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明明沒有風，也沒有牽扯力，可它依舊保持著動態，里面像是藏著一顆巨大的心臟，逐步復蘇。

    一支鷹隼騎士小隊巡邏到這里時壓低了高度，看見卡倫彎下腰準備徒手去接海水，為首的隊長馬上發聲提醒：

    “大人，請不要直接用手觸摸。”

    卡倫收回手，對他微笑點頭，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煙，丟了上去。

    對方接住：

    “多謝大人，來，大家分分，大人請我們抽煙了，哈哈。”

    卡倫做過前線的軍長，雖然沒指揮過騎士團，但在騎士團里的人氣也不低，大家也愿意將卡倫看作自己人。

    等這支鷹隼小隊離開后，卡倫再次彎腰，雙手在海水里劃拉了好幾下，還拘起一捧，放在面前，仔細看了看。

    海水無味，卻自帶令人靈魂感到不適的屬性，這種厭惡感，超過了最極端的腥臭。

    而且經過檢測，里面殘留著低濃度的污染，附近祭壇邊工作的神官和巡邏的騎士，都提早開啟了神袍、盔甲上的凈化陣法以防止自己被悄無聲息地侵襲。

    當然，這種污染對卡倫而言，就不算什么事了。

    黑海中央區域，兩座巨大的木墩依舊矗立在那里，在大海的波濤中巋然不動。

    卡倫身后，站著達利溫羅和阿爾弗雷德。

    更遠處，小康娜坐在一塊石頭上，寫著作業。

    前日和家里的通訊陣法里，小康娜很是夸張地對普洱說道：

    “唔，天吶，普洱jiejie，你知道么，神就要歸來了！”

    普洱的回復是：

    “就算神明早就歸來，也不影響你完成今晚的作業。”

    卡倫甩去水珠，接過阿爾弗雷德遞送過來的手帕，擦了擦手。

    達利溫羅開口道：“說句心里話，挺感動的，好像秩序神教打了一仗的唯一收獲就是，讓我一家人得以團聚？”

    阿爾弗雷德糾正道：“以發展的眼光來看的話，這批神如果為了回歸而自相殘殺了，我們依舊是賺的。”

    “好吧。”達利溫羅聳了聳肩，“我只是覺得，現在有些麻煩了。”

    阿爾弗雷德沒反駁，事實的確是這樣。

    根據初步觀測結果，這個坐標的回歸日期，早得讓人吃驚。

    “少爺，是秩序之神和光明之神，都支撐不住了么？”

    卡倫搖了搖頭：“我最近沒有明顯的感覺，尼奧那里呢？”

    “昨日屬下細致詢問了尼奧的情況，他也沒有特殊的感覺，所以屬下覺得，不大可能是那兩位的阻隔，忽然崩塌了。”

    達利溫羅猜測道：“難道是神的互相殘殺，效果這么明顯？”

    阿爾弗雷德思索道：“總歸是有變量存在的，但變量是分階段的，在尼奧蘇醒了光明傳承后，光明之神的加持，應該為秩序之神分擔了不少壓力，所以奧古雷夫的回歸在那時變慢了。

    秩序神教攻破了生命之園，推倒了生命之樹，這本該進一步，不，應該是極大程度打斷了奧古雷夫的回歸才對。

    神之間的自相殘殺，為生命之樹供給力量，這應該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客觀來說，它是能提供幫助；但屬下覺得，這種幫助也應該有限，否則，那群被隔絕在外的神祇，應該早就通過這種方式拉快進程。

    可現在，根據實際測算數據，所有負面效果全都被填滿，進度拉到了最高最前，這顯然不合常理更不合邏輯。

    只能說，應該有某種我們所不知道的變量，在這期間生效，像是一只手，勐地向前一推，將平衡打破。”

    達利溫羅拍了拍自己的光頭，感嘆道：“真是一只令人絕望的手。”

    阿爾弗雷德看了一眼達利溫羅，再次糾正道：“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目前還不確定到底是好還是壞。”

    達利溫羅反問道：“怎么可能是好的？”

    卡倫開口道：“阿爾弗雷德說得對，還不確定，是好還是壞。”

    達利溫羅：“少爺您說得對，我也這么覺得。”

    這時，天幕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洞，黑洞內，奧古雷夫要塞逐漸顯現。

    這座要塞正在從逆流空間搬運到這里，不出意外，將成為開戰后的第一線。

    卡倫說道：“最新部署結果出來了，將會有4個騎士團，在這里保持駐扎，修筑工事進行戰備，其余騎士團，都將返回。

    峰會舉辦的效果沒有預想中那么好，但真實目的達到了。

    所有神教，都在期待著兩位生命主神回歸時，我秩序神教將如何應對，外圍的生命圣地，除了少部分愿意投降和接洽，大部分都將繼續保持觀望狀態，等待他們主的回歸。

    至少在接下來挺長一段時間里，不會有教會力量對我教發動威脅。

    大家都崇敬神，卻又都將神當作工具。

    都等著看我秩序神教打響本紀元……不，是新紀元的第一輪神戰。”

