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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年代女技術員[穿書] 第7節

    聽沈愛立這么說,王元莉也覺得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但是沈愛立掛了鎖,以后自己想穿她什么衣服,可沒有以前方便了,不由撇了撇嘴,她總覺得沈愛立自從暈倒以后,好像變了很多,以前對衣服鞋子這些,她從來都不放在心上。

    序瑜恰巧進來,笑道:“元莉,你也該買把鎖,我前兩天還聽說宏山大禮堂那邊晚上放電影的時候,周邊好幾家遭了竊,掛把鎖也安全一點不是。”

    王元莉還是有些怵章序瑜,笑道:“掛把鎖能拖延點時間也是好的,等放假了我也抽空去供銷社買一把。”

    等愛立將飯吃完,洗了飯盒,就從臥室抽屜里拿出五十還給序瑜,又數了六十放在口袋里。

    “你這六十和誰借的?”

    “廠區對面的那個秦娟娟,以前是廠里的細紗擋車工,去年因病辭職了。”沈愛立說到這里,忽然問道:“序瑜,大加一是多少利息啊?”

    卻見序瑜冷笑道:“她放高利貸放到廠里來了,手伸的夠長的。”又看向愛立道:“按照大加一算,六十塊錢一個月的月息就是六塊!”

    沈愛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三個月就是十八塊錢啊,我半個月的工資了!”

    聽到秦娟娟這個名字,章序瑜竟然毫不意外,她就說愛立在廠里不怎么和人往來,還能向誰借錢,此時問道:“你怎么會認識秦娟娟,誰介紹你去的?”

    “沒有誰,我先前聽元莉經常在秦娟娟那換糧票、布票,就去問了下。”

    “她敢在廠里放高利貸?”沈愛立真是沒想到這個年代還有人敢在廠里放高利貸!當時原主急著借錢,秦娟娟還挺客氣,讓她不要擔心,有錢的時候再還,臨走的時候秦娟娟想起來補寫一個借條,原主也沒多想,匆匆就在借條上按了手印。

    “可不止高利貸,她膽子大的很,”前一段時間章序瑜聽說,廠里有個細紗工拿到了一百元互助金,秦娟娟說年輕人應該多打扮打扮,趁年輕找一個好對象,小姑娘就花九十元在她那買了三丈料子,后來衣裳還沒做出來,糧不夠了,秦娟娟說身體最重要,小姑娘又拿料子和她換糧票,秦娟娟說料子現在跌價了,兩丈料子換了十七斤糧票。

    又低聲道:“你真是傻,王元莉那么聰明的人,怎么可能會去找秦娟娟換糧換票,這是特地給你挖坑!今天下班后,我陪你一起去,這件事不能耽誤,秦娟娟翻船是遲早的事,你把借條拿過來,省得到時候她出事了,亂攀扯你!”

    沈愛立也驚出一身冷汗,原主真是為了魏正頭腦發熱,不僅借了這么多錢,還跑去借高利貸!要是給人知道她籌錢給魏正偷渡,那她就是黨和人民的叛徒了。

    下午上班,沈愛立為這事一直憂心忡忡,倒是保衛科那邊給她送過來一封快信,葉驍華從上海寄來的,沈愛立沒想到他速度這么快。

    說他在申城遇到了一個同學,恰好在申城手表廠里當技術員,說廠里年底會有處理的瑕疵品,比外面便宜三十塊錢,一般瑕疵也就是表盤底端或表帶上有點劃痕,表示如果她不著急的話,建議她到年底再購入。

    這倒是出乎沈愛立的意料,她以為至多是商場里便宜幾塊錢而已,三十塊錢差不多她一個月的工資了。

    葉驍華在信末尾,又托請沈愛立幫忙購置一些漢城特產寄給他,說已經匯寄三十塊錢給她,麻煩她收到信后去郵局問下有沒有到。

    沈愛立立馬打起精神,給葉驍華回了一封信,寫道:“感謝老同學幫忙,如果這手表不會讓你為難,就煩請你年底幫忙代購,特產的事,周末放假就去友好商場購入。”

