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醫(yī)院的那一瞬，無力感頓時充斥全身，宋衍扶著墻緩了許久后，才朝馬路對面的便利店走去，飯團面包什么的都拿了些，經(jīng)過冷藏架時又拿上幾個甜品，準(zhǔn)備用來補充糖分。

    十一月的天暗得很快，在收到林旭消息后，沈淮禾還是放心不下，立馬驅(qū)車趕到醫(yī)院，車窗外的紅十字惹眼非常，路過之人皆是行色匆匆，臉上掛著不安和恐懼，沈淮禾并不怎么喜歡晚上來醫(yī)院，因為這樣的夜色，總會將他拉回父母離世的那個夜晚。

    此后連續(xù)好幾天，都跟行尸走rou似的，簽署醫(yī)院的死亡告知書等證明文件，拿著父母身份證和戶口本去開死亡證明，聯(lián)系殯儀館，火化然后帶走骨灰，最后辦理銷戶。

    很奇怪，沈淮禾在做這些事情時，沒有流一滴眼淚，甚至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冷血程度不禁都讓身邊人咋舌。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空蕩蕩的房間里，再也不會有溫柔的聲音，回應(yīng)那句爸媽了。

    沈淮禾斂下情緒，將車開進停車場，熄火后朝醫(yī)院大廳走去，整整九樓，想找到一個沒有聯(lián)系過的人，無疑是大海撈針，沈淮禾思及此突然自嘲一笑，隨后轉(zhuǎn)身又離開了醫(yī)院大廳。

    夜色濃重，恍惚想起那場雨夜，宋衍也是坐在小區(qū)附近的長椅上淋雨，抱著嘗試的心理，沈淮禾想碰碰運氣。

    醫(yī)院四周繞了一圈，毫無所獲，正當(dāng)沈淮禾想要放棄打道回府時，他找到了。

    找到了蹲在花壇邊，蜷縮成一團的宋衍，手臂環(huán)抱緊雙膝，腦袋埋在臂彎間，行為學(xué)上是極度沒有安全感的表現(xiàn)，沈淮禾心底的猶豫斟酌被全數(shù)擊碎，他邁開步子朝宋衍一點點靠近。

    心緒愈發(fā)寧靜。

    “阿衍。”話語溫和，沈淮禾蹲下身子，伸手撫過他額前一縷碎發(fā)。宋衍身子明顯一僵，抬頭對上沈淮禾同樣濕潤的眼眸，“…沈教授？”說話的聲音很輕，帶著微不可察的戰(zhàn)栗，似在害怕。

    沈淮禾單膝半跪在地上，將宋衍攬進懷里，掌心溫柔地撫摸過他背脊，“我在。”聲音同樣很輕，但足夠宋衍聽到。

    奶奶突然出事的驚魂未定，再加上這段時間沈淮禾冷落疏離的委屈，所有負面情緒都在埋進他懷里的那一瞬，化作眼淚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淚痕一遍遍涌過，最后滴在沈淮禾西裝上，暈開guntang的痕跡。

    “不怕了，我陪你。”話語有些哽咽，沈淮禾將懷里宋衍摟得更緊，自稱也從‘老師’變成了‘我’，或許他已經(jīng)意識到，這份情感，將避無可避。

    “阿衍，緩一緩，不哭了好不好？”沈淮禾耐心哄著，等宋衍抽抽噎噎地停下嗚咽，才緩緩松開他抱緊的雙臂。

    “沈教授，怎么來了。”宋衍低下頭不肯看他，大概還是有些委屈。“你突然就跑掉了，怎么能不讓人擔(dān)心。”沈淮禾扶著小孩子在花壇邊坐下，蹲了那么久，又大哭一場，宋衍已經(jīng)有些脫力。

    沈淮禾在得了他允許后，翻開便利店的袋子，從里面找出袋泡芙，拆開后拿著一小顆喂到宋衍嘴邊，“先吃點東西，休息一下。”

    宋衍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接受了沈淮禾親自喂他這件事。

    “奶奶，還好嗎？”語氣問得有些小心翼翼。“嗯，沒事了，就是還睡著。”宋衍抬眸看他，鹿眸水汽氤氳，眼尾那抹紅惹得沈淮禾慌了心神。

    “沈教授。”哭過后的聲線帶著鼻音，宋衍抬手擦拭過他的西服，“衣服弄臟了，對不起。”淚水已經(jīng)滲透進布料，做什么也于事無補。

    再往上，就是心臟的位置。

    “沒關(guān)系。”沈淮禾故作鎮(zhèn)定地開口，指尖握住他的手腕，將手從身上挪開，輕輕放回宋衍腿上，“外面冷，回去了好不好？”即使是短暫的觸碰，也能切身感受到肌膚的溫度。

    宋衍點點將便利店的袋子打開，沈淮禾也很配合地將那袋泡芙重新放進袋子，手上想去揉揉他腦袋的動作被及時壓下，“我先走了，有問題給我電話。”沈淮禾站起身說道。

    “...謝謝。”宋衍囁嚅著開口，也不知沈淮禾有沒有聽見。

    背影消失在黑夜，宋衍站在醫(yī)院大廳門口，手機置頂?shù)膶υ捒蛞琅f沒有消息，沈淮禾又是如何在這么大的醫(yī)院找到他的，湊巧還是其他，宋衍不得而知。

    夜晚寒涼，可是沈淮禾的擁抱又是那么溫暖。

    宋衍身上清淺的白蘭香還未消散，目光卻逐漸失神，好像有什么一直沒被發(fā)現(xiàn)的東西，正在躁動，但也顧不得太多，在衛(wèi)生間洗過臉后，匆匆朝病房走去。

    在醫(yī)院住了一宿，隔天再去學(xué)校趕早八，宋衍坐在教室里時精神都還沒緩過來，紀(jì)時安帶著東西從后門進來，“給，書什么的都幫你拿了。”說著將書包遞給宋衍，連帶著還有一份早飯。

    “謝謝。” 宋衍目光感激看向他，昨天跑得太匆忙東西都沒收拾，還好有紀(jì)時安在，“順手的事兒，走了，我也還有課。”紀(jì)時安擺擺手朝教室外走去，到教室門口時，還不忘回頭囑咐宋衍記得吃早飯。

    一夜無眠。

    隔天林旭見到他時直接愣了幾秒，“你昨晚去盜墓了？”青灰色的黑眼圈，瞳孔也布滿血絲，“嗯，還是個大墓。”沈淮禾懶得解釋干脆直接順著接話。

    “那豈不是要發(fā)大財。”林旭笑著在位置坐下。

    “交給國家了。”沈淮禾正兒八經(jīng)的說胡話的模樣，惹得林旭在辦公室又笑了好久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