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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側/寵妃上位記 第43節

    她性子膽小, 自己也沒什么主意, 更無甚心機,要不是玉貴人抬舉, 恐怕現在還在掖庭寂寂無聞呢!

    她心中暗暗腹誹,十分不滿,可主子就是主子, 寧露就算心中不滿也不敢表露出來,生怕班御女去稟了皇后, 將她調走,那才真的是會丟性命的大事。

    班玉雅冷淡地看著她, 語氣從未如此冰冷過:“是不是我平時對你太寬容也太好了,才讓你生出這樣的膽子在背后議論玉jiejie。”

    寧露跟在班御女身邊幾個月以來, 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樣漠然的神情, 好似變了人一般, 看著她的眼神不帶絲毫的情分和信任,只有探究。

    她擔心小主會從此對自己失了信任,忙跪下說著:“小主明鑒,奴婢并非有意議論玉貴人,只是奴婢實在不解,您和玉貴人親如姐妹, 她怎么會不為您打算,奴婢跟在您身邊這么久,對您如何,小主您是最清楚的,奴婢真心實意地希望小主能好,并非是刻意挑撥離間,還請小主饒恕奴婢吧!”

    班玉雅冷冷垂眸看向寧露:“為我好?”

    “正是如此,宮中小主的恩寵都和陛下的寵愛分不開干系,奴婢也只是為了小主的前途做打算,才這般說的。”

    “這么說來,你倒是對我忠心不二了,連我在后宮的前途都這般cao心。”寧露巧舌如簧,班玉雅早就知道她不對勁,自然不可能信她說的話。

    但就算她知道寧露心思不純,是別人安插在自己身邊的,可這背后之人沒揪出來,她留著寧露就還有用。若是表現的太忌憚了,寧露動手就會更謹慎,更加讓人防不勝防,說不定哪日就會反咬自己一口。

    她要表現的自己昏懦,無防備,沒有心機,反向博取寧露的信任,這樣寧露才會更加大膽的聽從背后之人的命令,讓自己抓到把柄。

    寧露哭哭啼啼道:“奴婢跟在小主身邊一直恪盡職守,從不敢有半分輕怠,還請小主饒了奴婢一時嘴快,奴婢日后定會更加小心的。”

    班玉雅輕嘆一聲,將她扶起來:“行了,你也別哭了,是本主心急,這才打了你。”

    “其實你說的這些我何嘗不知道,但恩寵是玉jiejie的,我又能怎么樣呢?你跟在我身邊這么久,旁人我不信,你我總該信的。”

    寧露怔了一瞬,呆呆地被班玉雅扶起來,見她松了口,想來也是信了自己的話,便可可憐憐地抹眼淚:“小主信奴婢,奴婢便安心多了。”

    “你是我的貼身宮女,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我的意思,我雖然信你,但你也要記得謹言慎行,不要被外人挑出錯處來,知道嗎?”班玉雅柔柔地捻帕點上寧露紅腫的臉頰,“你的臉都腫起來了,回去后我給你一些活血化瘀的藥膏,今夜就好好歇息,不用貼身侍奉我了。”

    寧露這才笑起來,點點頭說:“多謝小主。”

    -

    日子一直平靜到十一月中旬,冬季已至。

    第一縷晨光劃破黑夜時,長安正下著初雪。

    鵝毛般的大雪落滿皇宮,入眼四處都被一層厚厚的銀白色的雪光籠罩著,朱墻金瓦映著落雪紛紛,乍一出門卻不覺得十分冷,抬腳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響。

    渡玉軒的院子里前些日子奉陛下的命移植來幾株紅梅,如今正迎雪盛開,黑褐虬枝被簌簌雪花覆蓋,在日光下明艷奪目,晶瑩剔透,十分好看。

    今兒是冬月十五,正是要去鳳儀宮請安的日子,渡玉軒的宮人們都穿上厚厚的棉衣,個個喜笑顏開地掃著院子里的積雪,時不時有宮女銀鈴般的笑聲,偷偷攥個雪團子砸人玩。

    渡玉軒內的銀絲炭日夜不斷,一下雪外頭的溫度反而高了些,屋內供著炭火,熱得人微微冒汗。

    沈霽坐在梳妝臺前由著吳嬤嬤和霜惢為她梳頭,身前的雕窗推開了半扇透透氣。

    院子里白雪紅梅,入目是一片潔白,雅致小院,簌簌落雪,是從前在靈州從未見過的盛景。

    筠雪原本看著幾個小太監在屋檐下砸冰柱,一看小主在往外瞧,笑瞇瞇地從窗子里冒出頭來:“小主,下雪是不是很好看?奴婢當初沒騙您吧?”