    第十二章

    沈愛立寫完了信,就跑到資料室找資料,其中有篇關于梳棉機的報道,從1958年開始,我國就由紡織科學院牽頭,將東省的科學研究所、青市那邊的紡織機械廠和幾個棉紡廠里的研究員、技術員組調起來,在研制高產梳棉機,這次申城的技術交流大會,肯定有那邊的研究員過來。

    她現在對別的也沒有思路,想著不然先梳理下現在梳棉機的研究和開發狀況。

    她發現現在國內新型的的梳棉機,是1961年研制出來的1181f型梳棉機,產量為每臺時9kg,但是似乎實際生產過程中,不是很理想,她在國棉一廠并未看見,也就是說未大量投入使用。

    她仔細比對了1181e型梳棉機和f型梳棉機的變化,發現道夫剝棉機構不一樣,前者是二羅拉剝棉,后者是高速斬刀剝棉,給棉部件也不一樣,現在一般是鋸齒給棉羅拉和菱形給棉羅拉,現在國棉一廠也有鋸齒給棉的,鋸齒能夠深入棉層,不會破壞纖維,但是菱形給棉,沈愛立尚保持猶疑,她懷疑菱形會造成繞花。1

    等沈愛立從資料室出來,晚霞已經爬滿了西邊的天空,紅紅火火,粉藍橙交織,像未來時空中的動畫背景,是這個年代少有的艷麗色彩,她忽然覺得“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真是一個很好的詞匯,尊重物種的多樣性,尊重生命的多樣性。

    但很難說,這不是她的黃金時代。

    王元莉從制造科出來,遠遠地看到沈愛立站在二樓西邊的窗戶前望著天空,整個人在晚霞的余暉映照下,似乎都鍍了一層光輝。忽然對沈愛立起了一層羨慕的心理,業務能力拔尖,剛來廠里就由劉主任幫助發展成預備黨員,家庭經濟條件不拖后腿,各種新鮮的衣服式樣都舍得給她買,如果不是自己不爭氣,處了一個戰犯的兒子作對象,大概,也沒有什么能擊倒她吧?

    沈愛立并沒有看到王元莉,直接從西側的樓梯到了一樓大廳等序瑜。

    幾分鐘后,序瑜才匆匆趕過來,“今天接到通知,要搞每月十佳好人好事,下午忙著做策劃,搞得暈頭轉向的。”

    “那你們宣傳科豈不是更受全廠工人的歡迎了。”之前大家為了能上宣傳科每周的小報,都一個個爭先恐后地往宣傳科干事跟前湊,這下要更熱鬧了。

    章序瑜笑笑,她心里倒覺得,這個月第一個應該寫的是愛立救人的事,但是王家那邊不一定希望這件事擴大化,她也沒有往廠里報。

    兩個人到了秦娟娟的家門口,敲了幾下,秦娟娟就應著過來開門,看到章序瑜的瞬間,愣了一下,笑道:“沈同志,呦,章干事也來了啊!快坐快坐!”

    沈愛立一眼就發現這房子構造有點奇怪,倒不像一間,而是半間,中間用木板隔了起來一樣,不過這年代住房都緊張,也不稀奇。

    章序瑜笑道:“愛立說到你這里來,我之前就經常聽工人們聊起你這里,就過來湊湊熱鬧。”

    沈愛立笑問道:“秦同志,我三個月前借了你六十塊錢,加利息一共是多少?”

    秦娟娟一個“七”字發了半個音,余光瞥到章序瑜,又改口道:“你們先坐會,我去把沈同志的借條找出來,”拿了一個果盒道:“你們先吃點零嘴。”

    沈愛立瞟了一眼,有江米條、紅薯干和瓜子,盒子擦得挺干凈,暗嘆這服務意識還挺高。

    就聽序瑜笑問道:“秦同志,我聽說先前你這里還有申城那邊來的料子,好看的很,小吳花了九十元買走了三丈呢!不知道還有沒有啊?”

    秦娟娟很快從一個漆紅色的木箱子里將借條找出來,“沒有,沒有,這是誰瞎說吧,我自己都巴不得有三尺料子作一身衣裳,還想著廠里什么時候出瑕疵布,能搶到一點,哪里來的三丈哦!”

