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這樣說服自己。

    屋里的林嬌又打了個呵欠，不知道為什么，最?近總覺著困，明明每日也睡了那么久。

    將床上被子上的灰塵彈了彈，她轉(zhuǎn)身時，猛然看到?房門處站著的人，嚇得手上的雞毛撣子一下子掉落在地。

    待看清站在那里的是誰后，林嬌還是忍著厭惡叫了一聲：“二公?子。”

    雖然被她的冷淡和排斥刺傷了一下，但美?人在前的激動還是勝過了一切。

    裴清河跨進(jìn)了屋里，他長得也是風(fēng)流倜儻，這會兒更?是有意維持著風(fēng)度來博得美?人好?感。

    “嫂嫂不必這么客氣，”他笑著靠近了兩步，“都是一家人，叫我?清河就好?。”

    但他不知，在林嬌的眼里，這人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令人作嘔，尤其是如今孤男寡女在房間里，她心中立馬升起?警惕。

    “這都是下人做的事情，”裴清河還在若無其事地靠近，臉上掛著虛偽的關(guān)心，“怎么能讓嫂嫂做呢？”

    這聲嫂嫂從他的嘴里說出來，帶著明顯的狎昵。

    察覺到?的林嬌也不愿再虛以委蛇，徑直就要出去。

    裴清河就站在桌邊，林嬌從旁邊路過時，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女人的手。

    肌膚接觸的一瞬間，林嬌就像是碰到?了什么臟東西想要，立刻甩開。

    “放開！”

    裴清河自然不會如她所愿，跟她相反，男人這會兒有些頭腦發(fā)漲。

    手上細(xì)膩的觸感讓他忍不住地心神?蕩漾。因?yàn)殡x得太近，他能聞到?女人身上傳來的花香，能看到?對方因?yàn)樯鷼饽橆a的艷紅。

    他也終于拋開了沒?用的偽裝，手上一用力把林嬌拉了過來。

    “你跟著那個殘廢有什么用？”激動的心情讓裴清河語速也快了些，只知道一股腦地承諾，“我?可以給?你貴妾，或者平妻，平妻也行……”

    被他禁錮在懷中的林嬌一陣反胃，奮力地想要掙開，男女力量的懸殊，讓她的一切掙扎都顯得徒勞，這讓林嬌在惡心之?余，涌出恐懼。

    “滾開！我?叫你滾開！”

    裴清河直接無視了她的掙扎和反抗，左右這院子都是他特意安排過的，不會有人過來。于是迫不及待地把女人往床上拉。

    將她按倒在床上時，他還沒?忘記護(hù)住了林嬌的后腦勺。

    這小嬌嬌哪里都是嬌嫩的，讓他不自主地想要小心。只是……力氣還挺大，裴清河吃力地將林嬌的手固定在上方。

    陌生男人的氣息和這樣曖昧的姿勢，讓林嬌的恐懼愈發(fā)地擴(kuò)大，手動彈不得便?用上了腿，整個人奮力地想要推開上方的這個人。

    “裴景！”慌亂中她只能叫著這個能讓自己安心的名字，“裴景！救我?！裴景！”

    “閉嘴！”差點(diǎn)被她掙扎開的裴清河本就有些惱怒，再聽著她叫這個名字，一瞬間妒火上心頭，“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可再一看身下人淚眼婆娑、烏云半墮，凌亂卻又美?得不可方物的樣子，又后悔自己話說得太重。

    身下就是嬌軟的身軀，林嬌的衣物在拉扯中褪去了些，露出細(xì)嫩白?皙的皮膚，還帶著奶香，那奮力的掙扎讓兩人身體?摩擦著，迸出若隱若現(xiàn)的火花，裴清河眸色暗了暗，怒火已經(jīng)消了，換成了其他的東西。

    “小乖乖，你只要跟著我?，”他的語氣再次柔和下來，“爺保證不會虧待了你。”

    “滾開！裴清河你這個畜牲，給?我?滾開。”

