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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惹春腰在線閱讀 - 惹春腰 第24節(jié)

惹春腰 第24節(jié)

    就在此時(shí),春愿聽見外頭傳來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她忙踮起腳尖,瞇住眼從木屏風(fēng)雕花縫隙中望去。

    原來唐慎鈺來了。

    他今兒和往常全然不同,穿著大紅緞底的御賜飛魚服,頭戴官帽,手里拿著象征身份的繡春刀,他本就生的高挺俊朗,如此裝扮下更添了不少威嚴(yán),眼神銳利得寒冬屋檐下的冰棱子,讓人打心底里發(fā)寒。

    緊隨著唐慎鈺進(jìn)來的是周予安,他也穿上了官服,春愿雖說對此人沒什么好感,但也不得不承認(rèn),確實(shí)生的極俊美,唇角永遠(yuǎn)勾著抹淺淺壞笑,給人種亦正亦邪的感覺。

    那馬縣令一看見唐慎鈺來了,身子猛地打了個激靈,頓時(shí)跪下行禮,聲音顯然有些顫抖:“下、下官留芳縣縣令馬如晦,叩拜鎮(zhèn)撫使大人。”轉(zhuǎn)而,他又朝周予安磕了個頭:“叩拜侯爺。”

    唐慎鈺忙攙扶起馬縣令,笑道:“馬大人何須如此客氣呢,快起來。”他看了眼周予安,重重拍著馬縣令的手,眉梢一挑:“本官和小侯爺近日在貴府叨擾,還請馬大人莫要介意哪。”

    馬縣令額邊生出豆大的冷汗,順著側(cè)臉往下淌,連連躬身:“不敢,能接待大人和侯爺,是下官畢生的福氣。”

    唐慎鈺噗嗤一笑:“小侯爺你瞧瞧,咱們馬兄弟也忒客氣了些,倒弄得我不好意思了。”說著,唐慎鈺上下打量馬縣令,嘴里發(fā)出嘖嘖贊嘆聲,豎起大拇指:“本官遠(yuǎn)在京城都聽聞過馬大人清廉愛民的美名,順安府四十四縣,屬你留芳縣政績最佳,端的是個民風(fēng)淳樸的好地方,你們府臺大人對你可是贊不絕口哪。”

    馬縣令完全不曉得這位北鎮(zhèn)撫司的閻王到底在打什么關(guān)子,他感覺自己就像只老鼠,落在了貓手里,人家不吃他,但卻可勁兒的在逗他。

    “您說笑了。”馬縣令緊張得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下官才疏學(xué)淺……”

    “噯,馬兄弟怎么又謙虛了。”唐慎鈺環(huán)視了圈四周,笑道:“才疏學(xué)淺又怎會掙下這份家當(dāng),瞧瞧,一水兒的金絲紫檀的家具,本官一年的俸祿怕是都買不起您府里一張螺鈿桌子吧,小侯爺,你家里有這樣的好東西沒?”

    周予安雙臂環(huán)抱在胸前,掩唇笑:“我家里都是些祖上傳下來的腐朽爛木頭,哪比得上馬大人家的,老太太屋子里倒是有幾件沉水木的擺件,還是先帝賞賜的,遠(yuǎn)沒這里的好。”

    馬縣令臉頓時(shí)漲成豬肝色,噗通聲跪倒在地,頭如蒜倒:“下官知罪,求大人開恩,求您了!”

    “你看你,我又沒說要治你的罪,你怕什么。”唐慎鈺坐在上頭的四方扶手椅上,端起碗清茶,淺喝了口,故意沉吟了片刻,笑道:“只是本官畢竟看見了,馬如晦,你說該怎么辦?”

    馬縣令哆哆嗦嗦地用袖子擦汗,這會兒腦中一片空白,他早都聽說過南北鎮(zhèn)撫司的狠厲,衙門里過的幾乎都是高官將相的重案要案,在他們手里升天的冤魂何止千百,這不,年前憑空冒出來位周侯爺,沒幾天就把他查了個底朝天,命他封鎖縣城,尤其看守住程府,不許人外逃,他也曾想法設(shè)法地同周侯爺套近乎打聽,可人家口風(fēng)極緊,一個字都不說,料想大抵北鎮(zhèn)撫司要查什么案子罷,本以為前兩日解除了縣城封鎖,這事就過去了,沒成想真正坐堂的主兒來了。

    馬縣令呼吸急促,尋思著兩位上官進(jìn)來后也沒發(fā)火,只是圍繞著他這小外宅的擺設(shè)說事,莫不是……想到此,馬縣令強(qiáng)咧出個笑:“下官這個宅子原是小妾的陪嫁之物,不值幾個錢,若、若二位大人喜歡,下官打掃干凈了,雙手奉上,充當(dāng)您外出公干的下榻之所。”

    唐慎鈺俯身湊到馬縣令跟前,大手按上馬縣令的肩膀,笑得陰惻惻:“馬如晦,你膽子可真不小哪,你知道賄賂朝廷命官是什么罪?”