    阿爾弗雷德笑道：“為了避嫌，峰會上原本約定好的瓜分方案也被否決掉了，大部分‘教尊’都拒絕了對生命遺體的分割。”

    達利溫羅說道：“他們是擔心招來報復，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吸引仇恨，希望兩位生命主神回歸時，可以全心全意地對秩序進行報復。”

    卡倫輕輕伸了個懶腰，說道：“挺好的，不相干的人先退開，我教也就可以專心對付那些神祇了。”

    達利溫羅擔憂道：“我擔心他們會在秩序神教和神開戰時再動手……”

    “他們沒理由這么做的，你太天真了。”阿爾弗雷德搖了搖頭，“教會只是期待自家主神回歸，而不是喜歡諸神回歸，他們巴不得我秩序神教能夠擔負起這在他們眼里莫名其妙的苦活，提前去和神消耗。”

    卡倫問道：“迪克諾什么時候到？”

    “快到了，這會兒應該已經在傳送點了。他到了后，會由菲洛米娜負責接待，勘察現場，制定戰爭方案。”

    達利溫羅疑惑道：“可是，他的身份需要保密。”

    卡倫說道：“我就再扮演一個天才指揮官的身份吧，拿幾十套方案出來，砸，也能砸出含金量和信服度了。

    否則，按照我教的習慣，怕是又得蘇醒幾個指揮官出來，非常時刻，能節約還是節約一下吧。”

    阿爾弗雷德拿出了一個筆記本，說道：“少爺，有件事，我需要向您單獨認真匯報一下，關于棺材里所有成員近期的變化。”

    達利溫羅問道：“我不就在這里么？”

    “可不止是你。”

    “那我應該是天賦最高，進步最明顯的。”

    “不一定。”

    “怎么可能，你是在故意針對我么？”

    達利溫羅認為阿爾弗雷德是在故意貶低自己，要知道，他最近可是收獲巨大，仗著卡倫的庇護，大口吞嚼了生命之園破碎后的遺產。

    阿爾弗雷德很平靜地說道：

    “這個世上，天才并不罕見，欠缺的是一個合適的平臺，好的平臺，能讓天才發光，去摘取星辰，壞的平臺，則能讓天才去參觀刷盤子。

    你近期的收獲，得益于少爺為你所構建的這個平臺，但這個平臺上又不止你一個人，其他人又不是傻子。”

    卡倫說道：“時間到了，我要先去大祭祀那里做個晚間報道，等我回來后，你再向我匯報吧。”

    “好的，少爺。”

    “康娜。”

    “哦，好嘞！”

    小康娜收起作業本，化為骨龍，載著卡倫向大祭祀的臨時住所飛去。

    達利溫羅不解道：“秩序的大祭祀，為什么還不回他的教廷，依舊滯留在這里？”

    阿爾弗雷德說道：“請注意你的發言，是我們的大祭祀。”

    達利溫羅：“可是，我們的大祭祀不是你么？”

    阿爾弗雷德收起本子，

    放回口袋：

    “我是不會給你提前看的。”

    “干！”

    ……

    峰會結束后，大祭祀依舊沒有回歸教廷，在外人眼里，這是為了應對那兩位主神歸來提前做布置，但卡倫，卻知道原因不僅僅是這個。

    因為當他繞過通過通訊陣法辦公的大祭祀，來到那處小院時，看見小院里新栽種了很多花草，茶幾上有好幾種口味的茶、咖啡以及各式點心。

    很顯然，在自己進來之前，這里曾有很多位“諾頓”工作過，而且這工作量，已經溢出得很明顯了。

    這說明，大祭祀的分身，又出現了“暴動”跡象。

    卡倫進入這里時，還看見大祭祀腳下殘留著的三灘正在收縮的血漬，大祭祀先前，應該剛剛殺了好幾次自己。

    不同以往，大祭祀這次沒有在看書，雪茄也沒有夾在手里，他后仰躺在椅子上，閉著眼。

    卡倫沒有打擾，只是在旁邊站著。

    大祭祀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茶幾。

    “多謝大祭祀。”

    卡倫沒推辭和客氣，很聽話地走到茶幾邊，喝茶吃點心，味道非常不錯。

    在卡倫用餐時，大祭祀依舊閉著眼靠在那里。

    他的腦海中，正回想著先前發生的一幕。

    提拉努斯，又一次復蘇了。

    不同于以往他企圖對自己進行顛覆與控制，這次，他似乎只是想出來對自己說幾句話。

    像是個勝利者，提前發表勝利宣言。

    “諾頓，你已經看見了，你所想要的世界，太過理想，嚴重脫離了實際，你以為你很偉大，可你不過是在犯著和我主以前一樣的錯誤，不同的是，你并沒有我主那么強大，所以你的一切行為，現在看起來都是那么的幼稚和可笑。”

    “提拉努斯，你還是不要再說話了，你越來越像是一個小丑了。”

    “是的，我是個小丑，我們這些個，也都是小丑，最新送上來的那11份觀察報告，你應該看過了吧，呵呵，有些報告很不清晰，但我可以對你提前公布答桉。

    它們，都和這次生命之園的變故一樣。

    很可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