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夏 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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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 傅時一蹲下身,握住沈珍顫巍巍伸來的手。 “時一來了,我還以為你不肯來呢。”沈珍說話很慢,吐字也不太清晰,盯著傅時一的眼睛有些濕潤:“我都有大半年沒見你了,上次見面…還是我住院的時候。” “奶奶生日,我當然要來。” 傅時一看著沈珍身上的披肩,掌心里瘦骨嶙峋的手有些冰涼。 “有今年,沒明年了,過著沒趣。”沈珍透過窗子看著樓下鬧哄哄的賓客:“我不過就是個幌子。” 傅時一握緊沈珍的手,何紹仁在樓下大cao大辦著老母親的九十壽宴,何家子孫也招呼著各自的朋友,賓主盡歡,其樂融融。 偏偏今日的主角,身邊只有一個保姆陪著。 “你也是個沒良心的,”沈珍抬手拍了拍傅時一的手背:“你不肯認他,不肯回何家,也不知抽空來瞧瞧我。” “奶奶若是想我,隨時給我打電話,我來陪您。” 沈珍聞言哼哼兩聲,嘆了句:“知道你如今事業做得大,做得好,是咱家最出息的孩子,我明白你忙,也不必你來陪我這個老婆子。” “可是時一啊,我知道你心里還怨著他,但這么多年過去了,人死不能復生,你也要向前看,其實你父親心里,還是念著你的。” 傅時一抬頭看沈珍,歲月不敗美人這句話在她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他對沈珍笑了笑,緩緩松開沈珍的手。 “奶奶,我前幾日去臨市出差,得了支百年人參,您要好好補身子,我還等著給您過百歲大壽。” “我還有些事情要忙,改天再來看您。” 保姆望著傅時一離開的身影,可惜道:“夫人,傅先生孝順您,您何必說一些傅先生不愛聽的話呢。” 沈珍嘆氣搖著頭:“就當是我自私吧,人老了,總想要一家人團團圓圓的。” 傅時一從何老夫人房間離開,乘電梯下樓,向后花園方向走去,途徑走廊,遇上何家兩兄妹。 “時一哥哥,”何家小妹何明語笑著打招呼:“你是去看奶奶了嗎?” “嗯。” 傅時一目光掃過何明語,腳步不停。 “時一哥哥,宴會是我cao辦的,怎么樣?是不是特別新穎,特別fashion?”何明語緊跟在傅時一身邊詢問。 傅時一停住腳步,不耐煩的神情毫不隱藏。 “你有事嗎?” 何明語聞言一愣,看著傅時一沉冷的臉色,噤聲搖了搖頭。 “那不要跟著我。” 何明語甚至來不及反應,身旁傅時一已經舉步離開。 何明池看著傅時一遠去的背影,嘴角叼著煙,也不點火:“小妹,你多余理他,一個私生子,拽什么拽?” 何明語嫌棄地看了眼吊兒郎當的何明池:“你不也是私生子?” “我和他能一樣嗎?”何明池瞬間激動,嘴角的煙掉下來:“我早已經認祖歸宗了好不好?” 何家今日請了一支當紅的樂隊來表演。 表演在前廳開始,賓客們聞訊一股腦的涌去了前廳,沒了客人,紀瑰夏終于得閑,仰頭看碧藍的天空,活動著已經發酸的脖子。 紀瑰夏低頭,身形猝然一頓。 傅時一不知從何處出現,正一步步徑直朝她走來。 他們的視線隔空相遇,紀瑰夏的心跳慢了一拍,緊接著又猛地加快,隨著傅時一走近,紀瑰夏聽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膛內怦怦亂跳。 “時一!” 何紹仁從前廳找過來,半路截住傅時一。 “時一,我可算是找到你了!”何紹仁站在傅時一身前,看著眼前這位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兒子,搓了搓手,臉上堆滿了笑容。 “你今天能來我真的很高興,你怎么不去前廳,小語請了個樂隊,都是你們年輕喜歡的,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傅時一冷眼瞧著何紹仁,沒心情陪他演繹虛偽的父慈子孝。 “何總,你擋路了。” 何紹仁像是早已預料到傅時一的冷淡,聞言嘆了口氣,不死心的語重心長道:“時一,不管怎樣,我終究是你的父親,血濃于水,這點改變不了,時一,你究竟怎樣才肯接受我?” 紀瑰夏第一次有點想責怪自己的聽力太靈敏。 但也要怪花園空蕩蕩的靜悄悄的,相隔不到十步,何紹仁嗓音又不低,她不想偷聽可她又不聾。 “嘶。” 手柄掉在草地上,紀瑰夏被咖啡機的沖煮頭燙到,應激反應拼命的甩手,可手背還是迅速的紅起來。 傅時一聽到動靜,立即繞過何紹仁,迅速跑向紀瑰夏,他抓起她的手,拽著她走到水龍頭前,用冷水沖洗她被燙紅的手背。 