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之上 第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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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這些王澤幕僚還要出言,陸昭也不想聽這些人聒噪,直接走到元澈身邊,低聲道:“那眾山匪,我等已然查明,如今在略陽西南附近,似要與某人呼應。” 元澈聞言問了問馮讓:“劉太守現在如何了?” 馮讓手下早已探明了先前劉莊追殺王澤之事,并且匯報給了他。馮讓只是暗示性地搖了搖頭。原本元澈就是想讓劉莊困住對方,倒并非讓他取王澤性命。王澤間接戕害劉豫,說到底也是毫無憑據,若以此為名讓劉莊真的尋仇成功,各方反倒不好交代,因此自己在略陽城內外也有安排。 如今鄧鈞想必已經將人控制在了手中,他已命人傳話給鄧鈞,散播消息給那些“山匪”,想來這些人會不惜一切代價前來營救。 正說話間,忽然見西南邊的山丘上已有隱隱蹄塵,并有吹哨聲杳杳傳來。 怎么竟來的這么快?陸昭微微皺眉。 “上馬!快上馬列陣。”元澈常在軍旅,此時比眾人的反應都要快,旋即又對馮讓道,“先護送中書入城!” 馮讓正要奉命,卻見身后的城門忽然關閉。果然出了內jian了。 略陽城內,忽有亂賊四起,魏鈺庭疾入官署。而崔映之與云岫早已在門口等候。崔映之笑了笑:“屬內細作名單先前中書已試擬出,請詹事對照捕人。” 略陽城外,元澈等人并未騎馬,彭通也有些不知所措。 “沒時間了。”元澈回身,忽然橫抱起陸昭,讓她先行上馬,而后自己則坐在她身后,攬過韁繩,繼而拔出了佩劍,“坐穩了。” 他出城時沒有帶太多親衛,親衛中也不知混有什么樣的人,較遠的村莊又不乏之前鬧事的民眾與世族們的部曲。把她放在這些人中間,還不知會出怎樣的差錯,倒不如帶在自己身邊,親自守護。 匪眾來襲,迅如疾風,來不及他布置太多,便已將至一射之地。元澈將韁繩一振,便隨眾人策馬而沖。 張牧初領眾將在前抵擋正鋒,元澈則率領小部從側翼沖擊。張牧初這些兵眾在涼州歷練多年,大槊橫掃,無堅不摧。而漢中的郡國兵因地緣之故,對于突騎戰法習之甚少,這一支扮作山匪的部隊并非正規軍的建制,帶甲率不高,素質亦低。因此在幾回沖陣后,便潰散四逃。 元澈護著陸昭,多在邊緣襲繳,并不陷陣。 鄧鈞圍守王澤所領的正規軍見援軍趕到,卻不堪敵,絕望之下,繼而抄起武器拼死抵抗。鄧鈞因要防備涼王從隴道南下,所以所帶兵力不多。王澤率人奮死抵抗,又因征南將軍本身持節,鄧鈞即便假借陸昭的節杖,法理上也無資格處置。好在陸昭先前曾與他推演過諸多結果,對于王澤的反應,他不過略作圍堵,旋即放走了這些人。 戰略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王澤的人馬雖然逃脫,卻不敢與這些山匪匯流,場面一度混亂。