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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為吾妻擇良婿/吾妻瀟瀟灑灑的那些年 第9節

    人群擁擠,青嵐被知言和一個丫鬟夾在中間,眼瞅著雪亮的槍尖帶著萬鈞之勢朝自己飛過來,卻挪動不開。她身體下意識地向后一躺,槍櫻子蹭著下巴飛過去,槍尖劃過石板路,金星飛濺,槍在地上稍稍彈了一彈,才倒下來。

    青嵐一屁股跌到地上,望著那雪白尖亮的槍頭一口一口地喘粗氣。

    幸好她是練過些功夫的,比常人反應快些。不然按這槍的分量,真扎到rou里,不死也要少半條命。

    玉嬋和知言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兩人呆愣愣地望著青嵐,捂著胸口倒氣倒了好半天,才想起來要給她檢查檢查,看傷著沒。

    那賣藝的二人見差點出了人命,已經嚇得跑過來作揖道歉。二人哭喪著臉,一個勁地說他們賣藝多年,從未有過這樣的事,今日定是犯了太歲才出了這樣的紕漏。

    青嵐邊聽他們說,邊在玉嬋的攙扶下站起來,腦袋里仍有些恍惚。她擺了擺手讓那二人讓開路,直愣愣地往外走,玉嬋“嵐姐兒”“嵐姐兒”地連喚了幾聲,她才停下來。

    “玉嬋,你說他們這么多年從未出過事,怎么就讓我趕上了?......這是不是那老頭說的血光之災?”

    玉嬋也不知該怎么回答:“這......就是他們演砸了,還好你命大,躲過一劫。”

    青嵐聽她這么一說,卻是愈加擔心起來,那老頭說不是她出事就是父親出事,如今她逃過一劫,這劫該不會就落到父親頭上?

    說起來,昨日她要走的時候,父親的確有許多反常之處,似乎是在和屬下商討什么大事。他原本有事要告訴她,也不知究竟是什么。

    她往薊州衛的方向遠眺,見日薄西山,火燒云像被撕扯開的血衣,在天邊斜斜地壓出一大片刺眼的猩紅。

    ……

    薊州衛的城墻依山而建,余暉之下,猶然一條紅龍蜿蜒磅礴。

    城墻之外,沈望騎在馬背上,挺拔而英武,幾個校尉緊隨其后,再后面還跟著幾百個新兵。他駐守薊州衛將近十載,城外曲曲回回的山路,他閉著眼都不會走錯。

    他身后的這些兵就不同了,他們都是近兩年才垛集的新兵,如今各個是滿臉的惶惑。一行人瞧著浩浩湯湯的,卻全無威武整齊可言,只勉強維持了隊形而已。平日在校場上還瞧不出什么,一帶出來才顯出混亂、散漫,什么穿反的鎧甲、生銹的刀,舉目皆是。

    這些人別說上戰場了,連薊州衛的外城恐怕都沒出過幾次,這一回,順帶讓他們鍛煉一番也不錯。

    沈望許久不出城,今日帶兵出關是告訴過兒子的,原本昨日就打算告訴閨女,可閨女一眨眼的功夫就跑走了,也是太貪玩了些。

    但是話說回來,她一個女孩兒,此時不玩什么時候玩。等日后去了婆家,整日拘在后院,不是理家里的庶務,就是忙著伺候公婆丈夫,有什么意思。

    女孩兒同男孩兒比起來,就有更多的不容易,所以他這些年也是有意縱著她的。

    一行人慢慢悠悠,一路走到了墨月嶺,安營扎寨。

    第二日一早,沈望才宣布此行的目的。

    他之前得了情報,有一伙北顏軍妄圖偷襲薊州衛,這隊人馬今日會經過墨月嶺之下的山谷,而他們此行的目的便是埋伏在此處,將其圍剿。尤其那個領頭的大將,是北顏極為重要的人物,今日必要將他擒住。

    眾新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北顏不是早降了么,這么多年沒打仗,怎么今日突然來偷襲。

    再說,將軍為何讓他們這群新兵圍剿北顏軍?聽說那些賀族人茹毛飲血,恨不得打娘胎里出來就會砍刀射箭的,就他們這點斤兩,誰圍剿誰還不一定呢!