    馬縣令的臉唰地慘白,短暫怔住,猛地以頭砸地,帶著哭腔:“大人恕罪,求大人饒恕下官,下、下官這就回去辭官自裁……”

    “看把你嚇得,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唐慎鈺莞爾淺笑,翹起二郎腿,懶懶地窩在椅子里,鞋尖對準(zhǔn)馬縣令輕搖:“本官來留芳縣,確實(shí)要辦個小案子,放心,和你沒關(guān)系。”

    馬縣令總算松開了口氣,過于緊張,竟有些尿急了,他狠狠憋住,卑懦地望向唐慎鈺,小心翼翼地問:“大人可是要下官出面辦案?”

    唐慎鈺喝了口茶,悠悠道:“你倒是個聰明人,那你再猜猜,本官要你辦什么案子?”

    馬縣令雙手伏地,大口地喘粗氣,這半個月來,他是真的仔細(xì)尋思過,臘月廿七那天,發(fā)生了很多事,歡喜樓的花魁娘子沈輕霜被程冰姿夫婦欺辱殺害,當(dāng)晚,守城將兵就來報(bào),有個蒙面大個子手里拿著京城北鎮(zhèn)撫司的腰牌要求開城門放行,緊接著,周侯爺就出現(xiàn)了,命他封鎖城門,著重監(jiān)視看管程府。

    馬縣令咽了口唾沫,試探著問:“可、可是和程家有關(guān)?”

    唐慎鈺莞爾:“很接近了,再猜。”

    馬縣令心狂跳不止:“難不成……沈輕霜?”

    “哈哈哈。”唐慎鈺拊掌笑,扭頭望向周予安:“我早說過老馬是個聰明人,瞧,猜對了。”

    周予安傲然地高昂起下巴,輕蔑道:“人倒不算笨,就看事做得稱不稱咱們的心了。”

    唐慎鈺正襟危坐起來,雙眼危險(xiǎn)瞇住:“馬大人,本官決心為橫死的沈輕霜討個公道,但礙于身份不好出面,這事交給你怎么樣?”

    馬縣令倒吸了口冷氣:“下官早在年前就聽見滿城在傳,說程府大小姐害了輕霜,下官絕不敢違逆大人,只怕大人您久居京都有所不知,那程冰姿來頭不小,他父親曾是順安府的學(xué)政,門生故吏在高位者不少,他兒子程霖如今乃正二品的戶部尚書,內(nèi)閣的輔臣,下官實(shí)在是害怕……”

    唐慎鈺沒惱,腳踢了下紫檀木桌腿,笑道:“馬大人膽子素來大,還會怕區(qū)區(qū)一個尚書?”說到這兒,唐慎鈺想想起什么似的,故意問周予安:“小侯爺,你曉得咱們馬大人家里有幾口人不?”

    周予安用袖子摩挲著他的刀,挑眉笑:“妻妾五人,子女三人,再加上老太太,滿門九人。”

    “你算錯啦。”唐慎鈺掰著手指頭:“姑家、表家、舅家、叔家,再加上太太娘家,三族下來大概有一百一十六人。”

    “大人你才算錯了。”周予安糾正道:“馬大人最寵愛的趙姨娘有條哈巴狗兒,而今也懷了崽子,這么算,滿共有一百一十七口。”

    唐慎鈺故作驚呼:“怎么,狗也算人?”

    周予安冷眼看著馬縣令嚇得渾身癱軟在地,因太過緊張,哇地一口吐了,他掩住口鼻,獰笑:“既然要清算,狗自然也得折算進(jìn)去,這才是闔家歡呢。”

    “求大人饒恕!”馬縣令幾盡暈厥,連連磕頭:“下官愿為您馬首是瞻。”

    “這就對了嘛。”唐慎鈺給周予安使了個眼色,命表弟攙扶起馬如晦,再拿個坐墩來,笑道:“怕什么,不就是個區(qū)區(qū)戶部尚書么,這些年本官手里又不是沒過過尚書的命,也不怕馬大人笑話,咱倆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程霖將來若要對付你,還得先問問我,再不濟(jì),我上頭還站著恩師萬首輔呢。”

    “是。”馬縣令緊張地坐在紫檀木梅花坐墩上,極力往下拽衣裳,試圖遮掩住地上的穢物,臊眉耷眼地問:“下官愚鈍,求問大人,該如何辦了這案子?”