    接著又將借條遞給沈愛立,“沈同志,這是你的借條,你是信任我才和我張口借錢,我本來是不好意思收你利息的,但是你知道,我去年生病辭職后,一點收入都沒有,你意思意思給個六塊錢的利息就成。”這句話說完,秦娟娟都覺得自己心里疼的厲害,一下子少了十二塊錢。

    但是章序瑜是宣傳科的,她也不敢說什么“大加一的利息”,不然章序瑜在廠里一宣傳,她自己有沒有麻煩先不說,這國棉一廠的生意,她也是做不成了。

    這年頭,借錢有利息是默認的,你朝農村里的老太太借十個雞蛋,還回去的時候也得加兩個,不然保不準下回就借不到。

    章序瑜也知道六塊錢是秦娟娟的底線了,她敢頂風作案,在國棉一廠門口置這么半間房子放高利貸,就多少有點門路在后面。笑道:“秦同志,你不用擔心,我們不做那亂嚼舌根子的事,要是你這里有好的料子,也和我們說一聲,你不知道,我最近看廠里有個細紗工穿了一件很時髦的球衣,一看就是申城那邊來的,在漢城找了半天也沒找見。”

    秦娟娟眼睛微閃了下,章序瑜這意思,就是不會向廠里說她放高利貸的事,微微笑道:“章干事,你放心,無奈我沒有這門路,我但凡有,肯定和你說。”

    沈愛立收了借條,將66元給秦娟娟,兩邊友好地道了別,沈愛立從秦娟娟那出來,就道:“序瑜,這回真是謝謝你幫忙,不然還得損失半個月工資。”

    章序瑜笑道:“你每天恨不得扎根在資料室和車間,外面的事你是一點都不上心,這秦娟娟在廠里出名有一段時間了,你等著吧,廠里遲早得解決這么個毒瘤。”回頭望了一眼秦娟娟的房子,低聲道:“就是這房子以前都是廠里一個姓周的織布擋車工的,硬是給她哄著上了賭桌,輸了這半間房子不說,還連母親、兒子都不認了。”她之前一直擔心愛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性格,這兩年來形勢越發嚴峻,要是以后再有什么波浪,愛立肯定難以自保。

    但是現在,愛立救了王家的幼子,只要王家不出事,愛立應該可以穩妥地做她的技術員了。想到這里,笑問道:“愛立同志,你可得加油啊,先升一個助理工程師好不好啊?讓我沾沾小姐妹的光。”

    沈愛立卻仍覺心悸,完全不知道原主身邊竟然埋伏了這么一條毒`蛇,后背都感發涼,挽著序瑜的胳膊道:“序瑜,等下個月發工資了,我請你到友好商城吃大餐!”除了今天少交利息以外,序瑜讓她感受到了人與人之間的溫暖,在這個陌生的時空,這是她的第一個朋友,事無巨細地為她考慮,掏心掏肺的朋友。

    大概是除了mama以外,她生命里的第二份幸運。

    序瑜絲毫不理愛立的煽情,挖苦道:“哎呦,你個小窮光蛋,還是抓緊升值加薪,到時候,再請我吃大餐,我才沒有負疚心理!”

    沈愛立忽想到給葉驍華的信還沒寄出,“哦,對了,可愛的小章同志,麻煩你再陪我去寄一封信,我托一個同學年底幫我在申城代買一只手表。”

    等沈愛立將信投到郵筒的時候,章序瑜瞟到上面“葉驍華”三個字,腦子里都是嗡嗡的,“你認識葉驍華?”

    沈愛立不在意地道:“嗯,我們不是一個大學畢業的嘛,我前幾天在友好商場里遇到他,人還挺好的。”

    章序瑜看小姐妹的眼神,簡直在看傻子,“你用‘人還挺好的’來形容葉驍華?”那可是三元巷子里有名的混不吝啊,不然他怎么那么難找對象!

    而且他還說給愛立代購手表,這是葉驍華會干的事?想到這里,章序瑜看了看面前的傻子小姐妹,看來這小傻子還不知道葉驍華是王小驄的哥哥?也對,兩個人不是一個媽,又不同姓,不知情的人,想也想不到啊!

    章序瑜知道葉驍華雖然混不吝了點,心思卻深的很,他既然沒告訴沈愛立他的家庭問題,她最好也不要透露,免得觸了他的霉頭。

    而且,私心里,她是希望她的小傻子姐妹能夠夠上王家的。

    此時的宜縣,沈俊平也剛下工,聽廠區廣播喊道:“沈俊平同志,有你的信,你來看看!”