    不過軍令如山,新兵們還是灰著臉,在山坡上乖乖地埋伏好。沈望申令再三,為防止驚跑了對方的主將,必要等到他的號令才能張弓放箭。

    不到一個時辰,果然有一長隊人馬進了山谷,瞧著約摸有兩百來號。看那旗幟穿戴,的確是北顏軍不假。走在前頭的是幾路小兵,他們的領將劍眉星目,披著一件大紅繡銀紋的斗篷,氣定神閑地走在后面,眼看就要進谷了。

    嶺上的眾人從未打過仗,此刻屏息靜氣地趴在山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嗤的一聲,也不知是誰沒繃住,一支孤箭射出去,結結實實地扎在那北顏領將的馬前。

    那領將大驚,循著箭來的方向望了一眼,即刻掉轉了馬頭往回跑。

    北顏軍向來以快如閃電的奔襲見長,這隊人馬也不例外,雖是撤退,卻也是去如疾風,等沈望這邊的新兵上了馬追下嶺去,那隊人早就逃到射程之外了。

    眾人看向沈望,他卻似乎沒有追寇的意思,好像這場圍剿就這么結束了。

    早已遠遠逃離的領將也在回望著沈望,雖然相距太遠,神色不明,但那人看上去身形矯健,勃勃一團英氣。

    沈望端坐在馬上,望著那人遠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一挑。

    目光收回,他抬手一指新兵中的一個小個子。那小個子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幾個校尉圍攏住,冰冷的刀尖抵住了喉嚨。

    “將軍這是何意?”他一臉的倉皇。

    “何意?”沈望目光冷冽,”方才那箭難道不是你放的。”

    他大手一揮,幾個校尉便將那小個子扯下馬來,捆了手腕。他讓人將他栓在馬后,帶著一起回城。

    ……

    翌日天一亮,青嵐便帶著纖竹乘車趕回薊州衛。

    前一日廟會的熱鬧一直持續到晚上,可她自從在那紅纓槍下撿回一條命,心里便一直惴惴不安,根本無心再逛。若不是礙于天色已晚,她前一日便是要趕回去的。

    官道上一路順暢,她們不到晌午就進了城,纖竹趕著馬車飛一樣地直奔衙門。

    有個年紀輕輕的兵士正好從衙門里走出來,他見一身男裝的青嵐從車上跳下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公子您來了。”

    青嵐見是幫父親整理雜物的小兵,沖他點點頭:“我爹此時可在衙門?”

    那小兵有些少年老成,說話不緊不慢的:“回公子,將軍昨日下午就帶兵出城了,此時尚未回來。”

    青嵐心里咯噔一聲:“......可是有敵軍來犯?”

    早年間父親帶兵出城,不外乎是迎戰前來襲擾的北顏軍。可自數年前北顏對大景稱臣以來,薊州衛已經多年沒有戰事。

    小兵搖搖頭“將軍什么都沒說過,在軍營點齊人馬就走了,臨行前只說立功者重重有賞。”

    青嵐一皺眉:“那此行帶了多少人?”

    “三百余人。”

    ……薊州衛各所加起來少說有五千余號兵將,父親只帶這樣一點人迎敵?青嵐越想越心慌。

    “那我師父可在衙門?”父親有事從不瞞著師父。

    “吳將軍也不在。因再過數日將有京師的特使大人經過咱們衛,吳將軍昨日一大早就開始帶人清整道路、安排守衛,準備迎接特使大人,小的也不知吳將軍此時在何處。”

    青嵐聽到特使大人幾個字,想起前幾日在邸報上看到的消息。皇上新得了一位皇子,朝廷將按慣例,遣使節前往各個稱臣的邦國告知。

    由于薊州衛與京師離得近,且過了墨月嶺之后,到北顏的道路都比較平坦易行,所以本朝特使一般都經由薊州衛出關。以往這種時候,父親和師父都是如臨大敵,生怕有半點紕漏。

    青嵐嘆了口氣,既然師父此刻不在,看來一時也問不到什么了,便只好先回家去。

    下午,慶安終于從學堂回來,青嵐一見他便問爹爹之前交代過什么話。

    “咱爹說不必擔心,他今日會回來。我估計即便路上有所耽擱,晚上他總是能到家了。”