    因憤怒和恐懼而尖銳的聲音落在裴清河耳里，卻是勾人得緊。

    推搡間，林嬌掙脫了桎梏的手，摸到?了頭上的發(fā)釵。那是裴景不久前送的，他攢了很久的銀子，自己收了后就日日不舍得摘下。

    還在上方因?yàn)橛H了一下就心神?蕩漾的裴清河沒?有注意到?林嬌已經(jīng)變得兇狠的目光，直到?利器插進(jìn)了他的脖子里。

    錐心的疼痛讓他不自覺地大叫出來，手緊緊捂著被釵子插進(jìn)去的地方不停地后退，汩汩的鮮血正在流出。

    “你……”疼痛讓男人臉上兇惡畢露，那目光就像是要?dú)⒘怂话恪Ｖ皇撬麆倓傋吡藘刹剑椭刂卦缘?了地上，發(fā)出咚的一聲聲響。

    林嬌渾身都在顫抖，剛剛那一下，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眼淚還在無意識地留著，直到?模糊了雙眼，她才胡亂地擦了一把，顧及不得在臉上留下的血跡，趕緊下了床。

    落地的那一刻，發(fā)軟的腿讓她差點(diǎn)再次跌坐到?地上。

    裴景，她的淚流得更?兇猛了。

    她現(xiàn)在好?想見他。

    林嬌勉強(qiáng)地站穩(wěn)了，地上的男人已經(jīng)閉上了雙眼，也不知生死。她先蹲下去拔下了自己的發(fā)釵，那是裴景送給?自己的，不能留在了這里。

    發(fā)釵拔下后，傷口留出的血更?加兇猛了。不知是不是被這一舉動刺激了，地上的男人突然睜開了眼睛，伸出手狠狠抓住了她。

    此刻裴清河的眼神?比起?兇狠，更?像是求救。

    可林嬌從小到?大，哪怕是落難后嫁給?了裴景，也還沒?受過這樣的委屈。此刻腦子里只有憤恨。

    她盯著裴清河的眼睛，再次舉起?了手里的釵子。

    一下，兩下，三下……

    直到?男人瞪著不甘的眼睛徹底沒?了呼吸，直到?濺出的血模糊了她的眼睛，林嬌才停了下來。

    她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有些失神?，她剛剛，殺人了。

    等在院子里的裴景已經(jīng)不知是第幾次向門口張望了，他不知怎么的，只覺著心難以平靜下來，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fā)生一般。

    看到?滿身血跡的人跌跌撞撞沖進(jìn)院子時，裴景的心一窒，素來冷靜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慌張，雙手馬上快速轉(zhuǎn)動輪椅向門口過去。

    “傷到?哪里了？”

    他低沉的語氣里，是掩飾不住的心急，見林嬌不說話，直接伸手去擦拭臉上的血跡，直到?沒?有看到?明顯的傷口，才不著痕跡松了口氣。

    “裴景。”

    呆愣的林嬌一下子抱住了他。

    鼻尖都是自己熟悉的氣息，她能感覺到?裴景的手在她身后輕輕拍著，心里的恐懼與不安在那一刻都被委屈所替代，她鼻子一酸，又想落淚。

    “裴景！”她哭得撕心裂肺，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得裴景的心都揪在了一起?，陣陣鈍痛著。

    “好?了好?了，沒?事了。”男人耐心地一聲聲安撫著，他能感受到?懷里嬌軀的顫抖，也無法想象她剛剛經(jīng)歷了什么樣的事情，只想緩解著她的恐懼。

    然而林嬌突然站了起?來。

    現(xiàn)在不是哭的時候。

    她擦擦眼淚，急匆匆地往屋里走去：“我?們?得馬上收拾東西走，裴景，我?殺人了，我?們?得趕緊逃。”

    剛走兩步，手被抓住了。

    男人寬厚的手包裹著她沾著血跡的小手，面色也有了幾分凝重：“不收拾了，直接走。”

