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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年代女技術(shù)員[穿書] 第281節(jié)

    曾喬儀見她說得輕松,以為那邊的環(huán)境并沒有她以為的嚴森,“哦,這樣??!”

    愛立笑著和她道:“現(xiàn)在我們搞改革開放了,喬儀,等你放暑假了,可以帶著爸爸mama,來大陸看看??梢宰≡诰┦?,也可以去漢城,我們都有房子在。”

    曾喬儀謹慎地望了一眼車上的人,附在她耳邊道:“jiejie,你忘了,爸爸以前是國黨官員,不好回的。”這個問題,在來的路上,她就問過爸爸了,爸爸是這樣回她的。

    愛立微微沉默了下。

    這時候前頭的錢小群問司機師傅,“同志,是不是快到了啊?”

    喬儀扭頭問愛立道:“老家那邊,還稱呼同志嗎?”

    愛立笑著點點頭,“是。”

    余明明幫錢小群翻譯了下,司機師傅回道:“還有十分鐘,不出意外的話。”

    余明明提醒大家,拿好自己的行李。

    曾喬儀問道:“jiejie,你行李多嗎?我一會幫你拿,你先去機場,爸爸就等在門口呢,你一進去,他就能看到?!?/br>
    而此時,機場里的曾仲才又忍不住抬手看了眼時間,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下午點鐘了,今天飛京市的飛機,是晚上7點半的,還有四個鐘頭,不知道喬儀那邊有沒有找到人?

    忐忑焦慮中,曾仲才又站了起來,許是起來的太猛,險些閃了腰,又扶著椅背,緩緩坐了下來。

    頭一回,曾仲才這樣清晰地認知到,他真得是老了,身上的骨頭都松了,不過是站起來,都能閃到腰。心里只盼著,這一次能看到愛立,不然下一回,他不一定有那時間了。

    曾仲才伸手輕輕揉了會腰,忽然眼角余光瞥見一個穿著灰色襖子的年輕女士,在四處張望著,像是在找人一樣。

    黑頭發(fā),黃皮膚的姑娘,身上那一身略顯臃腫的衣服,并不新潮的皮鞋,隱隱都有幾分從大陸來的樣子,一手扶著腰,慢慢站了起來,又怕真是愛立,回頭看到他這副老態(tài)龍鐘的樣子會嫌棄,把手放了下來,稍微理了下衣服,才挺直了脊背,朝她走過去。

    愛立按照喬儀說的地方,并沒有看到人,不想,一回頭,就看到有位穿著灰色大衣的老人家,正緩緩地朝她走過來。

    他身形消瘦,步履似乎有些蹣跚,脊背也不如記憶里的筆直,可是直覺告訴她,這是她干爸!

    愛立的心一時跳到了嗓子眼,怔了一瞬,忙小跑過去,到老人家跟前站定,“是……是干爸嗎?我是愛立!”

    眼淚瞬時糊了曾仲才的眼睛,一把抓住了愛立的手,哽咽著道:“是,是啊,是??!”一邊伸手抹眼淚,一邊望著愛立笑道:“是愛立?是愛立吧?你都長這么大了,我走的時候,你還是個小豆丁。”

    他的手握得很緊,好半晌才像是反應(yīng)了過來,“是不是抓疼你了,孩子?”

    愛立伸手抱住了這個又哭又笑的老人,“沒有關(guān)系,干爸,我們又見面了?!?/br>
    曾仲才點頭,逗趣地道:“你和小時候可不怎么像,干爸險些都沒認出你來?!毖蹨I怎么都止不住,拿出手絹來邊擦邊道:“老了,不中用了,愛立長大不哭了,干爸反倒愛哭鼻子了。真好,我闔眼之前,還能見到我們家的小豆丁?!?/br>
    曾喬儀提著行李箱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她爸哭得像個小孩一樣,愛立鼻子也紅紅的,喉嚨不覺也有些哽咽。這么多年來,她只聽爸爸說過,老家還有位老姑奶奶,不曾想,還有一個這樣溫和可親的jiejie。

    曾仲才看到女兒來,拉過她的手道:“喬儀,叫jiejie沒有?這是jiejie?。 ?/br>
    “叫了,爸,我和jiejie一起從波恩過來的。爸,你們別哭了,jiejie今天還得回華國呢,趕緊找個地方坐一會。”

