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克街13號 第1550節
菲洛米娜轉身離開了,沒說話,也沒多余的表情,就是留下的飯盒,是熱的。 勉強又吃了半盒后,理查將剩下的放好準備留作夜宵。 他看向躺在床上的父親,父親的上方有一顆暗紅色的圓球正在漂浮著,那只黑貓醫生說,它能幫助梳理思維意識,可以輔助蘇醒。 自己的父親是承受了精神力沖擊,現在等于是整個人的意識是散亂的,可能很快就醒來,也有可能……這輩子都無法醒來。 理查將自己身下的椅子往病床邊靠了靠,輕輕握住了自己父親的手: “爸,你還是快點醒來吧,我媽現在還真離不開你了。” 這話說得,很干癟……毫無感情。 因為父與子之間,似乎早就不熟悉正常的家人情感交流了,在古曼家,流行的是另一種更古典也更真切到rou的情感表達。 “爸,這樣吧,你醒來我就給你買皮帶,讓你掛樹上抽三天慶祝慶祝,你覺得怎么樣?” 艾森先生毫無反應。 理查面露苦笑,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 “他們都擔心你,但我其實不太擔心,我覺得爸你肯定能醒來的。是的,醫師說傷勢很嚴重,普洱也說您的情況是謹慎樂觀,但我就覺得沒多大的事,這個傷,和你以前經歷的相比,真的不算什么。 你要快點醒來啊, 嘿, 你忘了么,我們之間可是有約定還沒完成呢!” 理查接下來的一句話,讓艾森的手指,顫抖了一下: “我還要帶你去逛點心鋪呢,孟菲斯。” 第815章 自產自銷 父子倆,一個躺著,一個坐著。 在宿命留下的無數次軌跡中,這是再常見不過的一個縮影: 你站著迎接了他的誕生,將他高高舉起;而他,會在你垂老臥床時,坐在旁邊為你送離。 黑貓醫生說,要讓家人多陪艾森先生講話,這樣有助于幫助他凝聚回意識從而蘇醒。 理查平時的話挺多的,他樂觀開朗,對待身邊的每個人都很真誠熱情,可唯獨坐在這里,需要他盡情地表現口才時,他又奇怪的木訥了。 在說完那句“我還要帶你去逛點心鋪呢,孟菲斯。”后,理查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躺在自己面前的,明明是自己生命中最親近的人,但真的低頭仔細看向他的臉時,又覺得哪兒哪兒的都是陌生。 回憶過去,在理查的腦海中,那種家庭溫馨父母陪伴的畫面,并不算太長久。 他早就習慣了那個一直將自己鎖在書房里的父親,他在不在家,真的沒什么變化,甚至,都沒什么感覺。 不過,有些角色需要塑造、去經營、去維系,而又有些角色,天然自帶著神圣性與既成性。 情侶夫妻之間,長久的缺失,很容易會將往日的所謂美好都隨風吹散,等到各自熟悉現在的生活后,好像也就沒有必要再回到過去; 但父母這種角色,有時候會付出到夸張的程度,又有些時候,會簡單得過分。 簡單到你只需要還活著,那我就是有父母的孩子。 從童年到青少年時期,理查都過得很開心,他并不認為自己應該變得性格孤僻,更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埋怨羨慕,他很好,一直都很好。 一直到……孟菲斯出現在他的面前,外出執行任務時,和他住同一間宿舍,同一頂帳篷。 那時候的尼奧隊長以及卡倫,都喜歡將孟菲斯安排著和自己搭檔。 怎么說呢, 雖然理查在心底從未委屈過,可當父親這一角色從“只要還活著”轉變到“父親陪伴著你保護著你”時,他感受到了近乎溢出的滿足與幸福。 曾忘記過這種口味的蛋糕,在重新品嘗一次后就舍不得放手,所以他由衷的希望,蛋糕師傅可以永遠健康,不會再被病痛折磨到閉門關店。 為此,他不惜不停地往返隔壁的飾品店,買來一根根用完就斷的皮帶當作禮物。 “呼……” 坐了很久了,理查看了一下時間,他需要去通訊組協助黛那完成今天的通訊記錄歸檔了。 簾子后面,普洱坐在凱文的后背上,看著理查的身影離開。 “哦,看來我們的‘艾森少爺’是早就認出孟菲斯的身份了呢,你說,他是從哪里看出來的?” “汪。” “也對,畢竟是自己的父親。” “汪。” “嗯,還有小唐麗的阿爾特家族血脈。” “汪。” “是哦,小理查在第一次見到卡倫時,就把卡倫往自己家里領了。” 彼時卡倫只是一間普通審判所下面的小神仆,而理查則是述法官世家的公子哥,地位相差懸殊,后來,他毫不猶豫地將家族傳承的【魔方之鑰】術法卷軸,送給了卡倫。 想到這里,普洱忽然皺眉: “你說,小理查有沒有懷疑過他自己和卡倫之間的關系?” 凱文沉默了,一時間,它也有些拿捏不準。 “汪?” “唉,好像很有這個可能唉,我記得小理查喜歡去點心鋪的一個原因就是,他體內的阿爾特血脈好像很濃厚,尤其是在得到小杰瑞的加持與開發后,需要米爾斯女神信徒的力量來幫忙安撫。 而且,他還幫卡倫分管情報方面的工作,他應該更容易察覺到些什么才對。” 早些時候,阿爾弗雷德曾建議過將理查一起發展成信徒,但被卡倫否定了,這就導致理查一只腳在嫡系圈子里一只腳在嫡系圈子外……可以說一半是黑的一半是白的。 連維克和來昂當初都能感受到卡倫身邊有一個核心小圈子,理查就一點感覺都沒有? 最后,普洱只能得出這樣一個模棱兩可的結論: “我們的小理查,長大了呀。” “汪汪。” “你說他先前坐下來和走路的姿勢?”普洱眨了眨眼,“是很像,嘿嘿,原來他一直在學習模彷他的大表哥。” 這時,原本躺在病床上處于昏迷中的艾森先生,睜開了眼。 “哦豁,醒了!” 黑貓醫生馬上跳到了病床上,看著自家小卡倫的親舅舅,如果硬要論的話,艾森和它普洱,還算遠親……雖然已經遠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因為從倫理角度來說,普洱和卡倫也是遠親。 艾森先生看了看兩側,最后,看向普洱,問道: “我在哪里?” 可惜,普洱一貫是調皮的小清新氛圍破壞者: “不要演啦,理查喊你孟菲斯時你就被刺激到醒了。” 艾森先生一時語塞,也沒有反駁。 “所以,剛剛為什么不對著你兒子睜開眼呢,他應該會很高興的。” 艾森先生嘆了口氣, 面露苦笑道: “唉,剛才尷尬得恨不得再暈過去。” …… “您確定要我這么做?” 達利溫羅手舉著樹苗,有些忐忑地看著尼奧。 尼奧罵道:“要我再說幾次,你是聽不懂人話么?” “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的,你不乖乖聽我的話,回去后我就告訴阿爾弗雷德,說你利用打仗間隙在這里組織自己的光頭黨想要回去對他發動奪權。” “您不能這樣。”達利溫羅皺了皺眉,“我還沒準備好奪權的力量。” “不,我挺喜歡看到你們倆對抗時的情景的,也想看你再被丟進馬糞里的畫面。” “單方面的碾壓有什么意思?” “我才沒耐心看你們在那里僵持對抗,我只想一步到位,看到結果。” “好吧。” 達利溫羅點了點頭,控制著樹苗開始延伸,觸碰到了尼奧的身體。 尼奧有些不耐煩地舉起右手,指甲長出,在自己兩側肩膀位置劃開了兩道傷口,藤蔓從這里進入,然后在尼奧體內開始蔓延。 “哦……嘶……哦哦!” 尼奧發出了聲音,是痛苦,但痛苦中又帶有享受。 這些沒入身體的藤蔓就如同滲入內部的鎖鏈,開始在關節部位糾纏,這種感覺,如同一根根鋼條正在摩挲著你的骨骼,順便嵌入一根根鋼釘。 “好了么?”尼奧問道。 “好了。” “記住,待會兒我如果失控了,你要負責壓制住我。” “我盡量。” “不要盡量,因為你要是沒壓制成功,我迷失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你吸食干凈你的新鮮血液。” “我知道了。” 尼奧開始向下走去,因為身體內有藤蔓鎖縛,所以他的身形顯得有些不協調,走路時也有點高低腳,更是走出了好幾次順拐。 這里所處的位置,是左麥斯山脈內部的一處戰場,前幾日這兒曾爆發過慘烈的戰斗,雖然戰場經過了初步清掃,但殘留的血漬以及一些沒有回收價值的敵方碎尸塊,依舊隨處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