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之上 第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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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閥之上》作者:詩槊 文案: 清冷狠戾門閥cao盤手x家國為重北境老穩狗 陸昭從記事起,便看著祖父與父親如何在江東門閥的牌桌上生存,完成最終清盤。 然而當北境的戰車碾過江南,陸昭一家進入死亡倒計時,不得不搏一張新局的入場券。 逆光下,她攜飛雪而立,半垂的鳳目,一如生菩薩般憐惜眾生相。眼睫處,只為修飾而生的淚水并無悲憫之態。 皓腕輕轉間,權術取勢,其利甚于刀兵。 元澈從易儲之變時,看清了北方門閥的嘴臉,與父親被一路裹挾,推至傾危之境。 當西北的烽煙再度點燃,皇權與世家的天平再度傾斜,而元澈手中的砝碼已經不多了。 “你不愿來東宮陪孤嗎?” 他帶著陰謀與私心向她遞上棲枝。 清暉之下,陸昭的眼底深如幽冥。 “我本為秋霜,肅殺萬物,絕非羔羊,任人宰割。” 設定 排雷— 1.架空仿北魏,邏輯內核不出歷史認知。 2.雙c,兩男追一女,女主會晚婚,婚前可勁兒浪。 3.正文放he結點,后續女主稱帝,可以選擇性食用。 4.全員基本皆非善類,有利益訴求,且利益訴求也會根據身份地位改變。 5.大女主 內容標簽: 強強 相愛相殺 市井生活 正劇 搜索關鍵字:主角:陸昭 ┃ 配角:元澈 ┃ 其它:女強,權謀,大女主 一句話簡介:最高的權力,即把權力關進樊籠 立意:門閥之上,亦有天道。 第1章 臺城 濃云凝滯之端,尚存留著一方凈天,仿佛一抹蝦青色的薄釉。此時若極目遠眺,尚可看到重巒疊嶂,玉嶺孱顏,那是臺城北面的最后一道防線——覆舟山。 不會再有人抵抗了。 陸昭收回湛湛目光,披上一頂玄色斗篷,在一名侍衛和一名貼身侍女的隨行下,默默向吳宮舊苑走去。 “世族的防御聯軍就這么散了?”侍衛張牧初仍有不甘。 侍女云岫冷冷一笑:“自古聯軍就那么回事。當年群雄討董又如何?還不是各打各的算盤。糧食一吃完,拍拍屁股,都走人了。” 陸昭沒有說話,吳國世族的隔岸觀火,她一點也不意外。實力嘛,自然不能損耗在防御外敵上,只有這樣,籌碼在后面瓜分揚州時才能一張張打出去。 她望了望身后的臺城,火光吞天噬地,殿宇焚爍燼燃。而她頭頂的天界,風雨如晦如磐,鼓角如霆如鈞。一道驚雷閃過,屹立百年的宮墻,在天雨和業火的雙重洗禮下,早已褪去殘紅,化為滿地的血腥。 遠處的兵戈聲,嘶吼聲,以及埋伏在宮檐下的密語聲,正與當年父親從一眾門閥中殺出的那日一樣。 陸昭不信報應。門閥政治,重于皇權。權不爭則九族滅,倒也談不上什么正義必勝。 三人行至玄武門下,方才有羽林衛迎面而來:“人已經抓到了。”說完,便將一個身著殘甲,半死不活的人推扔在了地上。 傷痕累累的頭盔從那人頭上一松,滾到了陸昭的腳邊,青色的綬帶淌在泥濘之中,毫無生氣可言。 是個職位不高的魏國軍官。 