    最后,愛立和余明明打了招呼以后,去了附近的咖啡館。

    父女倆這才聊起來別后的狀況,愛立第一時間和他說了驍華奶奶的事,“干爸,我們在漢城遇到了曾奶奶,就是喬儀的老姑奶奶。”

    曾仲才忙問道:“老姑奶奶還在嗎?”一臉希翼地看著愛立,但是又想,如果在的話,得有九十了,心里隱隱覺得,怕是大概率不在了。

    就見愛立搖頭道:“十余年前走了,在病榻上的時候,一再叮囑我,以后要是有你的消息,一定要帶著她孫子葉驍華,來你跟前認認人。”

    曾仲才微微哽咽道:“姑姑走的時候還安詳嗎?”

    “嗯,挺好的,她老人家的兒子.兒媳婦和孫子都很孝順,把老人家照顧的很好,我mama周末有時候也去幫忙?!?/br>
    “那就好,那就好!”

    過了好一會,曾仲才才平息了下來,問道:“你們后來一直在漢城生活嗎?這些年,家里可太平?”

    “嗯,有些小波折,總體還算安穩(wěn),我和哥哥都讀了大學(xué)畢業(yè),哥哥去了礦上當(dāng)宣傳員,我在紡織廠當(dāng)技術(shù)員,前幾年進了紡織研究院,這次就是跟著紡織工業(yè)團出來的?!睈哿⑻魭恍┖玫恼f,不好的一句也沒提。

    聽到她讀了大學(xué),曾仲才忍不住笑道:“你小時候就很聰明,就是不怎么愛讀書,整日纏著我們帶你去看戲,看摩托艇表演,我那時候還想著,等你再大點,就送你去學(xué)摩托艇,鍛煉鍛煉膽量,沒想到你還讀了大學(xué)。”

    曾仲才知道,六十年代在大陸上大學(xué),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只能說老天眷顧了這個孩子,讓她安安穩(wěn)穩(wěn)地度過了青少年時期。

    “是不是結(jié)婚了?”

    愛立笑道:“是,干爸,還有了一個女兒,我把她的照片給你看看?!彼@次出國,隨身帶了兩張照片,一張是慶慶的半身照,一張是他們一家人的合照。

    她想著,要是遇到干爸,就把這兩張留給他。

    “干爸,這個是我女兒慶慶,今年八歲了,這個是我們一家人,我mama,她前些年和賀叔叔結(jié)婚了,賀叔叔是她的老鄉(xiāng)?!?/br>
    “好,好,你當(dāng)年也才八歲呢!這個孩子和你小時候可真像,真像啊!”曾仲才說著說著,鼻頭又微微發(fā)酸,十多年的時光,就這樣在他們各自的身上倏忽過去了。

    這一刻的曾仲才,不知道是為他自己的遭遇難過,還是為錯失了愛立的成長而難過,沈玉蘭孤兒寡母的,拉著一雙兒女長大,生活怕是極不容易,小時候極嬌慣的愛立,想必受的委屈也不少。

    但是這個孩子,矢口不提。

    相聚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愛立看離飛機起飛就剩倆個小時,試探著問道:“干爸,您這邊怎么樣?。坑行枰獛兔Φ牡胤絾??”她想著,干爸被關(guān)了八年,出來都五十歲了,即便后來辛苦攢了點錢,怕是至多也就夠喬儀上學(xué)的花銷。

    曾仲才聽到愛立這話,擺擺手道:“我好得很,我什么都不缺,就是這次來得急,什么都沒給你帶上?!?/br>
    愛立忙道:“干爸,你不用管我,我好著呢!您當(dāng)年留給我的兩個小匣子還在呢!”

    曾仲才忽而撫掌笑道:“真的?你mama還不知道嗎?”

    愛立搖頭,“不知道,她說您給我的東西,讓我自己好好收著就行,不用和她說。”

    曾仲才瞬間了然,沈玉蘭這是怕自己起了貪心,吞了女兒的東西。拍了拍愛立的胳膊道:“好孩子,那是給你的,你留著就好!”

