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墻 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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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頓,還是看向他此刻認真專注的側臉。 顧逢晟開車很穩,如同他這個人,十幾年如一日的溫潤嚴謹,從未出過差錯。他幾乎沒發過脾氣,至少沈昱寧從未見過。他今天摘了眼鏡,看起來沒有那天在外院時那樣斯文冷寂,顯得隨性了很多。但聽完她這句話,眉頭還是微不可查的,皺了皺。 即使車內光線昏暗,可她還是看見了。 這個下意識的小動作,沈昱寧很熟悉。 從前自己追著問他課業上的問題時,他都是這樣一副微皺眉頭的神情,像是在懷疑她怎么連這么簡單的問題都不會,可下一秒還是會對她露出一個笑來然后再耐心的講解給她。 如今…… 如今夜雨話往昔,怎么說都是不值一提。 “我弄丟了我此生最珍貴的東西,還能有什么可快樂的呢?” 車窗上滑落越來越多的雨,沈昱寧好像也被寒氣封閉,逼仄得快要喘不過氣。大概是心理原因,她對雨總是很刻意的擔憂和恐懼。 尤其,是在這樣的路上。 顧逢晟見她不再說話,只是倚在窗邊看雨,于是也很識趣的不再多說,默默點開音樂,又將空調溫度調高。 直到車子開進市區,他這才想起來問她到哪。 “你回哪,是靜海那邊嗎?” 她點點頭。 “我以為你會住在海棠園的?!鳖櫡觋纱蛄宿D向,慢悠悠開向主街道。 海棠園是沈岳南給她的,在二環里的豪華四合院,是座極好的院子,周邊的很多都被博物館收回了,只有這一座是沈家的,如今成了沈昱寧的私人房產。 “離單位太遠了?!彼p飄飄的回答,實際是嫌棄那里太過奢侈。更何況她當年都說出了不再是沈家人的狠話,好像也沒什么必要再去貪戀家里的金玉之物。 雨依舊在下著,沒有要停的趨勢。 到靜海時,這場雨已經快要停了。 路上的積水映照著道路兩旁高垂的路燈,閃閃點點,在水的倒影里宛若星星。沈昱寧被車里的暖氣烘得幾乎暈暈欲睡,解開安全帶后跟他說了句謝謝就匆匆下車了。 他在車里看著她慢悠悠走進大門,收回視線準備起步返回時,發現她落在腳墊上的黑色鏈條包。 款式是幾年前的季節限定,油邊甚至有些輕微開裂,她似乎不是這么念舊的人,但還是和從前一樣冒冒失失。 顧逢晟嘴角噙著笑,彎腰撿起來,結果包蓋沒蓋嚴,里面的東西七零八碎掉出來散到座椅上。 化妝鏡、口紅、單位通行證…… 最后,是一個白色藥盒。 上面一大串醫用術語,可他還是在第一時間捕捉到關鍵信息。藥盒最下方的一行小字上寫:用于治療精神分裂癥。 他愣住了,像是五雷轟頂,心里是從未有過的擔憂和恐懼。手也好像抖了抖,甚至怕是自己看錯,于是又用力拽出里面僅剩下兩顆的錫箔藥板,連著背面密密麻麻的字,也都一字不落全部看完。 這是沈昱寧的藥。 而且看樣子,她已經在吃一段時間了。 顧逢晟用最快的速度反應過來,思考著她回國的契機,還有她這些天一改往常的狀態和精神。那天她借口說是生理期,想來也是因為生病。 頂樓亮了燈光,他向后仰了仰,數種情緒在心中翻涌折騰。 沒多猶豫,很快拿出手機給她打電話。 響了兩下后接通,這么多年,他們竟然從沒換過電話號。 “是我。” 她說:“我知道。” 顧逢晟看著她所在的房間,若無其事壓下情緒,“你的包落在我車上了,要我幫你送上去嗎?” “你幫我放在一樓的物業前臺吧,我明天去拿?!?/br> “好。” 掛斷電話后,顧逢晟降下車窗,從儲物格里翻出一包煙。 那是林則留給他應酬專用的,他從不吸煙,從前認為這是不良嗜好。可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需要冷靜。所以想試試,這樣令旁人輕易成癮的東西,在他這里是否也能薄弱他堅定的意志力。 2006 年,這里還只是一個剛建成的私人樓盤。 那天他剛辦完退學,迎著落日跑到這里找她。沈昱寧那段日子整天宿醉不醒,完完全全把自己隔絕在這個密閉的空間,以此,來逃避沈謙敘去世的事實。 也逃避,她無法面對的,愛人。 他到公寓的時候是傍晚五點,屋內被她拉了厚厚的遮光窗簾,宛若黑夜。地上散落著各色各樣的易拉罐酒瓶,顧逢晟拉開窗簾,替她收拾干凈屋子,又把買好的晚餐放到餐桌上。 落地窗外是城市傍晚的美景,晚霞透過玻璃照到屋內,照到兩個毫無生色的臉上。 他沒說話,她也是。 只是難得無言的陪她吃了一餐簡飯,這才提起自己的來意。 “我今天去學校辦退學了,小寧,以后你可以不用躲著我了?!?/br> 沈昱寧穿著睡衣坐在他對面,那雙冷漠如枯井的眼終于看到了他。