紀瑰夏看著突然出現在身邊的傅時一,好像上一秒,他還在與何紹仁對峙。 水龍頭里的水冷冰冰的,大量澆在肌膚上,紀瑰夏手指被凍得發麻,偏偏被傅時一攥住的手腕,與他的掌心緊緊相貼,一片guntang。 他彎著腰,將就著她的身高,陽光照在他冷峻的側臉上,他的皮膚很白,看不見毛孔,是女人都會嫉妒的細膩,鼻梁高挺筆直,清晰的下顎線,處處透露著他天生來的優越骨相,只可惜這張好看的臉始終緊繃著,冷峻到不近人情。 傅時一看著紀瑰夏被燙紅的手背,眉心緊皺的厲害,抬手關上水龍頭,又拽著她回到cao作臺前,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條深藍色的手帕,從冰桶里撿了幾塊冰包入手帕中,做了簡易的冰袋系在她的手背上。 紀瑰夏抬頭,正對上傅時一的視線,四目近距離相視,她看到他眼底清晰的薄怒,緊接著他責備的語氣在她耳邊響起。 “你還能再笨手笨腳一點嗎?” 紀瑰夏很想反駁,要不是突然聽到他與何紹仁的關系,她也不至于驚訝到犯低級錯誤,cao作失誤燙到自己。 何紹仁走過來,目光在傅時一和紀瑰夏身上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才遲疑開口:“時一,你們…認識?” 傅時一看都不看何紹仁,牽起紀瑰夏的手腕拉著她向外走。 何紹仁見狀,連忙跟上。 “時一,別急著走啊,一起留下來吃個飯吧。” 何紹仁跟了一路,傅時一全程頭都不回,跟到前廳時,何紹仁止住了腳步,他不想當著一眾賓客的面演一場父子反目的戲碼,平白叫別人看自己的笑話。 傅時一攥著紀瑰夏的手腕,帶著她離開何家別墅,他的車停在路邊,他打開車門,將紀瑰夏推入副駕駛,隨后快步繞過車頭,坐入駕駛室,鎖上車門,一腳油門,跑車猛地竄了出去。 寬闊的林蔭大道,兩側的綠樹隨著飛馳的車速,連成一條綿延的綠色倒影。 紀瑰夏被這車速嚇的心驚rou跳,她側頭去看傅時一。 他單手cao控著方向盤,表情一如既往的沉冷,他一言不發,目光沉沉注視著遠方,一股看不見的低氣壓籠罩在他周身。 “太…太快了,慢一點。” 紀瑰夏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來了。 傅時一聞言,側眸掃了眼紀瑰夏,觸到她微微發白的小臉,慢慢將車速降了下來。 等紀瑰夏平復下來,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你要去哪?” 傅時一恍若未聞,繼續開著車。 “我要下車,我得回去,我的設備還在那呢。” 傅時一皺了皺眉,不耐煩的開口。 “你的東西會有人替你送回去。” 紀瑰夏見傅時一是鐵了心不肯停車,也不浪費口舌了,她坐正身體,靠在椅背上,一手托著另一只被燙的手,冰塊隔著帕子冰了許久,被燙的地方已經感受不到灼熱感。 傅時一最后將車停在了燒傷醫院樓下。 紀瑰夏坐在副駕駛,看著醫院的牌匾,有點反應不過來。 傅時一不知何時下了車,走到她這側,猛地拉開車門。 “下來。” “沒這么嚴重吧…”紀瑰夏舉了舉手:“已經不疼了。” 傅時一曲肘撐在車門上,垂眸俯視車內的紀瑰夏,語氣不容置疑的又重復了一遍。 “下來。” 紀瑰夏聽見傅時一的咬字明顯加重,想了想咖啡機沖煮頭也有幾百度,便伸腿邁下車。 ‘嘭’一聲,車門被傅時一重重關上。 紀瑰夏垂著腦袋跟在傅時一身后,兩人一前一后進了醫院,掛號,排隊,看診。 醫生辦公室里,紀瑰夏解下已經被融化冰塊浸濕了的帕子,將被燙的手遞給醫生。 醫生握著紀瑰夏的手仔細看了看,又抬手按了按:“這里疼嗎?” 紀瑰夏搖頭。 “那這里呢?” “也不疼。” 醫生放下紀瑰夏的手:“沒什么事啊,冰敷的很及時。” 紀瑰夏聞言轉頭看向站在身后的傅時一,眼神在說,你看吧我就說沒有事。 傅時一淡淡掃過紀瑰夏的眼睛,看向醫生:“需不需要涂點什么藥?” 醫生聞言推了下眼鏡:“要是不放心你們就自己買點燙傷膏涂涂,什么牌子的都行。” 傅時一向醫生道了句謝,隨后舉步向外走。 紀瑰夏連忙起身跟上。 她跟著傅時一走出辦公室,沒來得及關上的門縫里傳來兩位醫生笑著的對話。 “這一看就是熱戀期的小情侶。” “是啊,我家里那位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體貼了。” 紀瑰夏聞言耳朵一熱,連忙去看前面的傅時一,他沒有回頭,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聽見。 出了醫院,走到車旁,‘滴’一聲響,傅時一握著鑰匙將車解了鎖,遞給她一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