陸昭皺了皺眉,難掩厭惡之色。“叫什么名字?” “袁措。”跪地者雙唇動了動。 “陸衍——是怎么死的?”她的音色原本清越無匹,卻因小小的頓挫,流露出逼人的寒峭。 “中、中流矢而死。”袁措的每一寸肌膚仿佛都在顫抖,吐到最后一字已近乎失聲。 “是么?”玄色斗篷的兜帽慢慢褪去,遮蔽于其下略微蒼白的容顏,一如深淵之中托出的清冶蓮花,在這座人間地獄中盛放。 咣當一聲,頭盔被踢開數丈遠。滿臉血泡的軍官還未來得及瑟縮一下,脖頸便被旁邊的侍衛一腳扼住。 “貴、貴人。”喉結抑制不住地伸縮,在用盡力道的腳下愈發疼痛,“人真不是我殺的。” 陸昭依舊站在原地,不動分毫,眉眼低垂,一如生菩薩般容貌,卻沒有一絲憐憫。 感受到脖頸上腳掌的力道稍稍松弛了些,袁措的呼吸反而更加局促:“貴人,軍、軍中夜驚,是虞衡開的城門。在下見到的時候,將軍已身中數箭而亡。皆是背部中箭啊貴人。” 陸昭長睫微微抬起,在愈發沉重的水汽中,閃過一絲慟意,隨后是一聲輕笑:“素聞大魏太子麾下軍法隊嚴明,陸衍是中箭而死。讓你以陣斬記功?他們不敢。” 锃亮成新的軍功牌低垂在袁措眼前,上面刻著的正是他的名字,晃得刺眼。順著吊牌的方向看去,同樣炫目的是女子與那位死者太過肖像的面容。 素聞吳主夫人曾產下一對龍鳳胎,其中一個就是陸衍。那么眼前這位玉面修羅的身份,亦可想而知了。 可他真的冤枉。其實吳魏兩位國主曾指淮水盟誓,若來日兩國開戰,禍不及皇族。可是開戰前都督又說了,太子有令,斬敵將首者,賞金百鎰。 他看到了倒在血泊之中陸衍,即便盔甲已被踐踏的殘破不堪,亦能辯認出那邊緣處包裹著上好皮革。還有那把百辟刀,鑲金嵌寶,真是精致。然而連出鞘的機會都沒有,它就被埋在了主人的身下。 袁措也沒有多想,只覺得眼前的人應當是某個世族家的孩子,于是撲上前去一刀便往脖子上掄。他的刀尚還鋒利,但交戰數次已有了缺口,砍了一下,頭顱竟沒有斷。于是他閉著眼睛,連補了數刀。即便如此,他依然忘不了死者的面容。那是俊秀白皙的貴胄面龐,而且,他還那么年輕。 不過,既然被捉住,對方又是那樣的身份,袁措也知道,自己的命八成是留不得了。他不懂得,亦不清楚,自己是否早已被當成上位者們用過的骯臟手套,在完成殺戮吳國皇室這個壯舉之后,被推到了對方的眼前。 世族尋找階梯,寒門尋求出路,而他只想求生。 想到這里,盡管是猜測,袁措忽然掙扎起身,跪地嘶喊:“不、不是我……是他們!”咽喉處涌出的腥膻仿佛蛇膽,將他的聲音灼得沙啞,灼得格外怨毒,“一定是太子下的令,是太子!他自己跑去攻朱雀橋了,倒把嫌疑撇得一干二凈。” 天際之處,一道巨大的電光撕裂濃云,猶如異兆。雨水如天漏一般自穹頂而落,冰冷地劃過陸昭的額頭、鼻峰乃至下頷,其容顏較之先前,似乎清暉更勝,亦如異兆。 玄色的衣袂下,被雨水浸透的袖口,貼合著女子清瘦的腕骨,露出一雙白皙修長的手。失去所有光澤的百辟長刀,在女子的素手之下,竟似憤怒低吼的巨獸。 “啰嗦。”那聲音清冷空明,態度亦清冷空明。刀鋒的銀光逐漸拉長,綿長悠遠的雷聲終至顱頂。 “打開朱雀門,升起降幡,一旦看見太子的節杖,就炸了朱雀橋。”陸昭不容置疑的命令留給了前來的羽林衛,而那抹涅槃色的衣袍,旋即消失在更加黑暗的甬道盡頭。 