    青嵐這才稍稍放了心。

    父親既然只帶了那幾百新兵出城,想來不是什么大事。況且他身經百戰,從前那么多兇險都闖過來了,這次應該也沒什么可擔心的。她一定是被那算命的和那突如其來的一槍給唬住了。

    想著之前逃跑的事,她特意親自下廚做了幾樣點心,又讓紫雪她們買rou包餃子。等父親回來,讓他吃一頓好的,借此消消氣。

    然而姐弟倆等到天黑透了,也不見父親回來。

    青嵐才剛放下的心又漸漸揪了起來。姐弟二人沒吃幾個餃子就吃不下了,其余的全都分給了下人。

    這一夜陰雨綿綿,青嵐躺在床上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翻來覆去地睡不踏實,待到第二日天不亮,她終于有些困意的時候,衙門卻來了人。

    “小姐,吳大人請您過去衙門。”纖竹的聲音近在耳畔。

    青嵐即刻睜了眼:“......是父親回來了?”

    纖竹搖了搖頭:“吳大人什么都沒說。”

    作者有話說:

    待會還有一章更新哦~

    23:10之前,如果小綠條沒出現,那是系統抽了

    第10章 害他

    ◎......◎

    青嵐心里猛得一沉。

    她不敢多想,只迅速地梳洗穿戴好。因嫌套車麻煩,她與纖竹飛身上馬便直奔了衙門。

    烏云凝聚不散,整個薊州衛像籠在一片灰蒙蒙的霧氣里,陰沉而壓抑。

    衙門口早有兵士候著,見青嵐她們來便將她們引向靠西的一間角房。青嵐疾步向里,遇到的人都極客氣地向她行禮,臉上卻都像覆了一層寒霜。

    她便愈發覺得不好了。

    西角房到了,槅扇大敞著,屋內卻晦暗得很。

    師父背手站在陰影里,身旁兩個兵士耷拉著腦袋,垂手立著。

    “師父,我爹回來了?”青嵐向他匆匆行了一禮。

    吳炳西看了看她,神色凝重:“......慶安去學堂了?”

    青嵐見他答非所問,心就猛地一沉。

    “師父,我爹到底回來沒有?”

    吳炳西斟酌了片刻,對那兩個兵士做了個手勢。

    那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吞了吞口水,引青嵐往里側走了幾步。

    “大公子,小的名叫王大勇……將軍先前派人帶回過口信,要是按那口信里說的,將軍昨日便該到了,所以吳將軍今日天剛亮就派小的兩人去迎將軍。小的們沿著回城的路找過去,在關外五十多里的那片竹林外尋到了將軍他們,可是將軍已經……已經……”

    他話說不出口,干脆抬手一指,讓青嵐往靠窗的竹榻上看。

    青嵐方才匆匆跑進來,沒留意此處,如今才發現,那竹榻上分明橫著一個人。一塊舊苫布從頭遮下來,只露出那人一雙套著皂色戰靴的大腳。

    戰靴上沾了血污,卻仍能看出其頭部加覆了一小塊皮革。

    父親節儉,去年靴子頭磨薄了,又舍不得換新的,就加了這樣一塊皮子。

    青嵐仿佛一下子跌入了冰河,冷得直打顫。

    她探手抓住那斗篷半晌,終于呼啦一下子掀開。

    面前是張泡得白腫的臉,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撲面而來,讓她片刻間有些喘不過氣。

    這軀體上傷痕密布,竟是無一處完好,頭皮被削去了半塊,臉上的刀傷縱橫交錯。因雨水浸泡,皮rou已經浮腫綻開、傷痕暴露,以至一張臉上山巒溝壑,已全不似人樣。此人身上的衣甲更是殘破不堪,與皮rou黏連在一起,浸了血污和雨水,早已顯不出原本的顏色。

    但是這魚鱗葉齊腰明甲與織錦戰裙,的確是父親帶兵出戰時的裝束……

    青嵐扶著榻沿癱軟在地上,目光卻定在那張臉上。

    吳炳西望著她歪斜的身影,柔如淡墨的雙眸里滿是憂郁:“人死不能復生,往后的日子還長著,你千萬想開些!”

    青嵐沒有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