王澤騎在馬上,遙遙望見陸昭,心中深恨,但畢竟面對的是太子,也不能過分放肆,遂先將人馬圍過去,喊道:“貉子諂言殿下陷我,臣請殿下誅殺佞臣。” 此時陸昭正窩在元澈身下,聽聞王澤的喊話,心中一樂,而后輕輕對元澈道:“走,跟他玩玩,帶著他們往北邊跑。” 元澈也是一笑,陸昭肚子里藏了什么壞水,他現在多多少少也都清楚的。 天水北臨金城郡,這些所謂的“山匪”主動襲擊太子以及鄧鈞的軍隊,已經構成謀反的罪名。只是很可惜,這個世道謀反并不能給世家和方鎮定罪。先前薛琬給宗王和賀家定的潛懷異志,直接把自己從尚書令的位置上捅了下來。 如今蜀國猶在,王家把守陽平關,除非終魏國一朝都不想伐蜀統一,若以謀反罪問以王家,無疑是毀掉了漢中王氏在魏國的未來。屆時漢中王氏投靠蜀國,則雍涼不卸甲,關中難釋鞍。而陳留王氏,所在的函谷關以東,只怕也要生亂。 如今殺掉王澤乃是當下必然之選,民眾嘩然,罪責一在劉莊,二在王澤,且王澤罪孽更重。若把此獠安然放歸,那么民怨與輿論的壓力,就不足以清除,王氏的門生還有機會活動在這些鄉民的中間。只要稍有疏忽,便會出現第二次暴動與血腥的鎮壓。 把這些人趕至金城郡涼王的轄區內,涼王因王妃之死深恨王家,必不會輕易放過。 元澈一邊策馬,一邊回身道:“我家中書一向謹言慎行,性格溫婉,從未言非過將軍啊。” 王澤素知元澈愛重陸昭,聞言心中不禁暗罵,謹言慎行,或許有之,性格溫婉,那是扯淡。“殿下,妖女禍國,殿下不能不察啊。” 元澈亦回道:“陳思王作《名都篇》。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后只聞司馬昭謀蜀而篡曹魏,未聞有妖女禍國之論。” 王澤本不善辯論,如今被元澈嗆了兩回,剛想再出言駁回,卻聽陸昭道:“征南將軍速隨殿下上前殺山匪立功,劉豫為這些人所害,將軍當奮力殺敵,斬賊首回城以示劉太守,洗卻自身污名啊!” 王澤此時怒不能言,不管身后眾人,執戈沖上前追了出去。 元澈未具甲胄,陸昭身量又極輕,兩人飛馳,輕輕松松將王澤甩出了一段距離后,又適當地慢了下來,引誘其追上。一眾人前殺山匪,后引王澤追兵,還未入夜,便將一眾人趕到了金城邊境附近。 夕陽炎炎,陸昭的衣香被炙烤蒸騰,濃郁的白檀氣味便撲進了元澈的懷中。白檀香清冽有殺氣,縈于她的泠泠鳳目之間,便有渾然天成的英氣而生。馬兒馳過千溝萬壑,天高云遠,盡頭乃是一望無垠的涼州遼原。蒼鷹自關塞峻嶺盤旋而過,鳴聲尖厲,伴隨著振振長風,俯瞰鐵馬金戈。 她的臉頰緊緊貼在他的頸側,冰涼如同一泓清水,鬢角的發絲有如輕靈的軟羽,在他的耳邊來回擦蕩,有些癢。莽原的植物一向渴飲,奔馳于這樣的天地之間,元澈覺得只要擁著她,便如獲甘霖,復蘇而生。 “昭昭快看,是皋蘭山。” 陸昭略抬明眸,睫如輕煙,眼如吊塵,夏日的光暈卻在她的眼底映成一片澄明清涼。平江水落,廣漠來風,仿佛馳騁此間,便可體注游云,身帶松風。她本如遙遠傳說中天地間飲露的蛟龍,可自如游走于八荒九原,其身不受風的捕捉、其神不受雷的震喝、望霹靂而無懼、觀露仙而無惑。 而此刻,元澈微微底下頭,看著陸昭,看她驚嘆于金山浮玉的吟落日月,沉迷于雪透千峰的醉紅萬里。 