一個時辰后,大雨轉雪,窗外銀花一簇簇墜下,明明是寒冷的冬天,如此盛景倒非得用熱烈二字形容不可了。吳宮舊苑的麟趾殿內,一場牌局打的風雷暗蓄。 一百三十六張骨牌外加八張花牌牌面,齊齊整整地鐫在白玉籌子上,尚書仆射朱宣文從籌子堆里摸了一支,瑪瑙色索子在燭火下端得是鮮艷。“這蜀地來的新玩法……兩副牌一起打。”朱宣文看了看牌面,撇了撇嘴,“牌面難記的很。”說完捅了一張文錢,“你們有索子的別攥著,礙了郡主和牌,那是大罪過。” “多摻進來一副牌就多個變數。”陸昭笑了笑,眼底卻不露聲色,待上家的沈澄譽捅出了一張萬貫,這才把手里的索子打了出去,“瞅瞅,這死局還不都活了。” 底下三人忽然靜默,眼神交流了一番。朱宣文本想過幾輪再和索子,如今見陸昭一張索子打出來,自己卻因剛才的話不敢明目張膽地拿過來,臉色有些陰沉。 陸昭當然知道,桌上這三個牌搭子其中倆人都和魏軍有些往來,但那又有什么要緊。權力的游戲一旦撕破臉,向來是窮圖匕現的。倒不如像現在這樣,湊個局子。宮墻外,一個個生命墜入血色的深淵,宮墻內她與他們討論著冬季的魚膾和和牌。你來我往眼底生風,互通有無的同時,也對這幾年的君君臣臣做個交待。 沈澄譽先牽頭開口了:“郡主交待臣送給魏國太子的廚子都安排好了,什么時候送過去呢?” 三個人里頭朱宣文也抬頭看向陸昭。 陸昭抿了口茶,似乎只在乎著眼前的牌局:“今天就送過去唄,和伯父準備的那幾個舞姬一起。” 陸昭下家的一個年輕人強忍著笑,捅出了一張竹子。 在一片尷尬的氣氛里,陸昭再度開口:“如今這個時局總不能大家抱著一起死,魏國那邊還是要派出一個人接洽。沈伯父,這事就得你來出面,可不能推脫啊。” 牌又打了一圈,輪到了沈澄譽,沈澄譽將手里的蘭花籌子鄭重其事地放在桌上,拱手道:“臣卑微之軀,怎敢獨當一面。臣之后便與各家商量,大家一同出面,在魏太子那里爭取一個好結果吧。” “那我可就和了。”陸昭將玉籌擺開,望著另兩人道,“梅蘭竹菊四君子,春夏秋冬一輪回,好兆頭哇。等過了這道坎,來年咱們四個還能再湊一桌。” 朱宣文和沈澄譽互相對望了一眼,陸昭卻已站起了身,重新披上斗篷。 一局里,朱宣文沒討好成陸昭,又在和魏國接洽一事上沒撈到半分便宜,不由得有些悻悻然:“郡主就打這一輪?” 張牧初和云岫一同侍奉在側,此時陸昭已經披好斗篷,深深看了朱宣文一眼:“我可不貪心,天賜的好牌,贏這一次就夠了。” 離了麟趾宮,外面的雪也停了。 云岫不忿道:“郡主就這么便宜了那兩個老家伙?” 陸昭帶上風帽:“古人云,守江必守淮,北人打過了淮河,南朝就只能注定是這個結果。眼下魏太子左腳被北方門閥絆著,只要右腳再陷進南方世族的泥潭里,想要活著回去,沒那么容易!” 第2章 詭計 元澈軍隊駐扎在新亭,與建鄴城隔秦淮河水而望。新亭乃建鄴西南要沖,元澈命魏軍主力由北面的白石壘主攻,自己則率兩萬奇兵由白鷺洲繞過石頭城天險,南下直驅,新亭守軍寥寥無幾,奪取不費吹灰之力。 身為柱國將軍、持節、假黃鉞的三軍統帥,元澈本不必帶著兩萬軍隊深入建鄴城南。然而魏國北方門閥畸大,作為扶持君王上位的兩大世家,蔣弘濟乃是豫州刺史督軍事,周鳴鋒為兗州刺史督軍事。