    沈霽柔柔笑一笑:“是很美,你說的不錯。”

    院內的宮女原本在掃雪,掃著掃著玩性大起,你追我趕打起了雪仗,笑聲一陣陣的,飄得老遠。

    過會兒便是離開春瀾宮前去晨昏定省的時間了,她們不好好掃雪,誤了時辰如何是好,霜惢擔心誤事,低聲說:“小主,奴婢前去訓斥她們。”

    沈霽調子微微上揚,誒了一聲制止她,偏頭笑道:“難得下一場雪,她們都高興,我也高興,讓她們玩吧。”

    “小主真是好性子,難怪陛下和太后都喜歡您,”吳嬤嬤和藹地笑著,手腳很利索地為她挽上一個流云髻,熨帖齊整,連一絲都不亂,“宮里頭啊,就是缺些鮮活氣兒,奴婢跟著太后身邊久了,已經許多年不曾聽到這樣好的笑聲了。”

    “太后威儀,長壽宮的人都妥帖,不比我宮中的人都年歲輕,也就愛玩一些。”沈霽扶上自己的青絲,柔聲笑道,“我本以為霜惢梳頭已經是極好,可自從嬤嬤來了,我也越發挑剔了,總覺得嬤嬤梳的才稱心,您年歲已高,原本是不該這樣照顧我的,嬤嬤實在辛苦。”

    吳嬤嬤笑道:“能侍奉您這樣的小主,才是奴婢的福氣呢。眼下年關將至,今日又下了初雪,奴婢記得前陣子陛下賞下的料子您讓司珍司打了一支雪落紅梅簪,今日正合戴。”

    “都聽嬤嬤的。”

    精致華麗的簪子往烏發里一戴,原本就貌美的沈霽更是添了幾分明艷,她如今已經有孕四個月了,一開始那般難受的勁兒過去后,身子漸漸豐腴起來,較之從前的清媚動人多了幾分柔婉的風韻,反而更為吸睛了。

    這段日子以來,雖說她有孕已過三個月,但陛下十分小心,生怕影響腹中胎兒,所以盡管時常探望,卻一直不許她侍寢。

    還讓人將名牒撤下來,說是生產之后再重新放回。

    這一個多月里,重陽夜宴那日被陛下破例遷出掖庭的季選侍也承了幸,封了從八品更衣的位份,從八品雖不起眼,可季更衣卻是唯一一個初封超過采女和御女的良家子,足可見陛下對她喜歡。

    其余便是陸才人和班御女侍寢最多,其余個別嬪妃也略有薄寵,但值得注意的是,陛下再也沒有去過林貴妃的長信宮。

    自從林貴妃的協理后宮之權被陛下削去,雖說十日禁足早就過了,但她一直不曾離開宮門,晨昏定省也借故不去,她愛慕陛下,如此舉動,恐怕是對陛下心生怨懟,不愿見人。

    雖說平靜是好,但沈霽卻感覺的出,林貴妃只是在韜光養晦罷了,大權被削,她怎么能善罷甘休,無非是因為渡玉軒如今銅墻鐵壁,她又才受過罰,在等一個合適的機會罷了。

    年關將至,也不知還會不會生出別的事端。

    -

    步輦載著沈霽穩穩當當停在鳳儀宮門口,霜惢攙扶著她走進殿內,一抬眸就看到了林貴妃今日竟來了,正坐在鳳位之下第一位。

    林貴妃聽到宮人向沈霽行禮的聲音,冷冷轉頭睨了她一眼,眼底的溫度似比雪花還冰。

    沈霽神情未改,松了霜惢的手走上前,福身行禮道:“妾身給皇后娘娘請安,給林貴妃請安,給各位jiejie請安。”

    她看著皇后柔柔淺笑:“妾身今日瞧皇后娘娘的氣色似乎好了許多,不知娘娘近日睡得可還好嗎?”