    唐慎鈺端起茶,斯條慢理地飲了口:“簡單,沈輕霜不是馬大人舊情人嘛,她被楊朝臨夫婦所害,馬大人心里氣恨得緊,決定升堂,替她討回個公道。”

    馬縣令心里憋屈得緊,如此一來,唐大人把自己摘出去了,全都是他區(qū)區(qū)地方小縣令挑頭和程家對著干,不過事已至此,若是不一條道走到黑,怕是這閻王不會放過他滿門。

    “那個……”馬縣令一臉的難為,干笑道:“下官原本就是留芳縣的父母官,怕是沒法自己出面寫狀子告狀。依、依下官愚見,既要開堂斷案,那就得有原告、人證、物證、尸體等鐵一般的諸多事實(shí)存在,一環(huán)一環(huán)銜接住,哪怕將來到了京城的三司那里,也不叫姓程的翻了案,有一件事不曉得大人知不知道,那程冰姿早在對付沈輕霜前,就從歡喜樓紅mama那里搶走了她的身契,如若沈輕霜賤籍文書不在咱們這里,那么即便咱們緝捕了程冰姿,那位大小姐仍然能以懲處自家下人為由,拒不到案,甚至咱們還會被她反咬一口。”

    唐慎鈺這下總算愿意正眼看馬如晦,點(diǎn)頭微笑:“馬大人果然細(xì)心,將來本官可真要好好提拔下你。”

    說著,唐慎鈺拍了拍身側(cè)矮幾上放著的木匣子,冷冷道:“早在數(shù)日前,本官就命人將沈輕霜的賤籍身契拿到手,這點(diǎn)你不用擔(dān)心,至于人證,有歡喜樓的芽奴、金香玉和商人吳童生夫婦,兔兒尾巴巷的胡大夫也曾見過瀕死受傷的沈輕霜,亦可作為重要人證,而原告,本官認(rèn)為歡喜樓的紅mama比較合適,畢竟楊朝臨夫婦在她的地頭搞事殺人,她拿著尸體,帶著人證去官府告狀,馬大人自然而然接手這宗人命官司。”

    馬縣令心里佩服得緊,暗贊這位唐大人年紀(jì)輕輕的就能坐穩(wěn)北鎮(zhèn)撫司第一把交椅,果然厲害精明,看來此人是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妥當(dāng)后,這才宣他過來的。

    “敢問大人……”馬縣令不敢直視唐慎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本案最重要的一物,沈輕霜的尸首在?”

    話音剛落,只見周予安拍了拍手,抻著脖子朝外面喊:“把東西抬進(jìn)來。”

    不多時(shí),從外頭進(jìn)來兩個身強(qiáng)力健的衛(wèi)軍,他們抬著個擔(dān)架,上頭的尸體雖說蓋著白布,但身形有起有伏,一看就是個女人。

    屏風(fēng)后頭的春愿緊張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惴惴不安地揣測:難道唐慎鈺竟讓人掘了小姐的墳?把小姐帶回來了?

    春愿緊緊攥住拳頭,眼神逐漸冰冷起來,若是唐慎鈺敢褻瀆小姐的遺體,攪擾小姐的清靜,她不會放過他!

    春愿踮起腳尖看,只見周予安用帕子掩住口鼻走上前,蹲在那具女尸身側(cè),一把掀開白布,頓時(shí),尸臭味就四散開來,弄得春愿都忍不住要發(fā)嘔,她屏住呼吸看去,那女尸一看就是剛被人從土里挖出來的,頭發(fā)和衣裳上全是土,面目已經(jīng)難辨了,略豐滿,慘白的腳上遍布尸斑,尸身有許多傷痕,明顯生前被人虐待過,依稀能看出生前樣貌不錯,嘴角有顆小小的痣,好熟悉啊……

    春愿呼吸一窒,是玉蘭仙!她怎么死了!!誰害死的她!

    這時(shí),馬縣令亦湊上前去,仔細(xì)辨認(rèn)了許久,臉色也不太好,眼里竟閃過抹不舍,輕聲問:“這、這是沈輕霜?”他皺眉掃了眼女尸,目光鎖在女尸平坦的小腹上,疑惑道:“不是說沈小姐被捅了一刀么,怎、怎地此女沒受傷?”