    他沒?問發(fā)生了什么，顯然也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先離開。

    可惜的是到?底他們?還沒?走，裴夫人就已經(jīng)帶人找了上來。

    林嬌被帶走了，據(jù)說裴清河還剩最?后一口氣，裴老爺請了全城的大夫來了府上，而林嬌則被看管起?來。

    她窩在柴房里，透過窗戶看向外面的月亮。

    恐懼，冰冷，饑餓，所有的負(fù)面情緒到?了極點(diǎn)后，反而只剩下了麻木。

    她知道自己有多?狼狽，散亂的頭發(fā)，渾身的污濁，她自己都能聞著的惡臭，都是她從未經(jīng)歷的。但這只是開始。

    裴清河定是活不下來了，等他死了，等著自己的，必然是更?令人絕望的處罰。

    林嬌想起?聽人說過，曾經(jīng)只因一個丫鬟給?裴清河用了床上助興的藥，裴夫人便?把她打發(fā)去了窯子里，成了人盡可夫的妓子，讓她生不如死。

    若是自己……還不若死了算了。林嬌顫巍巍地從懷里拿出那支銀釵，將上面的血跡擦干凈了，抵在自己脖子上。

    銳利的銀釵在那里放了好?久，她始終下不了手。

    那一刻，林嬌腦海里，全是裴景的臉。

    方才她被裴夫人抓著頭發(fā)扇臉時，她看見了裴景紅著眼睛地嘶吼：“別動她！”

    從來都是冷靜自持的人，第一次露出那樣的表情，自責(zé)，內(nèi)疚，憤怒，像是籠中困獸，怒聲嘶吼著，他被家丁們?圍在地上拳打腳踢著，眼睛卻始終看向自己，爬著也要向自己這邊來。

    林嬌很早就知道了，自己疼的時候，他會比自己更?疼。

    那自己若是死了呢？

    女人終究是放下了釵子，壓抑不住地小聲嗚咽。怎么辦？即使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是發(fā)現(xiàn)自己舍不得死。

    裴清河果真還是死了。

    林嬌被帶過來的時候，裴夫人恨不得沖過來再給?她兩耳光。

    “賤人！你敢害死了我?的兒子，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她已經(jīng)想了一萬種折磨林嬌的方式，卻沒?想到?官府的人會在這個時候來。

    裴夫人有些發(fā)愣，這種事情，她當(dāng)然是希望能用私下的手段來解決，去了官府，變數(shù)大不說，不能隨心所欲折磨這個賤人不說，清河□□不成反被殺的事情也會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

    可官府拿人，她怎么敢阻攔？

    等林嬌被帶走了，她才反應(yīng)過來是裴景報了官。

    裴景與林嬌到?底是不同的，他怎么說也是老爺?shù)膬鹤樱缃衽崆搴铀懒耍踔辆褪俏ㄒ坏难}了，老爺自然是不會允許她做得太過分的。

    可是喪子之?痛的裴夫人哪里管得了這么多?。

    那個小賤人，以為去了官府，自己就沒?辦法了嗎？

    裴景確實(shí)報了官，與其把林嬌留給?裴夫人，倒不如進(jìn)官府。裴清河欺辱人在前，若是遇到?了清正廉潔的好?官……清正廉潔的好?官，他自己都知道，這個希望有多?渺茫。

    男人幾日來，把自己能找的人都找過了。

    曾經(jīng)的下屬、同僚、戰(zhàn)友，他一個個去求見，推著輪椅的男人，掙扎著跪到?了地上，對每一個人說著。

    “求求你了，救救我?的妻子。”

    曾經(jīng)的他以為自己孑然一身，只剩了這一身傲骨了，可如今比起?林嬌來說，自尊又算得了什么。

    然而即使已經(jīng)低到?了塵埃，卻都無一例外地遭受了拒絕。

    有心軟的倒還是會解釋幾句：“若真是裴家自己的事情，舉手之?勞，本官倒也樂意為之?。但是裴大……裴公?子，你是有所不知，那裴清河才與杜尚書家定了親，本官若是幫了你，不就是打了尚書大人的臉嗎？”

    若論家世，裴家一個商賈之?家，自然是高攀不上尚書家的，更?何況這位杜尚書還是孟承安面前的紅人，但那尚書家的小姐吵鬧著非他不嫁，才有了這么一門親事。

    這一世的孟躍依舊是內(nèi)閣首輔，只是沒?了裴景的助力，首輔與皇權(quán)的對抗并沒?有一邊倒罷了。

    那也是他們?這些人不敢得罪的存在。

    裴景這才發(fā)覺自己失算了，裴家的手伸不到?官府里，尚書家卻是可以的。

    他的手指幾乎要在掌心里扣出血跡，嬌嬌在牢房里，定然不會好?過。他不敢去想象那個畫面，心痛的窒息感讓他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