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老板,我來一個西瓜。” “好的,需要切開嗎。” “不用。” “15塊8,你給15就行。” “謝謝。” 老板又額外拿了一小塊切好的送給他。 陳夜咬了一口西瓜。非常甜,汁水也很多。 他想到了母親去世前一周,他買的那盒西瓜果切。然后,順其自然的,死去的母親的音容笑貌就映入了腦海。 那天,他端著一盒在醫院食堂買來的西瓜——很貴,要15塊,進了病房。母親忽然用枯瘦的手緊緊地握住他的手腕,力氣大的不像一個久居病床的人。 “媽不想治了。” 那盒西瓜果切母親并沒有吃完,他也沒有吃,就這么放在那里。第二天一早就腐壞了,紅色的果rou組織開始發黑。 又過了不到一周的時間,她就惡化到只能吃流食跟靠打葡萄糖維持。 西瓜是她在人世的時候吃的最后一口水果。 黏膩的汁水糊在陳夜的嘴角,他站在夜風里忽然醒悟過來,自己沒有mama了。 像是一段曠日持久的巨大的麻木,忽然遭受了一記重重的鈍擊,痛苦跟憤恨從骨頭開始往外滲。 陳夜躲到那棵樹后面,開始無聲地、洶涌地哭泣。 他忽然心里有了一個想法。 “老板,你的水果刀能不能給我用一下。” 陳夜擦干凈臉上的淚痕,平靜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波瀾。 “我朋友他們在酒吧,剛在另一個攤販那里買了一整個西瓜,沒找到水果刀,酒吧里也沒。我想把你這把刀借去用一下,切完就給你。” “行。” “謝謝老板。” 陳夜平靜地接過刀,然后朝著李卓曜那邊走去。 事情比他預想中的要順利很多。這個沒什么心眼兒的公子哥兒,真的就毫無防備地朝自己走過來,陳夜瞅準他的腹部,沖著要害就刺了過去。 之前他在醫院陪床,幫他媽按摩的時候,有仔仔細細學過人體xue位圖,所以對人體的結構很了解。 他知道,這把30cm的長柄刀刺在哪里才是要害。 也許是因為酒精的作用,也許是因為壓抑了很久的痛感令他變得扭曲,也許是因為——一切都不順利,他在此刻忽然萬念俱灰。 沒有mama了。 剩下一灘無底洞一樣cao蛋的命運。 要這命還有何用。 “我媽死了,你知道嗎,李同學。”他面無表情地說著,一邊平靜地把刀柄又捅進去一寸。地上的人流了滿地的血,連叫喊的力氣都沒有——有錢人的這么多血,是不是比窮人更貴,這么多血該有多少錢,不止5萬吧。 “5萬塊錢對你來說很多嗎。一雙鞋、一件衣服的錢,可是那是我媽兩個月的命。” “既然開始就說了要幫我,怎么不知道有個詞叫做送佛送到西呢?你既然送了,那么送到底又能怎樣?對你這種人來說,很難嗎?” “給人希望,又收回。戲弄窮人很好玩是嗎。” 余光瞟到半跪在地上的這人,垂手從地上摸起一塊石頭,就要朝自己砸來。陳夜偏頭一躲,一眼看見角落有個空的啤酒瓶子,抄過來就直接朝李卓曜頭上砸去。 “砰”地一聲,那個瓶子碎了一地。 李卓曜搖晃著直直朝后倒去,頭重重地磕在花帶的邊緣上。 陳夜撿起剛才那塊石頭,又繼續朝他頭上砸去。 忽然一個人沖過來就要把自己拉開。那人的力氣極大,陳夜第一反應是找刀,直接握住刀柄把刀拔了出來。 血濺了他一臉。 地上的人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不再動了。 陳夜舉著刀對著周楚瀾。 “你男朋友快死了,我干的。” “周楚瀾,憑什么。憑什么我們出身一樣,你他媽的就能事事順心,全世界都喜歡你,什么都做的比我好。” “李卓曜不是很有錢嗎。連最后的5萬塊,都不肯借我。我都說了那是我媽的續命錢,這王八蛋他不相信!” “他活不長了。他活該,他欠了我媽兩個月的命。” “我送你下去陪他。” 陳夜舉著刀就刺向周楚瀾,酒精的作用令他麻木,又殺的紅了眼。但眼前這人跟不要命似的,硬生生用身體去接,被砍中了好幾下也無動于衷,只管去搶他手里的刀,甚至赤手用掌心去奪他的刀刃。周楚瀾的手上被切開一道長且深的口子,他此刻卻失去了任何痛覺,大腦轟鳴一片,從陳夜手里奪下刀,照著他的身體就捅了過去。 “他死了,你這輩子,也完了。”陳夜搖晃著身體倒下去,手里還在拼命地掙扎著,要去從周楚瀾的手里奪刀。 周楚瀾直接用膝蓋跪在他的身體上制住。大腦在這一刻變得一片空白,五感消失,他似乎看不清、也聽不清,就連眼睛也難辨世界的顏色——除了紅色。 周楚瀾的眼中,此刻只有那片血一般的紅。 他暈血,從小就是。 從過來看見地上那一灘紅色的時候,周楚瀾幾乎站立不住——那里躺著的甚至是李卓曜。他感覺自己渾身的血都冷了,恐懼、憤恨……各種復雜的心緒交織在一起,身體卻在搖搖欲墜,理智跟情感也幾近支離破碎。 陳夜的刀伸過來時,他本能反應就是接,刀割斷他的掌心,他甚至都感覺不到痛。腦中一直在回響著極為刺耳的轟鳴,這聲音炸得他頭痛欲裂——痛覺從胸腔深處開始往外延伸,隨著心臟的起搏輸送到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