁點兇器。而且,唐慎鈺也不是小心眼的人,當初褚流緒那么糾纏算計,他也沒有同她一般見識,這回卻翻臉了……

    “那褚姑娘死前可有說什么?有沒有提到我?”春愿心砰砰直跳,問。

    薛紹祖忙道:“您不說,小人倒忘了。褚姑娘臨終前確實提起了,說您和唐大人都是重情重義的好人,想把孩子托付給你們,可立馬又改口了,說不能再給你們添麻煩,她只是求大人將來把她送回揚州。”

    春愿蹙眉。

    她和褚流緒素未謀面,這女子為何斷定她是重情重義的人?

    春愿心里隱隱有了兩分大膽猜測,但不敢確定,想找唐慎鈺問個明白,哪料腳一軟,踉蹌著退了兩步。

    邵俞忙上前攙扶住主子,清秀的臉上難掩驚惶之色,輕聲問薛紹祖:“不是說云夫人昨晚也在獄中么?出了這樣的事,夫人就沒有責怪唐大人么?”

    薛紹祖深深看了眼邵俞,并未露出任何喜怒,甚至“沒看見”邵俞臉上非常明顯的恐懼和謀算之色,他搖了搖頭,無奈道:“夫人就小侯爺這么一個寶貝兒子,自然是怨恨大人的,可到底也不是我家大人殺的她兒子。才一晚,云夫人的頭發生生白了一半,今早司禮監的人過來領尸首的時候,夫人扽住小侯爺不撒手,當著眾人的面,打了唐大人一耳光,罵了好多難聽的話,還要寫狀子告大人?!?/br>
    “什么?!”春愿急道:“那大人有沒有事?”

    “沒有沒有?!毖B祖溫聲勸:“您別著急,夏掌印見云夫人狀況實在不好,瘋魔了似的,恐夫人最后罵到皇家身上,就讓跟前的公公們將夫人的嘴捂住。夏掌印緊接著說,褚姑娘臨終前提到孩子,為了謹慎起見,著人去把那個嬰兒抱來,趁著小侯爺沒入土,還能滴血認親,一則驗證驗證褚姑娘說的話是真是偽,若孩子真是周予安的,那這里頭的條條細細就值得琢磨了,幾時懷上的?懷的時候是不是周予安失蹤,老太太身死的時候?二則嘛,之前不是傳我家大人和褚姑娘的是非,如此也能還大人清白了。云夫人聽見這話,嚇得又去求唐大人松手?!?/br>
    邵俞嘆了口氣:“夏掌印手段可厲害著呢,估摸著小侯爺上輩子做的壞事都能查出來。哎,原來今兒搜查侯府,是這個緣故?!?/br>
    邵俞此時心亂如麻,姓唐的這手可太黑了,他之前聯合裴肆做了那么多,若是被唐慎鈺查出點什么……不行,趁著這兩日唐慎鈺攤上官司,他得趕緊撤了。

    春愿只覺得邵俞扶她的手勁兒大,弄得她胳膊疼。

    她甩開邵俞,問薛紹祖道:“大人幾時能從司禮監回來?”

    薛紹祖搖了搖頭,掰著指頭數:“侯府這攤子事,頭先發起的小侯爺包庇王崇明殺妾案、還有扶褚姑娘靈回揚州,且有的忙。大人讓屬下給您說,外頭的事您別擔心,照顧好自己的身子要緊,最近還是先別見了,這本就不關您的事,省的又將您牽扯進來?!?/br>
    他用余光看了眼正出神的邵俞,對公主道:“對了,方才屬下過來時,正巧遇到了夏掌印,掌印略提了一嘴,說陛下看您這半年來總是愁眉不展的,就想著是不是公主府里年頭太久,霉氣過重導致的,所以打算在公主府跟前圈一片地,給您蓋個花園子?!?/br>
    春愿嘆道:“我記得公主府跟前是忠誠伯爵府吳家,到時候吳家遷府、丈量、拆院子、蓋亭臺樓閣,零零總總的一大堆事,花園子沒個一年半載蓋不起來,肯定又是筆不小的開支,何苦來哉?!?/br>
    邵俞聞言,忙上前笑道:“主子,這可是陛下關懷您的一片心,開支再大,于皇家來說也不算什么。到時候花園子起來了,您就可以在家里游湖賞花,不用舟車勞頓地去城外鳴芳苑了?!?/br>
    薛紹祖幫了句腔:“總管說的有理?!?/br>
    他抱拳躬身,“屬下還要回去配合夏掌印調查,先行告退。”

    春愿點了點頭,還想再多問問,最后嘆了口氣,只說了一句:“你去告訴大人,我等著他?!?/br>
    作者有話說:

    第130章 你可真會說話! :和好&你可真會說話!

    自打周予安死后,春愿就再也沒見過唐慎鈺.

    不知不覺就到了臘月二十八。

    過去的這二十多天里,發生了不少事。

    周、褚這對怨偶在臘月初六的深夜里互傷慘死,男女身份皆尊貴,且女的還是周予安的前表嫂,這事就像五食散,帶著種誘惑的吸引力,一時間上到王公大臣,下到貧民百姓,都樂此不疲地談論這宗艷情慘案。

    很快,周予安曾做的那些孽像小鋤刨花生,挖出一顆,帶出一串。

    王侯公子風流可以,但不要下流。

    那位小定遠侯看起來驕矜清貴,沒想到私下竟是這樣的。不僅搶了表哥的前未婚妻,還帶著褚仲元同暗娼廝混,想法設法破壞表哥婚事,攛掇著褚仲元作弊,事發后怕連累自己,狠手勒死舅兄,做出自盡的假象。

    不僅如此,他還和前表嫂在是非觀里暗中勾連了整整三年,這回遠赴姚州上任的路上,耐不住寂寞,偷偷去揚州找佳人私會,害得家中老祖母以為他被山賊擄走了,擔心得發了急癥暴斃。

    您以為這位定遠侯的爛事到這兒就完了?

    據說他和前表嫂私會后,又到什么青州百花樓廝混了許久。后頭得知老太太病故后,打斷自己的腿,裝作掉落山崖。

    料想長樂公主早都知道周予安的品行,所以才在草場當著眾人的面小小教訓了他一下……只是可憐了劉侍郎家的小姐,當年被這無恥jian賊傷了感情和自尊,年紀輕輕就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