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羅夫人 第8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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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從來都冷酷無情的王上,也將個女娘捧在頭頂上,王府丞不會覺得傅綾羅是紅顏禍水,他甚至很佩服傅綾羅。 古往今來,有幾個女子能做到? 即便有,那些女子無一不是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上位者。 王府丞沒有祈太尉那么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心思,他覺得,若傅綾羅真能保全南地,以她為尊倒也沒什么。 因此,他從未打算跟王上提及岳者華愿為裙下臣的心思。 可他不說,以紀忱江的聰敏難道還不懂? 他心里的火蹭蹭往外冒,在墨麟閣大門口多高興,這會兒就有多生氣。 他似笑非笑斜睨著游刃有余的傅綾羅,笑道:“夫人就這么想留下岳者華?” 傅綾羅面不改色,“不管王上怎么做,他必須留下。” 岳家人的性命還捏在新圣手里,若岳者華在南地,新圣顧忌岳者華之才,就不敢趕盡殺絕,也會盡全力拉攏岳者華為他效力。 若岳者華入京,不管他是不是真心效忠新圣,結果都不是傅綾羅想看到的。 如果他真心效忠,那往后岳者華和南地就是死敵,這是最叫人頭疼的。 雖然他在傅綾羅面前總是收著鋒芒,可傅綾羅并未小看過他,光看他能讓林子安他們跟南疆在定江王眼皮子底下傳訊就能看得出來。 若他如自己所言,恨透了京都的腐朽不堪,不愿真心效忠,新圣絕不會放過岳家,岳者華也會死。 她覺得,與其浪費岳者華的才華,不如讓他為這天下盡一份心力。 岳者華也懂這個道理,才會用三分心儀在傅綾羅面前表現出十分癡心紅顏。 這些還是王府丞一點點分析給她的,她也花費了大量時間了解大睿情形,對眼下局勢看得非常清楚。 如果放在以前,傅綾羅定會跟紀忱江商議過后,才會做這樣的決定,她不想讓紀忱江生氣。 可誰叫紀忱江自己作死,回到定江郡,傅綾羅想也不想就下了命令,難說當時不是在賭氣。 紀忱江越想明白這個道理,面色就越不好看。 阿棠不是不氣了,也不是舍不得他挨打,只是想到了讓他如鯁在喉的懲罰。 他沒有拒絕的余地。 在外人面前,紀忱江還要面子,他只半垂下眸子遮住眸底的暴躁,輕笑著問,“既然這是夫人的決定,必不會有錯……” “這不是我的決定。”傅綾羅溫和打斷他的話,笑得比在府外時還要動人,“我們這是在與你商議。” “噗——”喬安發出輕微動靜,趕緊縮了縮脖子。 “我剛才一路追趕王上,吃風吃多了,我這就出去!” 他想起剛才王上在大門口情真意切的保證,再聽傅綾羅說這話,實在忍不住幸災樂禍。 王上自己說出口的話,就是氣死也得咽下到了嗓子眼的血,讓馬兒追不上啊哈哈哈…… 祈太尉和王府丞都看出來了,王上這是壓著火氣呢,倆人雖然著急,也不急在這一時片刻的。 等兩人告退離開后,書房里就剩下傅綾羅和紀忱江,兩人坐在矮幾兩側,難得沒有黏糊。 傅綾羅垂著眸子喝茶,上好的普洱,是從汝南郡送過來的,帶著些青柑的清甜,很適合冬日里喝。 她不與紀忱江置氣,轉身換了跪坐姿勢,反轉細白手腕,慢吞吞煮著茶,給紀忱江也倒了一杯。 紀忱江輕哼,“這茶不夠下火,你該給我準備些綠豆湯!” 傅綾羅掃他一眼,聲音一如既往的甜軟平靜,“你上火了?” “那是……”紀忱江抬起眼皮子,看清傅綾羅的眼神,她毫不意外,這叫他的火氣都僵住了。 傅綾羅又笑,“所以王上打算怎么做?是讓我的命令再度落空,還是陽奉陰違,想法子收拾岳者華?” 紀忱江無奈捏了捏鼻梁,伸手將傅綾羅提到自己懷里,“最沒心肝的就是你,我不信你,你何嘗信過我?” “嗯,我們都不信彼此。”傅綾羅一直都沒什么情緒,說這話也是溫溫軟軟沒脾氣。 要是寧音在這兒,估摸著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下一刻,必定是瘋狂討好賣乖,不敢再惹娘子生氣。 傅綾羅最嚇人的時候,不是她發脾氣的時候,她大都不怎么發脾氣。 可她若是被人輕慢過后,越是沒脾氣,實則就是越計較,待得她能慈悲表示原諒的時候,別懷疑,那必定是準備要人命的時候。 所以,衛明一直都說,傅家阿棠,那就是個小狼崽子。 紀忱江沒寧音那么了解傅綾羅,卻下意識覺得這無比乖軟的小女娘叫人從心底膽寒。 別說生氣了,他連耍混賬都不敢。 他心里嘲諷自己,喬安私下里跟衛明調侃的也不錯,他這就是老房子著火,不燒則以,燒就成灰,根本停不下。 “你想留他,那就留。”紀忱江抬起她的下巴,聲音平靜中帶著妥協,“夫人的命令,長舟竭盡全力,必不會叫它落空。” 又是仰躺著迎接紀忱江自上而下看過來的目光,那眼神里有理所當然,有無奈,唯獨沒有高高在上。 傅綾羅這才真正露出個燦爛的笑來,“好,我信你。” 一個信字,激得紀忱江被壓住的蕩漾又起波瀾,他低頭擒住擾人又叫人欲罷不能的小嘴兒,“我這么聽話,夫人是不是該獎賞我?” 傅綾羅使勁兒推他,即便被親的喘不過氣,面上遍布紅霞,目光卻無多少羞澀。 等到她上腳踹,細白的眉心都蹙成川字,紀忱江才停下,只以為她不喜歡白日宣yin。 他苦笑著拉過傅綾羅的手掌刀,“夫人憐惜則個,小子記掛著惹惱了夫人,日思夜想,這刀都快壞了。” 他湊近傅綾羅耳尖,用唇舌相勾,“我伺候夫人回寢殿先歇個晌兒如何?” 傅綾羅心里呸了一聲,大上午的,還沒用午膳,歇個屁。 “阿彩!”她細細喘著氣跑開,站在軟榻旁邊瞪了紀忱江一眼,揚聲喊。 阿彩戰戰兢兢在門口問:“夫人有何吩咐?” 傅綾羅見她不敢進來,紀忱江斜靠在軟榻上,憊懶勾著唇一臉無賴模樣,她在心里又罵混賬。 突然的,她有些想她寧音jiejie了。 “叫云熙阿姊過來一趟。”傅綾羅想問問寧音到哪兒了,她可不想叫寧音自己在外頭過年。 吩咐完,她也不勉強阿彩進來,只理了理自己有些雜亂的衣裳,往門口走。 紀忱江起身攔她,“去哪兒?” 怕惹惱了傅綾羅,他也不是非得這會兒做什么,趕緊低頭摟住她腰肢,“新圣城府不淺,你想留下岳者華,還得從長計議,不如我們商……” “長舟。”傅綾羅捂著他的嘴,眼神平靜,“你總說我沒心肝,我也想要推己及人,學一學定江王的威風,怎么做你不必與我說。” 紀忱江:“……”他聽懂了,傅阿棠要學他,只要結果,不想聽他說過程。 他勾了勾唇,像他沒什么不好的。 他剛要說話,傅綾羅又笑道:“我還要去令人將偏院收拾出來,這陣子王上就在偏院就寢。” 她堅定拉開紀忱江的手,不容拒絕道:“在你將事情辦妥之前,我不想喝甜湯。” 紀忱江:“……”艸!沒有結果之前,不要到他面前來礙眼,很好,這很定江王。 “還是王上想叫我去住偏院?”見紀忱江擋住她的路不動,傅綾羅挑眉問道。 紀忱江深吸了口氣,平靜讓開,“我去。” 等傅綾羅離開后,他第一次沒有禮賢下士,尊師重道的心思,在心里怒罵祈太尉和王府丞,能將他的性子說的如此清楚的,除了這倆人沒有旁人了! * 祈太尉和王府丞剛離開內院,就都打了噴嚏。 祈太尉揉了揉鼻子,抬頭看天,“年前還得下場雪吧?也不知道年后新圣……” 怕隔墻有耳,祈太尉沒多說,只嘆了口氣,“綾羅夫人還是太任性了些,即便她是為了南地好,未免也有些太不將王上放在心上。” 王府丞還在氣他剛才說話太不注意,聞言心想,你這老東西被夫人踹出門的時候,怎么不說這話呢? 不等王府丞說話,他們就聽到有仆從說話的聲音,“衛長史吩咐,將偏院收拾出來。” “喬大伴叫咱們上點心,王上估計要在偏院住些時候。” “什么?王上住偏院?綾羅夫人也……唔唔!” “你要死了,夫人你也敢議論,你不要命別拉著我一起!快點干活兒!” 祈太尉老臉皺成橘皮,明顯是不認同,緊皺眉頭道:“我怎么聽著這話如此耳熟,明日可是小朝啊!” 言官要是知道了,說不定得撞柱子,王上的顏面何存! 不行,他還得回去勸勸。 他剛一轉身,王府丞就涼涼提醒他:“耳熟?你大概是書房住舒坦了,聽你們家仆從說過?” 祈太尉:“……”有道理,總不能不要臉這事兒還分人,他能,王上不能吧。 到底是咽下想勸諫的心思,祈太尉輕哼了聲,“烏龜笑王八,你個老東西還挺得意!說得好像你在你家夫人面前很有臉面一樣。” 王府丞輕笑:“哦,起碼我沒帶著巴掌印被夫人攆到書房過。” 祈太尉的夫人也是武將之后,將門虎女不是說說而已。 他王煜是個文人,娶的也是文弱女娘,私下里怎么給他沒臉,反正不會露在臉上。 祈太尉深吸了口氣,咽下心里的苦。 王府丞又笑:“綾羅夫人性子柔和,祈太尉有功夫替王上cao心,不如叫你家夫人跟綾羅夫人學一學。” 就這老東西還有功夫替王上擔心,純屬是閑的。 祈太尉聽出來了,偏偏傅綾羅的和軟是有目共睹的,他無從辯駁,氣得黑著臉甩袖子走了。 王府丞笑瞇瞇在后頭跟著,他倒也不是挑撥拉踩,只是怕祈太尉這老武夫拎不清,真惹惱了綾羅夫人,與王上和綾羅夫人都生了間隙。 一起并肩作戰幾十年的同僚了,他不想看祈太尉真有那一日,至于祈太尉能不能理解他的好意,他倒也不在意。 最多等明日,他請這老東西吃頓酒,仔細說說也就是了。 可令王府丞始料未及的是,都沒等他有機會約祈太尉喝酒。 第二天小朝,祈太尉看定江王頂著個巴掌印,坐在王座上,自個兒就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