她披散著頭發,面和唇都是蒼白的,反應了好一會兒,才露出一個含著眼淚的笑。 那笑里情緒很多,但他只看到了恨意和失望。 “為什么退學?” 不是說好要為外交事業奉獻終身的嗎? 這是他年少時的夢想,也是他們兩個人共同找到的方向。 可他,還是要放棄了。并且放棄的這么徹底。 “我沒得選?!?/br> 他眼里有萬千種情緒,又有許多說不出來的心酸委屈。要怎么說呢,怎么說他們曲折不易走來的這段路,可如今,人生的分叉口又緊緊將兩人裹挾其中,連呼吸都困難。 “好,那我祝你前途似錦?!?/br> 至此,算是告別,也算是一段感情名副其實的消亡。他們兩個,是真真正正在分岔路口各奔東西了。 甚至是,漠然的,平靜的,跟過去的一切說了再見。 一支煙結束,他整理衣服后下了車,把她包里所有的小物件一一裝好,而后邁進熟悉的門。一樓大廳二十四小時有人值班,他走過去時,椅子上的女人認出他,急忙起身露出個標準微笑。 “顧先生,您很久沒回來了。” 他放下東西,熟練的從桌上拿出一支筆,俯身寫下她的門牌號,禮貌回答,“之后應該會常在這邊了。” 女人正忙欣賞他此刻露出手腕上的全球限量手表,依舊笑容滿面的看著他。 顧逢晟寫好后連包帶紙條遞給她,“這是 2301 業主的,你明天有時間了幫我轉交給她,謝謝。” 他在這里買了一棟跟她隔壁的房子,但一直沒踏足過一步,就連那間屋子也是,空空蕩蕩,從沒住過。 從前是近鄉情怯,即使知道她人不在,但仍然是沒法面對從前她生活過的地方。那段日子,他連經過外院時都會繞道走,更別提是搬到跟她對面的房子里。 可現在,他是無論如何也要試一試了。 第8章 解鈴還須系鈴人 京平的圈子很小,顧逢晟做事低調,除了公司那些事私下里幾乎很少惹人注目。但沈昱寧是什么人物?一個離經叛道又回歸正途的大小姐,一個時時刻刻都走在話題中心上的人,如今仕途順遂,自然又成了這群公子哥望塵莫及的塔尖。 所以她回國的事,經由沈岳南壽辰之后,徹底傳了個遍。 而當年和顧逢晟的過去,不免也就要再被人拿出來閑話。 顧逢晟這陣子趕一個跟政-府的合作項目,忙得昏天黑地,白天在公司連軸轉,空閑時間還要去醫院看望老爺子。就連半夜,也都被一個接著一個的酒局宴會困得脫不開身。 醉香樓是近幾年在京平頗有名氣的一家餐館,主打中式菜肴,主廚堪比國宴水平,所以很受達官貴人的喜好。顧逢晟那天跟城建部門的領導吃完飯,離開包間走出走廊途中,聽見靠右側半開著門的包間里正談論得熱鬧。 “聽說了沒,沈家那位回來了,這京平城可又要熱鬧了?!?/br> “如今可要稱呼人家為一句沈司了,說話都注意點!” “當年到底是因為什么啊,消息封鎖的太嚴實了,根本不知道她和那位顧家太子爺是怎么崩的?!?/br> “要說一個離開九年一個另選他路,怎么看也像是有深仇大恨的樣子,可他倆前些日子又在校慶上同臺了,也不像傳聞中那樣啊,看起來還像有情的樣子,真是想不明白,這么般配的一對,一分開就是這么多年?!?/br> “誒誒誒,我可聽說了,他們兩個分手的原因恐怕跟沈家長子的死也有關。” “害,沈謙敘多好個人,可惜了?!?/br> 聲音有些熟悉,仿佛在某個飯局上見過,但顧逢晟這刻沒工夫去想。他也確實不想聽見這些,有心想忽略,可最后一句話,還是像魔音一樣扎進他心里,縈繞在耳邊,久久不散。 所謂人生境遇,大概就是在某一瞬間幡然醒悟,然后發現過去無絲毫根據所言。 耳邊是林則在匯報此次合作的具體利潤,顧逢晟看著他的嘴張張合合數次,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最后他抬起手腕看看時間,有些心不在焉。 “明天的行程你替我去吧?!?/br> “那您呢?” 顧逢晟繼續往前走,留給他一個落寞的身影。 聲音淡淡的,但是林則聽出了痛苦。 “我明天有事?!?/br> 是個平常不過的答案,但林則察覺端倪,他打開手機看一眼日歷,是個熟悉的日子。 - 京郊眾愿寺坐落于城郊的山上,自清朝修建起便是佛家清修之地,也不知是從何時起傳出哪里拜佛求愿最為靈驗,引得本地外市的香客紛紛前來,絡繹不絕,一年里的每一天都門庭若市。 但每年的 6 月 4 日,眾愿寺都會大門緊閉,甚至在門口放上一塊暫不見客的提示牌。 于是山空靜寂,寺內也只能聽見淺淺的佛鐘聲。 沈昱寧開車趕到時,山間寂寥無聲,寺廟大門緊閉,深紅色的墻壁隔絕紛擾,像是佇立在這墨綠間的唯一靜止之物。 她沒叩門,跨了門檻徑直走進去。 庭院里站了十幾個黑衣保鏢,正殿門口,打扮貴氣的中年婦人站在臺階前。 這是沈昱寧的母親,生下她卻從未盡到一日義務的親生母親,也是如今商界鼎鼎大名的鐵娘子,寧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