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周楚瀾在里面會不會冷?李卓曜模模糊糊地這么想著,似乎看見周楚瀾穿著厚厚的囚服,赤腳坐在同樣冰涼的地板上的模樣,地上還有一灘干透凝固的血,他正咬緊牙關,忍受著不能言明的銳痛,膝蓋那里的皮rou已經開始潰爛。他就那么日復一日地獨坐在這面黑暗的囚室中央,身上披著鹽一般的月色,看起來仿佛塵滿面,鬢如霜。再出去的時候,人生已經無法再重來了。 李卓曜咬緊嘴唇,說不出半句話來,所有表示安慰、理解的語言在這一刻都變得很輕。他只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點酸澀,伸手摸摸臉頰,居然是濕的。 “哭什么。”望著那顆亮晶晶的東西,周楚瀾嘆著氣。 作者有話說: 說你呢,你哭什么 第二十章 可以嗎 “跟我在一起吧。”李卓曜抬起那雙潮濕的眼睛,忽然說。 “我做不到。”周楚瀾搖頭。 “為什么?” “我已經徹底爛在泥里了,李卓曜。”他面色平靜,眼底的情緒沒有任何隱藏,像是從地窖里掏出了一把發霉了許久的麥子,平攤在地上晾曬。 “這不是你的本性。而且你已經付出過代價了。周楚瀾,我們可以在一起。”李卓曜語氣執拗。 周楚瀾聽完后卻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嘴角翹起,狹長的眼尾微微上揚,他看著他,眼波流轉。 “在一起?你覺得這可能嗎?” “只要你答應。” 周楚瀾沒有回答,依然望著李卓曜,眼底幽深,令人難以看透。 “有煙嗎,我想抽一根。”他忽然說。 “有。”李卓曜從褲兜里摸出一盒皺巴巴的煙和一只打火機,煙還是之前買的那盒藍色的愛,只剩兩支了。 他點燃了那支煙,送至周楚瀾的唇邊,周楚瀾伸手接過,放在嘴里吸著,又深深吐出一口煙圈,縈繞在身體周圍。 李卓曜抽出剩下那只煙,正準備點燃,打了兩下打火機,發現沒氣了。“我借個火。”他彎腰湊上來,將那只煙與周楚瀾的煙接在一起,幾秒鐘以后,紅色的火星就冒了出來。 他猛吸了一口煙,又吐出,煙霧與周楚瀾的煙霧競相纏繞。他們彼此沉默了一支煙的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幾個月以后,咱們就橋歸橋,路歸路。”周楚瀾先開口,并把手里的煙頭掐滅:“煙抽完了,你也該冷靜了。” “我一直很冷靜。我喜歡你,這是認真的,不是沖動。”李卓曜看著周楚瀾:“我不信你從來沒對我動過心。你喜不喜歡我?”他很執著地緊緊盯著周楚瀾的表情,想要從他的臉上探尋某種答案。 他的目光亮的像今晚的滿月。從小到大,周楚瀾一直都很喜歡月亮。在監獄的那段日子,有時候遇到天氣格外晴朗的日子,月光會從那個小窗口透進來,他便很歡喜,冰清玉潔的月亮仿佛可以照透他的心,又不似白天的太陽那么晃眼。月光永遠溫柔、沉靜、包容,充滿著某種默示。面對月亮的時候,他總是很誠實,有很多個夜晚,他都是借著月光抄閱佛經的。而此刻,周楚瀾在李卓曜的眼睛里,再次看見了明月高懸,面對著純潔的月亮,他永遠撒不了謊。 “就算喜歡,那又能怎么樣呢?”他苦笑一聲。 “我會想辦法。周楚瀾,你不該一輩子都在大山里。我會努力,給我們的未來尋找出路。” 他的神情很認真,瞳孔里映著月光所以顯得更加清亮,雙眸仿佛具有某種奪人心魄的能力,在這種眼神的逼視下,周楚瀾感覺整個身體像是要散了勁兒一般。 李卓曜窺見他動搖,立即以熱忱的目光迎上:“那三個月,就三個月。拍攝的這三個月我們試試,也許不合適,也許合適,假如合適呢?” “隨便你。”良久的沉默后,周楚瀾長嘆一聲。 李卓曜倚在床邊,舒了一口氣。 “累了?累了就回去。”周楚瀾催促著,李卓曜不為所動。 “我不走,我餓了,我要吃飯。” “……” 周楚瀾還沒來得及張嘴,就聽見了他爸在門口喊。 “李導演,你們聊完了嗎?9點多了,要不先一塊吃點飯?” “聽見沒,你爸做了我的飯了。”李卓曜沖他挑挑眉,然后起身往外走:“一會兒把飯端過來給你。” 周楚瀾一時間沒了脾氣,他知道,李卓曜的倔勁兒只要一上來,就像一塊牛皮糖一樣甩也甩不掉。 很多年前,他就知道。 他恍惚聽見李卓曜跟他爸講話的聲音。 “李導演,我聽見你們好像一直在屋里說話,飯早就做好了,也不敢敲門。稀飯熱了又熱,不知道對不對你的胃口。” “沒事叔叔,我現在才剛餓,正好吃飯。” “那你快點吃,多吃點。” 十幾分鐘以后,李卓曜端著一碗小米粥,一碟鹽酸菜進屋來,把飯菜放在床邊的桌子上。 “晚上就只有這個菜,將就吃點吧,你家冰箱沒rou了。我那有,明天給你帶點來。鎮上只有逢集才有賣rou的,大后天才逢集。你受傷了就該多補補。”李卓曜一口氣說了一大篇話,手也沒閑著,用小勺不停攪拌著小米粥,然后慢慢地吹涼,用嘴巴試了溫度以后,舀起一勺就送進了周楚瀾嘴邊。 “張嘴,我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