皋蘭山遠接昆侖,相聞那里有四寶筑成的佛閣,金沙鋪就的天階,水輪與風輪托承著鐵山,堿海,名須彌,著妙光,有八功德水,映四方虛色。 當業力風起,擊于水上之時,便可見金輪,有十一億二萬由旬之深。再往上,有九山、八海、四洲構成的國土,一須彌便作一世界,三千大千界,便是一佛的化境。 典云,此處有天有人,有地獄,有惡鬼,有畜生,亦有阿素羅。而佛說,這是有情的依處,即器世間。 元澈吻著陸昭的額發:“昭昭……我心悅你,你可知否。” 第165章 長夜 夜色下, 元澈與張牧初等率領的追騎分批從小路悄悄撤回,僅留百騎,馬拖草捆, 繼續追趕那些喬裝的山匪。王澤等在后方遙遙跟著,只見前方蹄塵漫漫, 卻不知還有多少人在。 追了有一會, 王澤心中生疑,見部隊多有離散,一旁命人集結, 一旁令斥候去查探界碑。片刻之后,斥候復命, 只說已到了金城郡內。王澤心中暗驚,忙命人調撥馬頭回撤, 忽見遠方蹄塵復現,火光搖曳, 但旗幟卻已大不相同。 是涼王的軍隊。 元祐親自領兵而來,身后的道路塵埃飛揚, 盡是敗卒的死尸。王澤望了望身邊的將士, 馬匹和士兵俱是疲憊,但當他向后望去的時候,則更加絕望。他早已陷入涼王的包圍圈中。 涼王也不欲多言, 橫戟冷指王澤:“本王為王妃,取爾等首級。” 先前涼王初敗隴山,為家族計, 族長商談后, 令王澤的meimei王韶蘊與涼王和離。然而杜太后不允,王澤便讓安插在meimei身邊的侍女勸其自行了斷。對此, 王澤感情上雖有愧疚,但義理覺得并無虧欠。既受家族榮光之沐,一飲一啄皆為世族之恵,危急存亡之秋,自然要擔當起家族的責任。 他不怕死。 廣袤原野的上空升起一輪冷月,王澤笑了笑,慢慢抬起了槊鋒。 元澈與陸昭回到略陽城,此時內亂已平。魏鈺庭等人將涉事者詔捕入獄,城中認領家人的百姓也相繼離開,暫且回到各個鄉亭,由鄉老們安排后續事宜。 元澈與陸昭回到房間,各自除去了沾染血水的衣衫。今日略陽大亂,所幸沒有釀成巨變,那些村民們已被勸返歸家,日后也會陸續拿到補償。 “那些煽動民眾作亂的王氏子弟已然被抓,如今遷徙關押在華亭縣內,我先讓鄧鈞看著他們。”元澈洗了一把臉,轉身出門,“我去馮讓屋子里洗。” “啊,好。”陸昭看似有意無意地答著。 此番安排也是對日后快速掌握天水等地軍政有所幫助。陸昭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信息,對于日后整個西北統籌與掌握的人選,元澈屬意的并不是彭通,也不是自己的兄長。 元澈回到官署還有事情要辦,陸昭便帶上一些傷藥去看望云岫。城中內亂雖然平定,但混亂中云岫亦受了傷。然而走到回廊下,卻遙遙看見一抹著青衫綸巾的瘦削身影已立在云岫的房門前,手中也托著各種傷藥。 陸昭悄悄把藥藏回了袖內。 “鐘先生。”陸昭心中也是奇怪,她與鐘長悅見面次數屈指可數,先前她在安定,便沒有在兄長身邊看到過他。 “見過中書。”鐘長悅見陸昭前來,眼神略有不自然,俯身施禮后問,“中書可是找云岫有事?” 聽聞此言,陸昭頓有自己已成外人之感,反正等云岫傷好,自己也想讓云岫幫忙去做這件事情,如今鐘長悅既然來了,交給他做倒是更為妥當。陸昭遂笑了笑道:“我找先生有事。” 