    沈俊平洗了手,就往廠區門口跑,他猜應該是家里寄來的。拿到手一看,果然是mama的筆跡,一路跑回宿舍,迫不及待的拆開看,里面還有一封冬青的信。

    他先看了mama寫的,越看越覺得荒謬,不可思議,mama竟然說小妹得了浮腫病?

    第十三章

    小妹三個月沒回家,這回還是在單位暈倒了,領導讓她回家休養幾天,mama才發現這件事,這封信的字跡有暈染,沈俊平一看就知道mama寫的時候忍不住哭了。

    這對沈俊平來說也是不可想象的,無論是小妹得了浮腫病,還是mama哭了這件事。mama是在新式教育下長大的,堅強、自立,她一個人獨自撫養大兩個孩子,這在兵荒馬亂的年代是不可想象的,建國以前,多的是養不起孩子而棄養的家庭。

    再往后看,信里寫到在單位借了一百六十塊錢給小妹還債,mama在“債”的后面標注了一個“禾”字,沈俊平知道這個指的是魏正,想來小妹借錢是為了魏正。隨后信里又詳細列出了整個家庭近幾個月的開支情況,說目前局勢不是很明朗,她想著家里還是要攢點錢,最后一句話卻讓沈俊平,腦子“轟”地一下子炸了。

    “對于楊家的事,mama希望哥哥能夠仔細、慎重地考慮。”

    直到這里,沈俊平才發現了不對,回過頭來看mama列出的每月開支,發現這里面不僅沒有冬青,也沒有他的一分錢,整個家庭開支都是mama和meimei在負擔,包括冬青孕期的營養費,冬青每個月還要和mama借十塊或是二十塊錢。

    這件事mama從來不曾提過,小妹在信里也從來沒有說過,他一直以為,每個月只是將他和冬青工資的一半補助楊家,畢竟一個月27塊錢,對農村家庭來說也是很多了,相當于一個城里正式工的工資了。

    想到這里,沈俊平拆開了妻子的信,整整三頁紙,第一頁的落款是月初,應該一早就寫好,攢著寄過來,主要說表叔過來住院,mama幫了大忙,岳父岳母說很久沒有見到他,家里弟弟meimei都很想念,希望他下次回去能夠去一趟楊家村。

    沈俊平一眼掃過,翻到第二眼,一開頭就提到小妹這次回家,竟然是得了浮腫病,她覺得小妹可能是工作壓力太大,或者是有什么心事,飲食和休息都沒有顧好,mama和大院里的人對小妹的病都很上心,她覺得小妹只要好好調養一段時間就好,讓他不要憂心。

    第三頁寫到小妹去醫院看病,救了一個被拐賣的小男孩,對方家送了很多東西,信里詳細羅列了種類,“如果你在家,俊平,我想你也會像我一樣被這樣的場景嚇到。但是,mama只收了兩斤高級奶糖,剩下的都讓人家帶回去了。”后面又道:“俊平,不是我想貪人家的東西,我一想到小妹被打成那樣,就覺得這兩斤奶糖的份量屬實太輕了點。”

    看到小妹被人販子打了,后面的內容,沈俊平都看不下去,連忙拿起筆給小妹寫信,抄了一段“最高指示”后,卻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他比小妹大六歲,小妹剛出生的時候,mama在中央醫院當護士科的主任,因mama要工作養家,只得將小妹寄養在曾家五年,雖然曾家人很愛護小妹,但是他和mama一直覺得很內疚。

    因此在物質方面,家里一直盡力給小妹最好的。

    前幾年他被單位下放到宜縣礦上當工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妹,她自幼就在人情關系這些事情上不是很會處理,尤其是她大學畢業,進入工作單位以后,他又擔心自己的事會連累到meimei,沒想到小妹成了預備黨員,政治前途一片光明,他才放心一點。

    他有想過冬青和小妹的關系,小妹雖憨直,在錢財方面卻甚為大方,姑嫂兩個見面機會也不多,應該不會有齟齬。

    他也有想過魏正的事,這件事只能順其自然,現在魏正在羊城,他以為時間長了小妹就忘了,完全沒有想到這些事情會發生連鎖反應,最后的結果是,她自己一個人偷偷地扣著自己的口糧。

