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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東宮 第147節(jié)

    大概需要時間這味良藥,才能調(diào)節(jié)一切。

    到了?勤政殿,果然有好幾位太?醫(yī)在此會診。

    曲凝兮和丁雪葵沒有急著進入內(nèi)室,而是在外間詢問福智公公,“岑公子怎么樣了??”

    福智公公沒讓她們進去,低聲回道?:“胸口有箭傷,左胳膊差點?就被斬斷了?筋脈,挺嚴重的呢……”

    丁雪葵嘶了?一聲:“那?他的胳膊不會廢了?吧?”

    福智一搖頭道?:“太?醫(yī)也不敢篤定說安然無恙。”

    只能邊治療邊觀望后?續(xù)了?。

    待幾位太?醫(yī)給上藥包扎妥當,里頭岑焰花穿上了?衣裳,曲凝兮兩人才進去。

    陸訓庭在一旁坐著,面色微冷。

    他和岑焰花,皆是錯位的人生,他們從小相互扶持,一直以為是親兄弟。

    如今雖說沒有血緣關系,但那?么多?年的兄弟情誼豈能有假。

    岑焰花貿(mào)然去找蒙天?石,他當然難以茍同,若非運氣好撞上接應之人,這次多?半會折在西北。

    “稚鱈,”陸訓庭喚了?他的表字:“你應該猜到了?,你名?字的由來。”

    稚鱈是一種深海魚,內(nèi)陸不曾聽聞,定然是遠在東南的岑秉郡為他所取。

    身為父親,他未必不牽掛兒子。

    而說起當年的恩義,此事可以從長輩口中?得知。

    岑秉郡年幼時生活在大山里,常年受到山匪侵擾。

    數(shù)量不算龐大的一群匪徒,卻足以讓手無寸鐵的普通村民束手無策,時時提心吊膽。

    他們時不時sao擾村莊,在岑秉郡八歲時,推搡打死?了?他的父親,把他的母親擄劫上山。

    當時村里的婦人被擄走好幾個,結(jié)果不難預測。

    不幸的是,八歲的孩子因為胡攪蠻纏想?要救回母親,被一同抓進土匪窩。

    這群歹徒做著殺人越貨的勾當,酒意上來當堂作?樂。

    岑秉郡八歲早已知曉了?不少事情,他親眼看著母親不堪死?去,這個打擊與憤恨,無疑是刻骨銘心的。

    他拼死?也要跟這群畜生同歸于盡,便是那?時,陸家人經(jīng)過?此地,聽聞村民的求助,帶著府兵上山剿匪。

    岑秉郡獲救了?,他活了?下來。

    陸家老太?爺那?會兒還很年輕,讓他擦干眼淚,收殮母親的尸體。

    告訴他世?間有許多?人遭受欺辱,既然活著,那?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岑秉郡成了?孤兒,他性情大變,沉默寡言的跟在陸家身后?,最終被接納成為府兵。

    陸家并未刻意關照他,八歲的半大小子混跡在府兵之中?,一天?天?長大,還學習了?武藝。

    毫無疑問,他的成長經(jīng)歷導致了?后?來的決定。

    岑秉郡從未忘記幼時的一切,曾經(jīng)以為弱小之人才會被欺辱,后?來才知道?,強大如陸家,原來也是會被欺辱的。

    背刺,暗算,顛倒是非黑白,他們一群人死?不瞑目。

    他用?自己的兒子參與此局,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若是敗露,他就跟陸家一同斷后?。

    他確實對不起兒子,不曾過?問孩子的意見,也不敢透露絲毫關注與溫情。

    岑焰花怨他,但無法恨他。

    一切情有可原,他還能說什么呢?

    所以一氣之下跑了?。

    現(xiàn)在半死?不活的回來,也不愿看見岑秉郡。

    曲凝兮看向床上躺著的岑焰花,因為失血過?多?,面容蒼白。

    他常年節(jié)食,骨架身量比陸訓庭纖細嬌小,黑發(fā)披散時,頗有幾分男女莫辨。

    岑焰花迎著她的視線向上回望,有一剎那?陷入愣怔。

    曲凝兮本就生得嬌美,含苞待放馥郁芬芳,此刻被養(yǎng)得氣色更絕,膚如凝脂,秋波流轉(zhuǎn),太?過?奪目。

    毫無疑問,她過?得很好,清凌凌的黑眸,仿佛能映照出人心。

    下一瞬,他就瞥見了?曲凝兮身旁張頭張腦的丁雪葵。

    小姑娘微圓的臉蛋粉撲撲的,兩眼瞅著他,好似頭一天?認識。

    “陸……岑公子,你沒事吧?”