她稍稍壓低了聲音:“西北格局日后有變,煩請先生有機會致書彭刺史與我兄長,行臺尚未建立,今有大亂,地方上哪些人家該做拉攏,那些人家需要趁勢抹去,都要盡快篩選。” 鐘長悅點了點頭,又問:“殿下所定人選是誰?” “鄧鈞。”陸昭皺了皺眉頭,“三十歲許,很年輕。” 權門執政的時代,寒門子弟是掙脫不出來的。只有在太子崛起,風起云涌的世道,寒門才有一絲出頭的希望。而時間,是寒門所能夠達到成就的極限。三十歲便可進望刺史之位,那么在此后的二十年,在有著太子的庇護下,必會青云直上,一躍而起。 太快了。 鐘長悅笑了笑:“中書想拖住他,只怕沒有那么容易了。況且彭通受劉莊牽累,風評上只怕一時難以挽回了。” 魏鈺庭,鄧鈞,這些人最終都是在與時間較量。陶侃荊州分陜的傳奇,劉裕臨終托孤的笑話,來不及布置,來不及緩步而行去避免那些權力路上的不得已,回顧青史萬卷,不免掩卷嘆息。 魏鈺庭走的是中樞進位的路線,能干擾他的力量太多。而鄧鈞則是走軍功上升,從她自身角度講,并無太多施展空間。 不過也并非全無方法。 “鄧鈞的事情,我來試著處理。彭通無論做了什么都不能倒,安定并入北涼州也好,分成秦州也罷,必須是我們的。”陸昭說完之后,佯裝閑話拜別,斂袖而去。 不遠處一個房間的窗后,元澈的望著眼前的一幕,目光黯了黯。 回到房間,浴桶里的水已經燒好。陸昭除去里衣,讓身體慢慢沉浸在水中,上臂伏在木桶的邊緣,一只手慵懶地攪弄著桶中的熱水。濕氣氤氳,連同夕陽下他輕輕說出的情話,隨霧氣盤桓在她的周身。閉上雙眼,仿佛自己早已置身于一個溫柔的夏日,與花好,與風輕,遠離了那些血腥與罪惡。 熾熱的體溫貼上了她的上脊,環上了她的頸部。陸昭猛然一睜眼,霧汽早已散去,水中是絳紗倒影的紅色,無數鄉民的尸骸與死前的面孔,在那片光影之中游蕩穿梭,如同置身血海深孽。 她的手禁錮在環繞在脖頸上那雙堅實的臂,隔著衣料,深深陷入其中,便感受到了他血液的guntang。指尖似被灼燒一般,她忽然抽回了手,卻在半空中被元澈生生抓了回去。 “還以為你睡著了,正想要叫醒你。”元澈低頭,順勢吻了吻陸昭的額發,“你泡得太久了,我讓云岫扶你出來。” “她受了傷,別去打擾她。”似是怕對方有所誤會,“我緩一會兒,自己出來就好了。” 元澈輕輕托起陸昭的臉,過燙的水溫讓她的雙頰泛起一絲輕柔的潮紅,下頜沿著脖頸勾勒出的那條線,指向對欲念的擁迎,而那一雙冷漠的鳳目則指向對欲念的破除。她的鼻尖幾乎和他相碰,兩片薄唇微啟,氣若游絲。 元澈感受到了陸昭虛弱的氣息,沒有再給她拒絕的機會,從衣架上取下干凈的氅衣,從身后替她披上。沒有挽起衣袖,新換上的素白衣衫浸入水中,隔著這一層僅有的克制與分寸,元澈將她托出了水面。 深色的氅衣交領如同兩片花托,包裹著潔白微脹的花苞,花瓣瑩潤,尚存著一絲絲水痕,仿佛在與那雙手的間隙中添加一層細膩的觸感。黑色長發如曲流,濕濕地蜿蜒在他的臂彎之中,意圖要沿此扎根于肌膚之下,侵蝕他每一寸骸骨。 陸昭著實在水里呆得太久了些,連同那兩片薄唇都要比往日更紅,如沾酒澤。她的雙臂有意無意地在身前遮挽著,卻終因虛弱而垂落。 