    周予安冷笑了聲:“這還不簡單。”說話間,他從靴筒里拔出把匕首,狠狠地朝女尸肚子扎去,也就在此時(shí),那女尸忽然睜開了眼,雙眼血紅,直勾勾地往房頂上看,十分滲人。

    “啊!”周予安驚恐地尖叫了聲,瞬間癱坐在地,雙眼圓瞪,連連往后挪,“她活了,表哥,她怎么活了!”

    唐慎鈺倒是冷靜,急忙上前踹了腳周予安的背,厲聲叱道:“枉你在錦衣衛(wèi)干了這么多年,尸體少說也見過幾十具,難道不曉得人死后會出現(xiàn)坐起來和睜開眼的情況?別他媽的丟人了,快站起!”

    周予安俊臉發(fā)白,捂住口鼻,穩(wěn)住心神,起身站在一旁。

    唐慎鈺剜了眼他表弟,有意無意地朝木屏風(fēng)這邊看了下,笑著上前,按住馬縣令的肩膀:“尸體給你送來了,紅mama那邊,有勞馬大人去跑動,本官手里有這婆娘買賣京中貴女的罪證,她不敢不聽你的,接下來本官會讓小侯爺暗中協(xié)助你,你就敞開了去干。”

    馬縣令忙稱是,心里腹誹,說是協(xié)助,怕是叫小侯爺監(jiān)視他辦差吧。

    “還請大人放心,下官必不辱命,最遲兩日后開衙門。”

    唐慎鈺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著問:“那大人準(zhǔn)備怎么判呢?”

    馬縣令想了想:“主犯楊朝臨革除功名,即刻處以斬首之刑,就不必上報(bào)復(fù)審核查了,至于從犯程冰姿,判入獄十年。”

    唐慎鈺俊臉陰沉下來:“不行,重新判。”

    馬縣令只覺得頭頂像壓了千斤巨石般,他咬咬牙:“程冰姿雖未動手,但亦為主謀,判、判腰斬,您看如何?”

    唐慎鈺滿意一笑,從后面親昵地環(huán)住馬縣令,笑著問:“呦,馬大人究竟和這對夫妻有什么仇什么怨,怎么判這么重?”

    馬縣令悲愴苦笑:“他們謀害了下官情人,下官懷揣了私心,故而判處極刑。”

    唐慎鈺莞爾,輕拍了拍馬縣令的臉,下巴朝外努了努:“馬大人現(xiàn)在可以離開了,好好做事,本官不會虧待了你。”

    作者有話說:

    第31章 我真是想他想得睡不著覺、吃不好飯!

    唐慎鈺親自將馬縣令送出去,又交代了些事后,便同周予安一道返回府邸。

    天仍灰沉沉的,花蔭小徑上已經(jīng)積了薄薄一層雪。

    方才坐了許久,身上有些乏,唐慎鈺徐步在曲折游廊里,活動著筋骨,心道這幾日估摸著就能把事弄完,這回出來太久了,得趕緊帶這位“公主”回京交差,否則上面再派下人來,就麻煩了。

    他回頭瞅了眼,發(fā)現(xiàn)予安這小子臉色有些難看,眸子低垂著,思緒不曉得飄什么地方了。

    “想什么呢。”唐慎鈺刻意放慢了腳步,嗔道:“看著點(diǎn)路,仔細(xì)摔倒。”

    周予安回過神來,與他表哥并排走,笑道:“我在想方才花廳的事,馬如晦好歹也是一方父母官,居然這么不經(jīng)嚇,竟給吐了,那會兒我攙扶了他一把,蹭到了臭味兒,等下回屋里得用胰子好好搓洗幾遍。”

    唐慎鈺嗤笑:“你還好意思說人家,你自己不也被那具女尸嚇得驚慌失措。”

    周予安打了個哆嗦,警惕地四下看了圈,憤憤道:“誰知道會忽然詐尸。”

    “這是死不瞑目!”唐慎鈺沒有直接挑明,壓著聲訓(xùn)斥:“你這臭脾氣真得改改了,回頭暗中打問下女尸的來歷,若是她有家人親故,給補(bǔ)償筆銀子。”

    “她那是活該!”周予安眸中盡是冰冷:“那晚她若是沒給我胡亂吃藥,我也不至于暈死過去,外頭動靜那樣大,我肯定能聽見,興許還能阻止沈輕霜受傷,而今咱們兄弟也不至于為了討好那小婊-子,就搞出這么樁官司。”

    唐慎鈺心里堵得慌,他當(dāng)然不敢同表弟說明真相,深呼吸了口冷冽雪氣,斜眼看向俊美斯文的予安,冷笑著問:“我聽說你昨晚去找她了?”