    她習慣了?喚他陸姑娘,要改口一時有些不習慣。

    “無事,死?不了?。”岑焰花半垂下眼簾,神色懨懨。

    陸訓庭走上前來,牽過?曲凝兮的小手,道?:“確實死?不了?,躺十天?半個月就老實了?。”

    第70章 70他知道

    “想來不少人等著訓我。”岑焰花面無表情。

    “你確實不該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接這句話?的可不是陸訓庭, 而是從外間匆忙進來的陸瓊蘊。

    福智公公都來不及通稟,太后?娘娘就進來了?。

    “見過太后?娘娘……”

    幾人連忙行禮,被她擺手作罷。

    陸瓊蘊雖說跟年輕時候大不一樣, 但不拘小節(jié)的性子依舊。

    這會兒她面帶急色, 親眼看到?岑焰花安然無恙,才松了?口氣。

    “我陸家對不起你, 你若厭棄, 也該向我們討回, 而非作踐自己。”

    岑焰花看著她, 搖頭否認道:“我并非那個意思……”

    “我明白,”陸瓊蘊和?他接觸的次數(shù)寥寥無幾,但是她一直在暗處看著兩個孩子長大, “稚鱈, 陸家就是你的家,老夫人還?掛念著你。”

    他從?記事起就以陸家人的身份長大, 突然間轉(zhuǎn)換, 想必沒那么輕易。

    他心里不曾記恨陸家任何人, 大抵一時間難以接受。

    陸家很想收他做義子, 這不是逼迫也不是捆綁,只是希望一切不變。

    陸家老夫人腦袋不清楚, 但對于岑焰花是非常親近的, 在老人心里, 這就是她的孫兒。

    陸瓊蘊和?陸訓庭同樣把他看做至親,在最艱難的日子里,他們是一同走過來的。

    血緣關系又算什么呢, 親如父子都能相殘,血緣說明不了?任何。

    岑焰花不是意氣上頭之人, 他早就反省了?:“是我太沖動了?,勞得旁人擔心。”

    他這般放軟了?態(tài)度,陸訓庭才稍稍滿意:“下不為例。”

    可別又跑了?,慪氣散心倒沒什么,就怕他私自行動。

    蒙天石父子雖是烏合之眾,手底下卻有不少能人,大意輕敵不可取。

    幸好他派出的人馬密切盯著,算是虛驚一場。

    所謂愛之深責之切,陸訓庭一直以兄長自居,哪怕岑焰花不姓陸,他教訓起來依然端著兄長的架勢。

    曲凝兮在一旁看了?不由輕笑:“以前?我總覺得你與京中貴女大不相同,時常游離在外,寡言淡漠,不想也有離家出走的一日,倒是更貼近十幾歲的年紀了?。”

    她突然這么說,岑焰花不禁一怔。

    陸瓊蘊也繃不住了?,笑道:“確實像個年輕人了?。”

    因為先?輩的恩怨,苦了?兩個孩子,他們早早就學會了?克制穩(wěn)重冷靜,哪能隨便發(fā)?脾氣。

    岑焰花離家出走,叫他發(fā)?泄出來也好。

    是人就有情緒,哪有不鬧脾氣的?一直壓制可不好。

    “再說下去,稚鱈的耳朵都要?羞紅了?。”陸訓庭笑瞇瞇道:“剛上了?藥,還?需躺下靜養(yǎng),別打擾太過了?。”

    岑焰花自持冷靜,又不是那些叛逆小公子,動不動就離家出走,這種反應,顯然不符合他的行事準則。

    他臉皮薄,被長輩包容了?他的舉動,自然會不好意思。

    幾人稍作探望,就讓他歇下了?。

    陸瓊蘊半句不提岑秉郡,父子二人還?得別扭一陣,旁人說了?無用。

    時間會抹平一切,大仇都沒了?,還?有什么心結(jié)解不開?。

    回到?念仙宮,丁雪葵頗為感慨。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岑焰花還?有那樣一面,也是第一次私底下接觸陸皇后?。

    從?一個人的言行眼神,就能看出她的隨性灑脫。

    即便為了?仇恨隱忍潛伏多?年,傷痕累累,也沒有變成陰郁模樣。

    “我此前?還?擔心這個‘表妹’會妨礙到?你呢,”丁雪葵撓頭道:“幸好沒有鬧多?大笑話?。”

    “他不會放在心上的,”曲凝兮道:“先?前?,蒙姝蘭沒少找他麻煩。”

    蒙姝蘭還?是雅平郡主?的時候,把岑焰花視作頭號情敵。

    丁雪葵想起這事,忍不住噗嗤一笑,而后?嘆息道:“他也不容易。”

    她喜歡看話?本,身邊發(fā)?生的這些大事,簡直跟她看的故事一樣精彩。

    *********

    沒過幾日,就是陸家棺槨重新安葬的日子。

    欽天監(jiān)擬定的時辰,當日,陸訓庭罷免了?早朝。

    他沒有追封自己的父親以及祖父任何謚號虛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