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也無非是看在李卓曜的面子上而已。見自己跟一個名人關系好,便以為能撈到什么好處似的,拼了命地貼也要貼過來。 世態炎涼,周楚瀾這些年沒少見,對這樣的事情也無甚在意,甚至冷眼旁觀。 殺青宴上那些來敬酒的不也是,沖著李卓曜的名頭來,熱情一番后又迅速退場,不著痕跡。 李卓曜晚上醉的厲害,中途吐了好幾次,吐完后才稍微清醒了點,結束后周楚瀾架著他回到了酒店。 他一喝酒,情緒便會變得很亢奮,此刻也沒到爛醉如泥的程度,剩余的一點理智全部轉化成了某種興致勃勃,臉色潮紅,分享欲很高,拉著周楚瀾就講個不停。 “之前罵我的那個甜橙娛樂來采訪我了,想笑,現在不罵了,個個都捧著……” “杜導也來了,他也在貴州取景。就那個杜若風,拍紀錄片很厲害的,他看了咱們樣片說很喜歡……” “薛曉茉,這幾個女明星里面年紀最小那個,她跟我喝酒,喝一半問我有沒有女朋友,我只好說,沒有,然后她就說想當我的女朋友。我差點把酒灑她身上……” 周楚瀾只是笑笑,沒怎么說話,一邊聽他講,一邊幫他脫衣服。 “衣服脫了,味道好重。” 他們的衣服在地上凌亂地堆在一起,被周楚瀾撿起來一塊丟進了洗衣機里。 “你今天穿的黑色短袖,我穿的白色。還是不要一起洗吧,萬一串色,把白衣服都染臟了。”李卓曜覷了一眼那堆衣服說。 周楚瀾手指剛按上那個“start”的按鈕,停頓了幾秒,還是按了下去。 “沒事,我的這件不褪色,不會把你的弄臟。” 他們的衣服和褲子,半黑半白地糾纏在了洗衣機里面,旋轉著激出白色的泡沫,很快又溶于水里。周楚瀾的黑色短袖已經穿了很久,久到再也褪不下色來,不會把李卓曜的白衣服染黑。 想了想,之前基本都在山上住,偶爾回家住的幾次也都是匆忙。山上條件不好,衣服都是他都是給他手洗,兩人的衣服按照色系分開。今天還是第一次用洗衣機把他們的放一塊洗。周楚瀾一直覺得,洗衣機是一件很親密的機器,兩人身上的衣服污漬都浸在一起,體味與汗味也在一起混合,不分彼此,然后在一圈圈的眩暈中被共同滌蕩干凈。 李卓曜進去洗澡了,剛洗一會兒又開著花灑,把浴室門推開,裸著身子探出來。 “進來一塊洗嗎?” “不用,你先洗。我抽根煙。” 周楚瀾站在窗前,點燃了一只煙,但是卻沒有吸,只是夾在指尖,看著它一點點燃為灰燼,棕褐色的煙葉變成了一粒粒的火星,燃起來的時候有過短暫的紅艷,又在空氣里迅速滅掉,終于成為一堆黑色的余燼。 李卓曜洗完后浴室空出來,周楚瀾便接著進去洗,溽熱的水霧充盈在整個空間里,置物架上放著的洗發水跟沐浴露,都是茉莉香型,淡綠色的瓶子上印著茉莉花的圖案,外包裝的slogan寫的是:愿君莫離。 茉莉花的花語是“莫離”,被印在了這個系列的每款產品上。只是在那瓶沐浴露的瓶身上面,這行字已經褪到快要看不見了。 周楚瀾打開花灑,擰到冷水的位置,照著頭澆了下來,冷水浸過胸膛猛地一激,內心深處的某個想法漸漸上浮,清明一片,但又始終帶著一層抹不去的哀和冷,像早春三月的幾點微雨,淋在了剛泛出一點清冷綠意的草色里。 他濕著頭發走出來的時候,李卓曜已經把衣服晾在了窗前,斜倚在床上等他。 “你明天收拾一下,后天下午跟我回廣州吧。機票我買好了。” 李卓曜的想法是,周楚瀾這幾年都沒出過獨山縣,他也想讓他出去散散心。所以趁著自己這次節目錄制結束要回臺里,順便帶他去一次,到自己從小到大的生活環境看看。然后他們可以再慢慢商量以后怎么生活的問題。 見他爬上床,李卓曜便貼過來,熟練地鉆進周楚瀾的懷里。 “明天帶你去看姜花吧,我家地里,這幾天開的正好。” 周楚瀾調轉了個話題。 “對!終于可以看了!” “明天……給你畫一幅畫吧。之前答應過你,一直都沒畫。” “來得及嗎明天?要是實在沒空就算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機會,在哪畫都行。” “畫吧。來得及。” 周楚瀾輕輕地說,眼眸低垂,看起來陷入了某種困倦的情緒。 “困了嗎,那我關燈了。” 李卓曜拉滅了燈,然后躺下睡覺,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酒店的床很大,今晚他們沒有枕在一個枕頭上。在山上住的那幾個月,他們一直都是在一個枕頭上睡覺的——有時候李卓曜耍賴,還會枕在周楚瀾的胳膊上。 “下來。胳膊麻了。” “不下。” 這樣的對話經常發生,到后來,周楚瀾索性隨著他去,習慣以后,胳膊也不覺得酸麻了。 今夜他直接爬上床,扯過另一只枕頭,靠在了離李卓曜稍遠的外側,合目入睡。 晚上沒有月亮,窗簾也緊緊拉著,屋內一片黑暗。如果今晚,床頭那盞云朵形狀的小夜燈是整夜開著的話,李卓曜也許會發現——周楚瀾閉著眼睛,眼淚無聲地沿著睫毛流下來,泅濕了大半個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