    “嗨!”周予安頗有些尷尬:“我這不是心里對她有點(diǎn)愧,便想著彌補(bǔ)彌補(bǔ),把關(guān)系搞好些,誰知道這賤-人好大的譜,半點(diǎn)面子都不給我留,竟然呵斥讓我滾!”周予安越說越氣,“我堂堂定遠(yuǎn)侯紆尊降貴給她送宵夜,她不感恩戴德,還罵我。”

    唐慎鈺故意笑著問:“罵你什么了?”

    周予安氣道:“她罵我耳朵里塞了驢毛!”

    唐慎鈺噗嗤一笑,摟住他兄弟的肩:“我早都告訴過你,別招惹她,我看你這就是自取其辱。”

    周予安甩開他表哥的手,憤憤道:“一個被無數(shù)男人玩弄過的破爛貨罷了,祖墳冒了青煙才才有這般造化……”

    “閉嘴!”唐慎鈺喝斷他表弟的話,頗嚴(yán)肅道:“予安,我認(rèn)認(rèn)真真地同你再說一遍,沈輕霜和玉蘭仙之流不一樣,人家打小也是念過書、知禮義,不幸遭jian人算計(jì)這才被迫流落煙花,可人家還是很自尊要強(qiáng)的,你不能欺負(fù)她。對了,這小妮子記仇得很,你可務(wù)必得謹(jǐn)言慎行,一個字都不要同她說,最好不要搭理她……”

    周予安實(shí)在是煩唐慎鈺和尚念經(jīng)般的耳提面命,可這回他著實(shí)辦砸了差事,不好意思頂嘴,便四下張望,試圖躲過這嘮叨,忽然,他瞧見前頭不遠(yuǎn)處的涼亭人影攢動,正是南院那女人。

    周予安手掩住唇篾笑,輕咳了聲,下巴朝前努了努:“大哥,你瞧你那自尊要強(qiáng)的小姐在做什么?”

    唐慎鈺順著予安的目光瞧去,火氣頓時(shí)冒起來了,春愿這會兒坐在六角涼亭里的圓凳上,頭發(fā)被寒風(fēng)吹散了,溜下來縷,面上雖說有些許蒼白病氣,但這卻給她平增添了種嬌弱的美,左腿抻直了,右腿擱在空凳子上,裙子錯落間,袒出截纖細(xì)的腳踝,她身子歪斜著,左胳膊撐在桌上,正在嗑瓜子,媚眼如絲,笑吟吟地同衛(wèi)軍薛紹祖說話。

    薛紹祖正是二十啷當(dāng)?shù)拇笮』铮樛t,壓根不敢看,可又不敢離開,只能側(cè)著身陪著,沉聲求道:“外頭冷,您身子弱……”

    “哎呦!”春愿故意將瓜子皮丟向薛紹祖,嬌滴滴道:“成日家待在屋里,有好幾個人看守著我,跟坐牢子似的,難道不許我出來喘口氣兒?”

    薛紹祖面有難色:“可、可是大人交代過,待馬縣令一走,就叫小人送您回去,若是辦砸了差事,大人定會狠狠責(zé)罰小人的,求小姐體恤。”

    春愿可憐巴巴道:“我剛扭到腳了呀,你就不能容我歇歇?要不你抱我回去?”

    薛紹祖臉?biāo)查g漲紅,連連擺手:“小、小人萬不敢碰您的玉體。”

    “你看你,怎么跟我說幾句話就結(jié)巴了呢。”春愿手托腮,故意逗他:“哥哥,咱倆聊會兒唄,你偷偷告訴我,你有沒有去青樓那個過?”女孩飛了個媚眼,曖昧地拍了拍手。

    薛紹祖窘得想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磕磕巴巴道:“這、這…噯呦…小人沒有……”

    “沒有你結(jié)巴什么呀。”春愿歪著頭,手指卷著頭發(fā)玩兒:“你們場面上的爺們多少都去過,不說別的,我就撞見過你家唐大人和那位小侯爺去玩過,還要花十兩銀子買個小丫頭的初-夜哩…哥哥你別不好意思呀,我曉得留芳縣有個歡喜樓,里頭的姑娘個個貌若天仙,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個?”

    薛紹祖忙拒絕:“小姐莫要捉弄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