    皇后看著殿內的沈霽,一眼便注意到了她發髻間的紅梅簪,溫柔笑道:“本宮近日身子是好多了,睡得也深了些,難為你還記得。”

    “你發間的紅梅簪倒是別致,可是陛下賞下來的?很襯你的膚色。你懷著身子,快坐下吧。”

    沈霽低眉頷首:“多謝皇后娘娘。”

    她剛一落座,身側便有嬪妃揚聲說:“如今宮里啊,真是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了,玉貴人懷著身子這樣得寵,可真是我們羨慕也羨慕不來的。”

    “玉貴人懷著身子得寵那也是應當的,可最近若論最得寵的,那還得是季更衣呢。”

    沈霽向右偏頭看過去,就見季語芙面色淡淡的,坐在位置上半句話也不為自己分辨,好似不是在說她一般。

    說話的嬪妃見自己的挑釁落了空,季更衣跟個沒事人一樣,訕訕道:“天天都是一幅瞧不起人的樣子。”

    林貴妃冷冷睨了季更衣一眼,又看向說話之人:“聒噪,聽得本宮心煩。今日是晨昏定省,輪得到你在此大放厥詞?”

    被訓斥的嬪妃張了張口想說什么,可一想面前的是林貴妃,她就算失勢,那也不是好惹的,便悻悻閉了嘴。

    這時候裝什么裝,以前晨昏定省的時候,跳的最高的就是你!

    似乎有人聽到了她的心聲一般,嬈貴嬪嗤笑了聲,嫵媚地扶了扶步搖:“貴妃娘娘如今已沒有協理后宮之權了,皇后娘娘在此,怎么貴妃還要越俎代庖呢?”

    “若是陛下知道,恐怕又要生您的氣,近兩個月不去長信宮呢。”

    林貴妃的怒火被噌得一下點燃,重重拍著身側的桌子,咬牙道:“慕妙春,你再說一遍?”

    今時不同往日,嬈貴嬪厭惡林貴妃已久,才不怕她聲色俱厲:“臣妾說的不對嗎?貴妃娘娘便是因為無容人之量才被陛下訓斥,今日好不容易來一次晨昏定省,再耍威風傳到陛下耳朵里,會有什么后果,您自己不知道嗎?”

    這宮里所有人她都可以不放進眼里,可唯獨陛下的態度,是她最在乎的。

    因為沈霽設計陷害,不僅她失去協理后宮之權,陛下更是近兩個月不曾來過長信宮了。

    她曾還天真的以為,陛下是因為沈霽懷著身孕受罰才如此生氣,以為陛下消了氣總會來哄她,就和從前一樣。

    可一日又一日過去了,哪怕是念著長樂的份上,陛下也再都沒有來過。

    她硬撐著不出宮門,和陛下賭氣,可陛下始終視而不見,身邊的新歡多了一個又一個,這時她才知道,這一次和從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樣。

    難道是因為陛下不喜歡她張揚跋扈嗎?

    既然陛下不來,她總能讓陛下重新回到自己身邊,陛下的心只能是她林璇璣的,旁的女人只能做玩物,誰也不能奪走他。

    眼下,嬈貴嬪這個賤人的話雖難聽,可到底也有幾分道理。林貴妃氣得胸腔不住地起伏,思襯一番,最終硬生生將怒火吞進了肚子里,冷笑道:“本宮和陛下之間的事何時輪到你來置喙。”

    林貴妃幾乎要將指甲都掰斷,總有一日,我要把你們一個個都剝皮抽筋,拿去喂狗!

