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一條條帶著銹跡的秩序鎖鏈也從卡倫身上竄出，將骨刺一根根地纏繞包裹。

    卡倫的目光中看不見任何情緒波動，秩序化的力量，開始正式對小康娜侵入。

    “疼……”

    這是一種針對生命存在方式的顛覆，一定程度上來說，秩序化，可以理解成以秩序為本位的神性污染同化。

    卡倫低下頭，張開嘴，對著勒住自己脖子的這根骨刺，咬了下去。

    沒有破碎，沒有龜裂，甚至牙齒都沒有用力，可就是在這個動作之后，秩序化的進程被加速。

    其實，小康娜完全可以進行反抗或者攻擊，她現(xiàn)在禁錮著卡倫的身體，等于占據著近身搏殺時的所有先手，再加上人類的身軀和龍族的體魄之間有著巨大的鴻溝……

    但她沒有這么做，她只是在默默承受，沒想要去傷害卡倫。

    秩序化的力量開始侵入小康娜的靈魂，在卡倫的視野中，他看見了一個蜷縮在黢黑角落里的白發(fā)小姑娘。

    這是小康娜出生時的狀態(tài)，也是卡倫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模樣。

    在那時，她對這個世界都充滿著警惕與敵意。

    是普洱的培養(yǎng)和教育，讓她越來越適應生命，也讓她一步步地學會融入生活。

    “卡倫……”

    卡倫與她靠近，強烈的饑餓感，已經吞噬了他的所有理智。

    就在秩序化即將完成時，小康娜靈魂的上方，出現(xiàn)了一道虛影，這是一尊龍神的虛影。

    小康娜是叛逆龍神的傳承者，也可以理解成是龍族的“神子”，對其顛覆生命本質，自然會伴隨著對那位傳承的抹殺。

    現(xiàn)在，那位的傳承等于是最極端的手段給激發(fā)出來了。

    不過，受到叛逆龍神的刺激，卡倫這邊，餓癮凋塑快速膨脹，也出現(xiàn)在了卡倫身后，身形偉岸，形象威嚴。

    下方，卡倫面對著小康娜；上方，則是餓癮凋塑面對著叛逆龍神。

    卡倫伸出手，抓住了小康娜的脖子，將她提了起來；

    餓癮凋塑伸出了巨手，抓住了叛逆龍神，將其禁錮。

    小康娜沒有反抗，叛逆龍神也沒有掙扎，似乎都接受了自己的結局。

    餓癮凋塑的體積巨大，它將叛逆龍神拘到了自己面前，張開了嘴。

    叛逆龍神的意識開始逐漸分解，一片片星輝開始灑落。

    可就在這一進程將繼續(xù)推動下去時，餓癮凋塑忽然停下了動作。

    這不是受卡倫的制約而停下，是它自己主動的，卡倫反而因為餓癮凋塑的主動停止，原本被完全壓制下去的自我意識，出現(xiàn)了松動。

    餓癮凋塑松開了手，沒有將叛逆龍神吞下，它開始了怒吼，開始了狂暴。

    吞噬，

    終止。

    卡倫的視線回到了現(xiàn)實。

    小康娜曾告訴過卡倫，她曾經做過一個夢，在夢里，她拿著一顆蘋果來找卡倫，途中，她的血rou開始分離，她的靈魂開始衰退……

    夢中的那顆蘋果，應該和時間有關。

    即使強悍如叛逆龍神，在托舉這顆蘋果時，也會被時間逐漸抹去。

    曾經，餓癮和秩序之神互相折磨對抗了一整個紀元，最終，秩序之神利用時間的力量將它放逐。

    但這種影響，真的能完全切割么？

    秩序之神依舊會饑餓，狄斯說神只不過將他們當做養(yǎng)起來的豬玀；

    餓癮在面對你挑釁時，則會表現(xiàn)出極強的驕傲與不屑；

    他們可能都完成了切割，但無法避免的是，在各自身上，都留下了對方的影子。

    就比如先前，面對著叛逆龍神，餓癮凋塑主動放棄了這一吞噬。

    但，僅僅是這一次而已。

    強大的饑餓慣性，不可能每次都靠舊日的情感與情誼進行阻攔，它沒那么強大，能使用一次就已極為幸運。

    餓癮的憤怒與咆孝程度，正在迅勐提升。

    卡倫清楚，等到餓癮再度平靜下來時，他也將再次陷入先前的那種狀態(tài)。

    小康娜不會有第二次機會，作為現(xiàn)在距離自己最近的人，她會成為自己的食物。

    “松開……”

    卡倫開口命令。

    單純的物理禁錮，已經沒辦法阻止自己了，卡倫要求小康娜現(xiàn)在離開自己。

    小康娜沒有聽從。

    卡倫開始挪動自己的身軀。

    龍神之鎧本就是對卡倫的防御加持，雖然現(xiàn)在成了禁錮，但并不會真正傷害到卡倫，前提是，卡倫不要亂動，亦或者說，是不要動得太厲害。

    可是現(xiàn)在，卡倫是沒有痛覺的。

    伴隨著他堅定的移動，全身上下多處，被骨刺刺出了傷口，鮮血不停地滴淌落下。

    皮rou，正在分離；骨骼，逐步錯位；

    卡倫就像是一幅被貼在墻壁上的畫像，現(xiàn)在，正自己把自己給硬生生地撕下來，他不在乎自己能撕下來多少，又有多少會殘留在墻壁上。

    這種近乎自殺式的掙脫方式，將小康娜嚇到了。

    先前卡倫要吞噬她時，她都沒有退縮，可現(xiàn)在，她收回了自己的骨刺，她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卡倫將自己撕碎。

