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言驚蟄耳根一燙,抬頭對上趙榕的目光,生怕她誤會什么,剛要開口解釋,趙榕就“噗嗤”一聲笑了。 “我說呢,感覺哪里怪怪的。”她搓搓言樹苗的腦瓜,意味深長的又瞥了眼言驚蟄,“剛剪完的頭發確實是這樣。你爸也帶你剪了?” “嗯!”言樹苗誠實的當啷當啷腿。 “那還蠻好的,起碼知道在意形象了。”趙榕將臉側滑落的頭發掛到耳后,清清嗓子,“比你趙叔叔強。” 言驚蟄正將杯子放回桌沿的手一頓,輕輕抿起嘴。 在段從那次將言驚蟄內心排序,直白剖開的對話中,言驚蟄在他構建的假設中真的想象過:如果趙榕以為了孩子好為由,表示出想要復婚的念頭,自己會不會動搖。 但當時那個問題,他根本沒想到底。 不提已經從言樹苗口中知道趙榕有了新的伴侶,即便沒有,言驚蟄對自己的條件與能力也太了解了。 他從來都不是個值得任何人回頭的人。 趙榕和他之間,本身也沒有感情。 這個“趙叔叔”是誰不言而喻,趙榕專門提這么一句是在暗示什么,言驚蟄不是傻子,也聽得明白:她或許在以為,自己是抱著復合的念頭,來跟她見的這一面。 反駁與解釋的話語在喉嚨口轉了幾圈,最終還是被咽了回去。 不知道為什么,此時此刻的言驚蟄,想到的全是段從在暖黃的燈光下,吃著泛黃的兔子蘋果,認真向他問話的模樣。 “今天突然見面,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說嗎?” 言驚蟄本想問問她離婚后這兩三年過得如何,想到段從,突然沒了任何寒暄的心思,索性直接開口,提出最關心的問題。 趙榕的心情估計跟他差不多,見言驚蟄問得直白,也沒再繼續閑聊。 望著言樹苗沉吟了一下,她更加直白地點點頭,答道:“確實有。” “我想接樹苗到我那住一段時間。” 言驚蟄與言樹苗同時一愣,言樹苗本能的先看了眼爸爸,隨后眼睛里透出小心翼翼的開心,抬臉瞅著趙榕。 “到你那,一段時間?”言驚蟄重復趙榕的問題。 “是這樣的。”這次換趙榕垂下眼睛,語氣中也透出些許悲傷無奈,“我可能要不了孩子了。想帶樹苗去跟我們生活一段時間,如果大家都能適應……” “不。” 言驚蟄沒等趙榕說完,第一次平靜卻堅定的打斷了她。 第 60 章 在趙榕眼里, 言驚蟄一直是個十分窩囊的人。 第一次見到言驚蟄時,他還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學生,為了他爸言瘸子鬧下的事四處求人,同時兼顧著他那個傻子媽下葬的大事小情, 像個沒頭的蒼蠅, 一副茫然無用的模樣。 接觸過后, 她發現言驚蟄本質不壞, 說話溫溫和和, 也懂禮貌, 攤上這么個可恨的爸只能說他倒霉可憐,就幫著說了幾句話。 當時趙榕還是個要強的姑娘,雖然早早的不上學了,心地卻壞不到哪去,對年齡相仿的言驚蟄有種本能的憐憫。 后來在她身上發生了一些事, 全家鬧得人仰馬翻。再次遇到言驚蟄,看著這個老實到木訥的人,某個見不得光的念頭在趙榕心里埋下種子, 便一發不可收拾的瘋長起來。 事情的發展順利到超出預期, 言驚蟄幾乎沒有掙扎的與她定了親。趙榕父母都知道言驚蟄是被下了套,可為了保全一家人的臉面, 他們誰都把嘴閉得嚴嚴的, 全家人一同做足了戲。 趙榕在塵埃落定后大哭了一場, 將自己鎖在屋里愣了整宿的神。 及至婚禮那天, 她紅著眼圈望著這個木然的丈夫,都替他感到不解——這人竟然一丁點疑心都沒有, 就這么接受了一切。 這種不解在她與言驚蟄短暫的婚姻里,時常就要冒出來一次。 趙榕實在不能理解, 一個人怎么能把自己活成這個樣子,沒有本事,沒有主見,甚至連脾氣也沒有,永遠那么沉默寡言,那么唯唯諾諾,逆來順受的生活著。 連那種事言驚蟄都沒有氣性,趙榕在夜里趴到他懷里,用柔軟的肢體語言來暗示,言驚蟄僵硬著胳膊不推她,可也沒反應,每次都以尷尬和沉默告終。簡直不像個男人。 趙榕懷疑言驚蟄心里是不是什么都明白,這種念頭讓她感到更加窒息,復雜羞愧到只能用怒火來做掩蓋。 在言樹苗出生后,看著將孩子照顧得無微不至的言驚蟄,趙榕也試過勸說自己,安份下來,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就把不該有的念頭都扔掉,兩人搭著伙把日子過下去算了。 可她真的做不到。 心里真正朝思暮念的人一回來,趙榕再也忍受不了這死水一樣的生活,言驚蟄果然如她所料,對離婚和結婚的態度同樣麻木,沒有挽留就同意了。 及至今天見到言驚蟄之前——準確來說,是在向言驚蟄提出要孩子的想法前一秒,趙榕回想著這些年發生的一切,對言驚蟄的那份不解都還在沸騰。 她以為言驚蟄還會和以前一樣,呆板、蠢鈍,沒有異議的接受一切。 畢竟相較于以往的每次變數,自己將孩子帶走,對言驚蟄的生活不論從哪個方面,都是利大于弊、是解脫,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趙榕還在心里自我安慰著辯解:這是她對待言驚蟄最善良的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