    好好的晨昏定省次次都要斗嘴,皇后也十分無奈,她開口說道:“好了,都不要再說了。”

    “今日是冬月十五,再過一個半月就是除夕,年關將至,你們各自宮里也要慢慢備起來了。”皇后照例交代了一番事宜,對著沈霽說,“本宮記得你宮里少了一個宮女,太后的意思要再為你選兩個好的補上。如今冬季,掃雪添碳燒水都離不得人,宮里的活計也比平時要多。你懷著身子缺人伺候,人手不夠難免怠慢。”

    沈霽從位置上起來,盈盈福身:“多謝太后和皇后娘娘關懷,吳嬤嬤在渡玉軒照顧的很好,其余宮人也都十分盡心,不必娘娘再費事了。”

    聽聞此言,林貴妃漠然的神色有些松動,像是想起了什么,瞧著她勾唇冷笑:“太后看重,連長壽宮的吳嬤嬤都撥了去,皇后又何須費心。”

    “宮里的奴才素來見風使舵,玉貴人有孕門庭若市,恐怕想去侍奉的人如過江之鯽,多余牛毛。若玉貴人真覺得侍奉自己的宮人不夠,豈需皇后安排,她隨手一指,誰敢不去。”

    第48章 48. 048 臟泥

    林貴妃厭惡自己, 她早就知道。

    因此沈霽只瞧了林貴妃一眼,并不欲在這樣的事情上再做爭辯,福身說著:“宮里有宮里的規矩, 妾身不是恃寵生嬌之人, 自然不會仗著有孕肆意挪用宮中下人。”

    “若當真宮人欠缺,妾身也會向皇后娘娘如實稟告,多謝娘娘美意。”

    她都這么說了,皇后自然不會強人所難, 便頷首說著:“既然如此,本宮也不強求, 若有需再來鳳儀宮稟報便是。”

    沈霽退回到座位上, 嬈貴嬪反笑道:“方才本宮聽玉貴人話里有一句恃寵生嬌說的不錯,后宮嬪妃,最要緊的便是審時度勢,恪守宮規, 可有的人, 從來都不知道這話是什么意思,所以如今才這般下場。”

    說罷, 她哎呀一聲, 慵懶起身向皇后行辭禮:“今日初雪這般好, 若無其它事, 臣妾便退下了。”

    “今日不冷, 雪景又美,皇后娘娘若身子大好了, 多出去走走才有益身心呢。”

    皇后笑一笑,溫聲道:“眼下年關將至,各宮該做什么你們心理也有數, 本宮就不再啰嗦了。落雪暖,化雪寒,你們出去賞景也記得不要貪玩,免得傷了身子。”

    眾妃起身說道:“多謝皇后娘娘關懷,妾身告退。”

    林貴妃起身抬了抬下巴,冷冷睨了眼宜妃才走出鳳儀宮,宜妃明白她的意思,低眉順眼地垂下長睫,默不作聲地跟著出去了。

    鳳儀宮內的人陸陸續續離開,沈霽落在最后才走,遙遙看了眼主位上眉眼略顯疲累的皇后。

    這段時間以來,林貴妃被削權,宮中事務盡數落在了皇后一人的肩上,獨攬大權,若是換作旁人也許會開心,可沈霽知道,皇后從來都不是貪戀權柄之人。

    林貴妃那般跋扈,若是皇后真的因她處處挑釁不喜愛她,以帝后之間相敬如賓的情分,她大可直接告訴陛下,或是用別的手段,可皇后都沒有。

    她是一個至純至善的好皇后,對后宮所有人都懷著悲憫之心,所以這樣至高無上的位置,這樣大的權利于她而言,也許除了責任,更多的是不得不承受的負擔。

    林貴妃被削權,是沈霽想看到的事,可皇后身子不好,今日好不容易臉上才見些紅潤血色,若是因臨近年關宮務繁雜而累倒,她不忍心。

    思來想去,她上前向皇后福身行禮,輕聲道:“皇后娘娘。”

    “可是有什么事要和本宮說?”

    皇后瞧她面色,擺擺手說:“你們先下去,本宮和玉貴人說說體己話。”

    身側無人時,沈霽的語氣才親昵起來:“自從妾身有孕以來,每次都只在晨昏定省時見您一面,許久不曾好好這樣跟您說過話了。”

    “您一人處理宮務,千頭萬緒,可千萬要仔細身子。”

    皇后眉眼柔和,緩緩頷首道:“你懷著身子,好好養胎是理所應當的,說起宮務,本宮一人處理的確有些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