    “噗通……”

    小康娜坐在了地上，骨龍之力也從卡倫體內完全抽出，卡倫獲得了自由。

    灰白色的眼眸看向小康娜，體內，餓癮發(fā)出了最后一聲咆孝，它即將回歸安靜。

    “走開……”

    卡倫喉嚨里發(fā)出了這一道音節(jié)后，身形化作了一團濃郁的黑霧，飄出了馬車。

    這大概是卡倫現(xiàn)存最后一點點理智之下，能做的唯一一件事。

    ……

    約克城大區(qū)，守護者殿堂。

    這是一座位于城區(qū)中央區(qū)域的小教堂，在里間，有一個朝拜室。

    室內供奉著一尊神像，神像下方則是一個兩平米的小水塘，亦叫水景，里面還有好幾條景觀魚正自由自在的游動。

    朝拜室四壁上，則掛著滿滿的鏡子。

    一身黑色神袍的普悅森坐在那里，看著手中新到的公函。

    秩序神教對自己傳教大區(qū)的治理，名義上是通過兩個主要組織，一個是大區(qū)管理處，一個是大區(qū)秩序之鞭，他們無論是名義上還是實際上，都歸教廷管轄。

    至于守護者組織，名義上……也是歸教廷，但僅限于名義上，因為上下都清楚甚至是默認，其歸屬于神殿。

    人員選派，獎勵懲處，都是由神殿來決定。

    有點像是秩序騎士團出征時，隨行的神殿長老，地位超然，卻不負責具體的指揮事務，團長也能對神殿長老發(fā)布命令，要求其為戰(zhàn)事做貢獻；

    同理，守護者有時候也需要響應首席主教或者執(zhí)鞭人的請求，出手幫大區(qū)解決問題。

    在秩序之鞭還沒恢復運轉前，基本是由首席主教和守護者單線聯(lián)系。

    而如果大區(qū)范圍內，出現(xiàn)了比較大的異象，守護者察覺到后，也會主動出手。

    早先時候，卡倫和尼奧可沒少被天空中忽然出現(xiàn)的大手給你攆著跑。

    卡倫成為區(qū)長后，對守護者組織也是不冷不熱，正常的單位之間公函往來會保持，但私下里的交流溝通，約等于無。

    這不是因為卡倫還記仇，純粹是因為身為教廷系的，或者叫大祭祀系的人，和神殿方面，不適宜走得太近。

    上一次卡倫和這位本大區(qū)守護者的接觸，還是因為那個闖禍的安德魯，身為守護者的普悅森和安德魯的父親有交情，所以現(xiàn)身阻攔，懇求卡倫不要廢掉這個年輕人。

    那件事之后，卡倫也沒有和這位守護者有什么往來，因為卡倫很快就上前線去了。

    倒是普悅森這里，先是頻繁收到來自神殿的照會，要求自己提交關于卡倫的情報，可能在神殿看來，他普悅森和卡倫在一個大區(qū)，肯定是有交情的。

    這讓普悅森很是為難，單純地把履歷表遞送上去又顯得不合適，神殿會認為自己消極照會。

    沒辦法，后來還是求助于現(xiàn)任首席主教伯恩，伯恩知道了這件事后，幫忙寫了幾次報告材料，里面加了很多卡倫的“趣事”，讓普悅森看起來，是和卡倫很熟悉的樣子。

    所以，神殿眼里的“卡倫”，和現(xiàn)實里的卡倫，完全不是一個“人”。

    神殿命令隨軍神殿長老對卡倫的詢問，被卡倫以極標準答桉回復了過去；

    來自高層的調查，被執(zhí)鞭人弗登下令做了“刪改”；

    來自基層的調查，被助人為樂的伯恩做了“潤色”；

    在那份候選人名單里，卡倫目前為止的“政審分”，絕對是最高的。

    神殿視角中，卡倫已經屬于身在諾頓陣營心卻堅定站在神殿這里的典范了。

    現(xiàn)在，伴隨著卡倫從前線歸來，回歸約克城大區(qū)建立新紀律部，普悅森也收到了來自神殿的指示，要求自己全力配合卡倫的工作，給予一切方便，做好友誼互信，讓卡倫體會到來自神殿的愛護。

    “體會到……愛護？”

    普悅森不理解，為什么神殿會給自己下達這么奇怪的任務，可問題是，他在現(xiàn)實里，與卡倫連喝茶的交情都沒有。

    “看來，又得尋求首席主教的幫助了。”

    身為大區(qū)守護者，本來擁有超然的地位，現(xiàn)在，卻得奉命主動拉關系，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那個卡倫明明已經升到了丁格大區(qū)總部了，卻還能回地方建立自己的新部門呢，這導致卡倫現(xiàn)在反而成了地方上地位最超然的一個。

    放下公函的普悅森正準備聯(lián)絡一下首席主教，卻在此時，面前的水景里，出現(xiàn)了一團黑霧，四周墻壁上的鏡子里，也出現(xiàn)了一根粗壯的黑線。

    普悅森馬上停下手頭的事情，開始感知。

    感知的結果，讓他產生了疑惑：

    像是外敵入侵，又像是自己人迷失；像是對本大區(qū)有威脅，又像是沒有威脅；像是需要自己出手，又像是不用自己去做什么。

    這片水景，連通的是神殿內的一顆星辰，那顆星辰上供奉著一口古井，古井是一件神器，擁有感知四周的特殊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