所謂刺史督軍事,其實就是刺史持節杖都督本州軍事,能夠節制本州軍隊,且持節可以斬殺兩千石以下官員,不必上奏。有了持節加督軍事,刺史便可真正稱得上是一州方伯。若只是刺史而無持節,便是單車,掌政不掌軍,執政效率也會大打折扣。 如今蔣弘濟和周鳴鋒兩大方鎮,牢牢地掌控著伐吳近八成兵力。唯一寒門出身、且與自己有過深交的蘇瀛,所掌的荊州也不過兩郡七縣之地,兵力分散且不足。偏偏這樣,父皇還給自己掛名了一個伐吳之戰的總指揮。如此傾斜的軍權分割外加孫子一般的主從關系,讓一路南下的元澈倍感壓抑。 元澈于樓臺上望著朱雀橋的戰事,面色愈發的陰郁。 原想吳國不曾在城南朱雀門鋪設過多守備,由吳王長子陸歸堅守的石頭城才是重兵所在,自己可速攻朱雀門,直取建鄴。卻不料朱雀門雖然守軍不多,但盡是精銳,幾輪強攻,仍是不下,對方顯然有所準備。如今己方雖人數占優,但士兵疲憊,士氣漸漸低迷。再拖下去,石頭城陸歸的援軍怕是要到了,屆時出城反攻,自己必敗無疑。 真是寸。元澈收起千里鏡,心中不乏憤懣,大手一揮,下令收兵。 寸的不止這一件事。 元澈回到營帳,繼續研究起案上兩張布防圖來。這兩張畫的都是石頭城的布防圖,雖然細節上標畫得截然不同,但是字跡卻十分相像。 石頭城位于建鄴之西北,隔江水與魏軍相對而望,乃建鄴西北防御第一堅。 元澈渡江前,先從負責情報的繡衣屬得到了一份石頭城布防圖。而決戰前夕,又有城內細作獻圖,獻上的則是有燒毀痕跡的一份。兩份布防圖截然不同,而且若用繡衣屬所獻的圖,那么元澈主力則必然陷入另一份布防圖所設的圈套之中。若用后者,則必為前者所陷。 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才獲得的布防圖,如今卻無法使用。最終,元澈不得不選擇最保守的辦法,避其鋒芒,南下新亭,另辟戰機。 而現在,雖然他奪取了新亭,但對方在朱雀橋的防守也并不薄弱。秦淮河口的要道上皆樹柵壘石,查浦、藥園、廷尉三壘修治完備,以精兵把守。可見幕后的cao縱者也是考慮到了這一環,以逸待勞,等著在這給他收尸呢。 如今,他帶著兩萬軍隊孤軍深入建鄴之南,江水物流皆由陸歸石頭城控扼,與北面幾乎喪失聯系,頭不著腚,局面不可謂不兇險。 元澈于案前靜坐沉思,畫出這張布防圖的人可謂用計深嚴。按照當時兩軍的相互滲透的程度,吳國已無軍事秘密。可是當事者竟還能拋出這樣的手筆,讓主帥即便已經得知布防情況,卻也不敢下手軟肋。不得不說此等計謀深而不險,既點到了要害,更有陰詭之美,引敵人遐思踟躕。且后續布置更是縝密萬分,直到最后關頭,殺意俱現。 此時副將馮讓通報入內,見元澈還在對著已經看了幾日的兩張圖沉思,小心翼翼道:“殿下,軍隊已悉數歸營,此次傷亡一千三百余人,余下已安頓休整。”說完頓了頓,見元澈并無慍意,方繼續道,“已到晌午了,殿下是否要傳膳?” “那便傳。”元澈的回答簡短干凈。 馮讓布置好用膳事宜后,元澈忽然問了一句:“繡衣屬的人獻圖前后,可曾有任何言語?” “不曾。”馮讓搖搖頭,“他們一向嘴上緊,半句也不肯多說。殿下可是想到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