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線上掛了一排小卡,有的是周楚瀾自己在卡紙上隨手畫的小畫,有的是明信片。 對,明信片,掛了一長排。唯有明信片的風格與整間屋格格不入,是異國風情,寄出的地址都是一個:洛杉磯。 這些明信片全部都是李卓曜寄來的。 幾乎每隔半個月左右,周楚瀾便會收到厚厚一摞明信片。有的購于洛杉磯縣立藝術博物館,這里的明信片多為藝術名畫,還有不少本土設計師的作品。有的購于the last bookstore,洛杉磯最大的網紅書店,店里賣的明信片風格偏后現代藝術。還有一些零散的、購于便利店、學校附近、海灘旁邊的明信片,印制跟設計手法上稍粗一點,但也極具美感。 這些明信片都是他逛遍了整座城市淘來的,一張張精挑細選,然后寄給周楚瀾。 從念大學的時候開始,李卓曜就有個習慣,每去到一個城市旅游便會在當地買明信片。其實剛開始,并不是他多么喜歡買明信片。而是因為周楚瀾。 “每個地方的明信片其實是很有本地特色的藝術品。有時候在那些街角小店反而可以淘來很特別的設計。”因為周楚瀾喜歡,所以李卓曜也被帶著養成了這個習慣。失憶之后,這個習慣居然奇跡般地保留了下來,一直沿襲至今。 周楚瀾在收到李卓曜寄來的第92張明信片的時候,這一年,也要過去了。 《山野札記》定檔12月31日黃金檔播出,臺網同播,收視率幾乎是現象級。晚飯后周父打開電視,調到了南北衛視準時收看。 “爸,前兩天放的那個抗日劇你不看了?怎么想著看綜藝。” “不看了,反正也是重播。這個當然要看了,是在咱這里拍的呢。” “嗯。” 周楚瀾便沒有換臺,跟父親一起坐在沙發上,很安靜地看完了一整期的節目。片尾還有一段1分鐘左右的導演采訪,應該是夏天的時候提前錄制的,李卓曜還穿著那件沒有logo的白色t恤。 “喲?李導演脖子上掛了一個跟你一樣的吊墜。這個最近在你們年輕人中很火嗎?” 周父指著電視屏幕說。 “什么?” 周楚瀾正在收拾桌子,立即抬頭。 他看到李卓曜對著鏡頭笑意彌漫,脖子上掛著一個黑繩穿著的玉像,是當年他們一起去啟華禪寺求來的日曜菩薩像。 周楚瀾心頭一動,從脖子里扯出那根黑繩——上一根絲繩已經斷掉了,他又用5根線編成一根新的穿上,日曜菩薩像依然瑩潤,表面被摸得光滑。 “你看看,是不是一樣啊。” “嗯,一樣。” 他撫著那枚玉像,思緒一下子就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廟里的禪師說他會有一道劫,他心事重重地立在廟門口,幾乎快要站立不住,擔心自己貧瘠的命運握不住手里的幸福。 “別怕。” 李卓曜把那枚日曜菩薩的玉像替自己掛在脖子上,眼里盈著篤定。 “一定會云開月明的。” 周楚瀾低下頭,將那杯玉像握的更緊。 李卓曜去美國去了小半年,給自己打過幾次電話,抓著他喋喋不休自己在洛杉磯的生活,美式快餐不好吃、唐人街的辣椒也不如貴州好吃,興沖沖地,什么都想跟他分享。周楚瀾不太說話,只是握著手機,靜靜地聽著。 他知道他過得很好,這就夠了。 雖然李卓曜偶爾也跟周楚瀾提起過自己的職業迷茫。 “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在電話那頭,周楚瀾忍不住說。 好怪。 明明不是情侶——雖然李卓曜一直堅持說他們沒分手,只是遇到現實問題而短暫的分開。周楚瀾卻總會抑制不住地想念這些來自大洋彼岸的電話,甚至還會默默計算日期。 電話的頻率不是很密,一月一次。 近期應該不會再打來了,上周五剛打過。 洗完澡,收拾完躺下,已經快12點了。 今年就這么過去了,周楚瀾想。還好,一切還算順遂,平安度過。他閉上眼正準備入睡,手機的屏幕亮起,開始震動,他睜眼拿過來,發現是李卓曜打來的視頻電話。 這是他第一次打來的視頻電話,之前每次都是語音。 周楚瀾握著手機一下子從床上坐起,深呼一口氣,輕輕摁下了屏幕上的綠色接通鍵。 沒看到李卓曜,晃動的鏡頭里面只有一片清晨的天空,灰藍灰藍的,周圍都是嘈雜的人聲。洛杉磯的冬令時要比國內早16個小時,那邊剛剛清晨8點。 然后一張熟悉的臉就出現在了鏡頭里。 “新年快樂!!” 一朵巨大的煙花騰空而起。李卓曜揚起臉,眼里的恣肆的笑意滿溢出來。 “洛杉磯的煙花,好不好看!” 他跟幾個金發碧眼的朋友一起對著鏡頭大喊,眉眼彎彎。 “好看。” 周楚瀾輕輕的說。 “可我覺得”,李卓曜頓了頓,隨即又對著他說:“長沙的橘洲煙花,是世界第一的好看!” “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去橘子洲頭看煙花,好不好?” 鋪天蓋地的煙花在鏡頭中簌簌抖落,周楚瀾覺得那些彩色的光點仿佛帶著溫度,從手機屏幕里迸濺出來,落到自己的唇上。 原來,煙花是可以吻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