    曾喬儀看到和愛立jiejie一道的女同志過來,忙道:“爸,jiejie要走了,她的同事過來找她了?!?/br>
    愛立也看到了朝這邊走的余明明,忙隔著窗玻璃和她揮手,站起來輕輕抱了一下干爸道:“干爸,我得走了,等下回有機會,我去米國看你和喬儀,還有陸阿姨。”

    曾仲才哽咽著道:“好,好,愛立我們下回見。”

    愛立見他極力忍著眼淚,身子還有些打顫,有些不放心地和喬儀道:“喬儀meimei,你看好爸爸。我在大衛(wèi)那里,給你們留了一個存折,你們?nèi)绻锌盏脑挘プ咭惶恕!?/br>
    曾仲才擺手,卻已然說不上來話,喉嚨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樣。

    縱然再不舍,愛立也知道要走了,抱了一下喬儀,朝咖啡館外頭走去。

    曾仲才沒有再起身送,不想讓愛立臨走前還不放心他。

    曾喬儀見爸爸身上發(fā)顫得厲害,抱著他道:“爸,已經(jīng)見到了,下回你要是想見,我?guī)慊卮箨懭ズ貌缓??我們還有得是見面的機會呢!”

    曾仲才輕聲道:“喬儀,我緩緩就好,讓我緩緩?!?/br>
    曾喬儀輕輕拍著父親的背,就像小時候,她傷心得哭,爸爸拍著她的背一樣。也是這瞬間,她發(fā)現(xiàn)父親是真得老了,所以對離別有這么大的感觸。

    她怔怔地想,這一次見面,隔了十一年,下次見面,如果隔了年,爸爸其實也是等不起的。

    第321章 新的挑戰(zhàn)

    愛立前腳剛上飛機,大衛(wèi)就找了過來。下午他才反應(yīng)過來,艾琳今天走,她的親人也找了過來,但是她還留存了一張存折在他這里!

    遠遠地看到了上午來找他的一對亞裔父女,正站在路邊,望著天空上剛剛起飛的飛機,老人眼睛里的不舍,讓他都覺得微微嘆氣,快步走了過去,打招呼道:“你們好,還好你們還在,艾琳留了一張存折在我這里,說要給你們的?!?/br>
    艾琳伸手接了過來,遞給了爸爸。

    曾仲才猶疑了一下,到底接過來打開看了一眼,600馬克,換算成人民幣是7000多塊錢,大陸的工資水平聽說不高,一個月就幾十塊錢,再加上登尋人啟事的費用,這么多錢,這孩子怕是幾年才能攢出來。

    這一張存折,讓曾仲才感受到了愛立尋找他的決心,心口有些發(fā)酸,和喬儀道:“你說你jiejie,她有家有孩子的,自己還要過日子呢,來一趟,花了這么多錢,這是怕我在外頭沒飯吃呢!”

    喬儀也有些感動,想不到這個沒有血緣的jiejie,能做到這個份上。

    曾仲才無奈地搖搖頭,讓喬儀先收著,準備等下次,再加一點,給愛立還回去。

    和大衛(wèi)握手表示感謝,“大衛(wèi)先生,謝謝你熱心幫愛立登廣告,不然我們父女怕未必有相見的一天?!?/br>
    大衛(wèi)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笑道:“這是我該做的,她很信任我,把這樣重要的一件事,委托給了我,是我的榮幸?!庇种钢鴨虄x手里的存折道:“這筆錢也不算小錢,加上廣告費,曾先生,請你相信,我很愿意為她服務(wù)?!?/br>
    曾仲才問他們是怎么認識的,得知愛立這次跟著紡織工業(yè)團出國,就是他們公司邀請來的,立即表示,想邀請大衛(wèi)共進晚餐。

    這一次見面,只有不到兩個小時,愛立這孩子說話也只揀好的說,曾仲才想從大衛(wèi)這里,多了解一點情況。

    大衛(wèi)也不負他所望,和他道:“艾琳現(xiàn)在任職于華國的紡織科學(xué)研究院,我想,她應(yīng)該是單位的骨干,不然不會作為代表出國。我和她交流了一些技術(shù)問題,雖然我們言語不是很通,但是通過畫圖,我們理解了彼此的意思。”

    又告訴曾仲才,他或許會在今年年中的時候,去華國看看,問他們有沒有回去的想法?

    這個問題,曾仲才一時沒有回答上來,等到父女倆坐上回去的飛機,曾喬儀正在看一份介紹西德甲殼蟲小汽車的報紙,忽然聽爸爸道:“喬儀,我也想回去看看。”

    曾喬儀立即放些了手里的報紙,有些意外地問道:“爸,你考慮好了嗎?”