    在來礦區之前,他一直以為最痛苦的是精神上的貧瘠,直到在這里見到了許多附近的村民和在地底下作業的礦工,他才意識到,物質上的極大匱乏,對于身體來說,也是一種懲罰。

    雖然mama撫養他們長大有諸多不易,在錢這件事上,他卻并沒有深刻的痛苦記憶,直到來到了宜縣,接觸到了很多本地的礦工家庭,正是如此,他知道對于農村家庭來說,二三十元的月收入,是一筆比較客觀的收入。

    這一刻,他不知道冬青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

    一個宿舍的工友楊方圓端著飯盒回來,看到沈俊平坐在桌前,表情有點凝重,不由關心道:“俊平,剛廣播里說有你的信,是家里來的吧?”

    沈俊平點點頭,“我mama寄來的。”

    楊方圓也是單位下放過來,都是右`派,平時和沈俊平兩個在一塊窩慣了,“怎么樣,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沈俊平的情緒,隨著這一句話,像是要找到出口一樣,微微側了頭,有些哽咽道:“愛立得了浮腫病,在單位暈倒了。”

    楊方圓也愣了下,城里人得浮腫病的很少,接著安慰道:“這事不大,不就是缺營養嘛,大城市里副食品不好搞,我們這還不容易,山珍蘑菇,小魚干,小蝦皮,我周末陪你到附近村子里換換,你給咱妹寄一大袋過去。”又不嫌事大的問了一句:“按你家里情況來說,你妹怎么也不至于因為餓,哦不,缺營養而得浮腫病啊。”畢竟餓一兩頓對年輕人來說,沒什么問題。

    這是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的!

    “她把工資補貼大半給我了?我之前沒搞清楚狀況,一直在資助冬青家里,我以為一個月二三十塊錢綽綽有余了,不知道為什么,原來每個月得五六十。”沈俊平確實不是很明白,一個農村家庭,一個月需要花費這么多錢嗎?他想問問冬青是怎么回事,但是為了錢去信詰問懷孕的妻子,在他概念里,是一種比較難堪的做法。

    楊方圓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簡直要脫口而出,到底是沈俊平的老丈人家,也不好隨意調侃,隱晦地提醒道:“俊平兄,錢的問題從來都是很俗的問題,和俗掛邊的就是欲望,人的欲望不就這么幾種,只能說渡人先渡己。”

    沈俊平的疑惑、糾結和打算,沈愛立完全不知道,她一心鉆在了即將舉辦的紡織業技術交流大會上,每天不是鉆資料室,就是蹲車間,一周時間內將前紡、細紗、筒并捻、準備、織造、整理、清棉車間挨個待一遍,每天腦子里不是開棉機、拆棉機、清棉機、梳棉機、并條機、粗紗機、細紗機,就是急行往復絡筒機、搖紗機、熱風式漿紗機、環形絡緯機、自動換梭織布機、拆布機。

    周日沈愛立仍舊鉆在資料室,還書的時候,資料室的保管員唐大姐笑道:“沈同志,你最近真是在我們這扎根了。”

    沈愛立苦笑道:“下周就要去申城參加技術交流大會,不埋頭鉆研,怕給廠子丟人。”

    唐大姐道:“你們年輕伢子,就是心理負擔重,該怎么樣就怎么樣,你只要不消極怠工,就是廠領導也不會說什么。”

    沈愛立道:“那不是做出點成績來更好嘛!而且我現在身體好,又沒別的負擔,正是努力的時候!”她想早點在廠子里扎穩腳跟,不說升職,就是加點工資讓她出去租房也是好的。

    “大姐,我們資料室每個月是不是都要采購一點新書啊,你能不能幫幫忙,幫我采購幾本啊!”這年頭書雖然不至于買不起,但問題是很難買到,特別是外文書籍。

    唐大姐笑道:“你最近研究什么,我打申請讓領導再購買點資料回來。”

    沈愛立眼前一亮,“唐大姐,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我發現咱們資料室最近幾期的《華國紡織》怎么沒有,而且前年全國紡織機械的技術交流大會上的會議論文集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