已是晚夏,隴山的夜風早已涼透,穿過那些不易察覺的縫隙,躥進屋室,頓生冷意。陸昭的身體早已全無知覺,被元澈放在榻上,又因尚未擦干而又著風頃刻墜入冰窟。在這個冰窟,有他的凝視與窺探。 元澈俯著身,用手撥開她緊貼臉頰的額發,低聲道:“這件亂子料理得差不多了,鐘長悅我看……可以讓他去一趟揚州。” “揚州……”陸昭面無表情地低喃了一句,“看來殿下心里有了好主意。” 元澈微微側著身子:“等長安平定,你我的婚事也當敲定。讓鐘先生回去一趟,你叔父外任了這么些年,也該進京看一看,賀一賀你的喜事。” “我的喜事……”陸昭輕輕地眨了眨眼,折了翅膀,鎖在金籠子里頭,林子里的夜鸮子聽了都笑不出來。 話尷尬在這里,元澈也不想再繼續: “這幾日你太累了,不如明日休息休息。” 休息么,陸昭笑了笑,這是尚無法做到的事情。元澈的所有動作,無論有意還是無意,都是對陸氏以及世家的一種打壓,這是皇權世界的天理。而她所在的位置,則近于將權力的私有化為了極致。與皇權政治不同,沒有大義的光環加持,門閥政治注定是極盡理性的選擇,同時還要在表面涂滿人情的色彩。 無論彭通等人在這次事件中有著怎樣的罪惡,她都沒有立場將他們棄如敝履,任其自生自滅。門閥政治的無限輪回里,注定要將人情放入籌碼之中。皇權至上自是贏家通吃,而他們必須要讓牌桌上永遠有足夠的人,吃一張吐一張,生存的天理推動著他們,讓這場游戲永遠玩下去。 這是屬于門閥的永恒詛咒。 “是啊,我好累。”陸昭微微一笑,目光極盡冰冷,連帶眉梢都透露出一股狠意,“殿下不累嗎?” 白檀香氣入骨,天生帶著侵略性的挑釁。 或許是累的,但卻比遇見她之間要好很多。不必在爛泥與腐rou里摔打,她為他營造的戰場干凈得不染纖塵。以往的權力勾纏令他疲累,而如今她攜著他,走過高山低谷,一場又一場的酣斗掀起了他愈發高漲的興致。他直視她,一如直視權欲的本身。 “累。”他的手覆著陸昭身上那抹青色的交領,蔽體之物原來并非寬大便好,而薄如蟬翼的絲綢壓根不足以壓制那些細微的起伏,也不足以隔絕任何欲念,“可是,我想做。” 陸昭勾著嘴角笑了笑,她前傾起半個身子,那張小巧的臉整個貼在了他的耳畔,冷漠的聲音猶如毒蛇的信:“那么……就做你想做的。仔細想清楚了。過了這個時間,只怕我就沒有這個心情。” 雙手拉扯的衣料忽然被捻至床頭,細膩的綢緞隨著扭曲的身體勾連輾轉。清與白,冰與玉,非寶榻與香車不能承載,非金珠與綠翡不能裝點,非撕碎綺麗的蜀錦、割裂豐腴的猞猁皮毛,而不能盡顯風流。 元澈扯起那條寬闊的衣帶,連同陸昭的腰一同拎起。軟云在汗中揉碎了,而他看著眼前的無情神明仰落人間。 潮濕的衣袂渥在雪白的方寸之間,大肆潤澤著憐憫。深陷的十指直接撕開禮教的圣衣,展現出絕無僅有的殺機。衣冠下的血孽,群帶下的罪惡,這些生而有之的東西于此夜不過一一展現而已。 夜雨一次又一次來襲,匯成淺流與低洼,在青灰的石板上留下斑斑點點的污色。風在黑暗中低嘯,掩蓋著君與臣的廝殺。 這樣一個漫漫長夜,單弓扯盡,雙弦張滿,唯有目光中的烽火將冰冷的黑夜一次又一次的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