    “嗯,我這個年紀,再不回去就沒有機會了。愛立還說,你姑奶奶讓她孫子見見我呢!”曾仲才越說越思鄉(xiāng)心切,他已到暮年,如果再不回去,怕是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心里都會有遺憾。

    曾喬儀見他打定了主意,忙道:“那爸爸你五月以后回,等我放暑假了,我陪你回去?!?/br>
    曾仲才搖頭道:“不用,你還年輕,你忙自己的就好,我到了那邊,有愛立一家,還有你姑奶奶的后人照顧,不會有什么問題的?!?/br>
    曾喬儀知道父親的顧慮,和他道:“爸,那我在學(xué)校申請一個出國交流看看,愛立說那邊現(xiàn)在放開了很多,應(yīng)該問題不大。”

    曾仲才沒有再勸他,轉(zhuǎn)頭朝機窗外看去,飛機已經(jīng)在天空上面,一眼望去,只有茫茫的不規(guī)則的云層,時間在這上面好像停止了一樣。曾仲才想到三十一年的時光,他都沒有陪那個孩子,而她受邀出國,第一件事就是想方設(shè)法地找他,忍不住深深地嘆了一聲。

    半個月以后,大衛(wèi)收到了曾先生從米國給他寄來的禮物,是很精美的一件華國瓷器,信里說這是他多年的珍藏,送給他的朋友。

    這是后話了。

    飛機離開了機場以后,余明明問道:“愛立,剛才那是你伯伯,還是舅舅???”她想,愛立稱呼那個姑娘為meimei,那極可能是父母兩邊的堂姐妹或表姐妹?

    愛立微微嘆道:“是爸爸,我小時候寄養(yǎng)在他家。”

    余明明驚訝得微微張了嘴,都說生恩不如養(yǎng)恩,寄養(yǎng)在他家的,那確實是和親生父親差不多了,怪不得愛立出國第一天,就惦記著找人。

    和愛立道:“你這回運氣是真好,我都沒想過會這么順利?!?/br>
    愛立聽到這里,也有感而發(fā)地道:“是,我這回回去,對我mama也有個交代,還有我爸爸的姑姑,她老人家臨走前,還記著這事呢!”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余明明卻聽出了苦難.悵惘和遺憾。她知道,她們一家其實是幸運的,父親一直在大使館里工作,她和mama在國內(nèi)也過著比較平穩(wěn)的生活,但是許許多多的家庭,因為戰(zhàn)爭.歷史,甚至是60年代前后的自然災(zāi)害等原因,而有著一段辛酸史。

    前坐的黎東生聽到這里,忽然就明白愛立為什么那么排斥謝鏡清,她的生活里,無論是過去的苦難,還是對未來的愿景,都沒有他的身影,而在另一個維度,已經(jīng)有人在她的生命里履行了父親的職責(zé),對于這個生父,愛立怕是一點期待都沒有。

    說是生父,其實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這一刻,他有些覺得,當(dāng)初應(yīng)梅子湘同志的意思,幫助謝鏡清見愛立,是自己做錯了。

    后面的余明明安慰道:“現(xiàn)在改革開放了,你爸爸回去也挺方便的,離開故土這么多年,他肯定也很想回去看看?!?/br>
    愛立也知道是這么回事,但是今天當(dāng)喬儀和她說,干爸曾經(jīng)是國黨官員,不好回的時候,她也有些猶疑。畢竟干爸的職位不算低,國家政治層面的問題,也不是她們普通人能想到的。雖說改革開放了,但現(xiàn)在畢竟只是在試點。

    飛機在京市機場落地的時候,機窗外黑漆漆一片,機場里的路燈,隱約照了一點路出來,愛立跟在大家后面,下了飛機,隱約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她去到了西德,然后見到了目前生活在米國的干爸。

    一到飛機外面,冬日凌晨的冷空氣撲面而來,讓愛立都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就聽一旁的余明明道:“真冷,又干又冷的,這風(fēng)都像是要把人的耳朵刮掉了?!?/br>
    大家都加快了步子,往出口去。

    從機場出來,愛立就看到鐸勻等在外面接她,忙小跑了過去,“這么晚,你怎么來了,慶慶在mama那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