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誰能知道？”

    奧吉抬起頭，看了看前方的教務(wù)大樓頂端：“這上面應(yīng)該有人能知道，你現(xiàn)在可以再回去，按照層級，挨個辦公室去問。”

    “算了，太麻煩了，你父親的遺體還在醫(yī)院么？”

    “應(yīng)該還在，龍族被呵斥退了，他的遺體肯定還在醫(yī)院。”

    “那就先去醫(yī)院吧，把你父親的遺體掌握好。”

    “所以，叛逆之槍作為兇器，我父親遺體作為死者，是兩個最重要的證據(jù)么？”

    “不，不是，而是掌握了這兩樣?xùn)|西后，我們想要什么樣的證據(jù)就都從容了。”

    奧吉不可思議地問道：“你就是這樣查桉的？”

    “你愿意怎樣理解就怎樣理解吧。”

    還需要調(diào)查么？

    那具骷髏的情況，自己已經(jīng)告訴達安了，稍后這份情報會被自己和達安一起呈送到上面去。

    刺客是誰已經(jīng)知道了，但，然后呢？

    對方明擺著告訴你了，他的身份很多，讓你慢慢查，而且對方還告訴你，他是真正的地xue信徒。

    保不準最后這個骷髏背后其實代表著的是一個組織，一個地xue神教里真正信仰地xue的組織。

    這是一起兇殺桉，但只要牽扯到派系，就沒辦法真的當(dāng)一個兇殺桉來做了。

    死的是拉尹奧，而不是沃福倫的家人，如果是后者，秩序神教一旦掌握真正的證據(jù)，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報復(fù)以做震懾，但拉尹奧，顯然不夠格。

    只不過這些話，卡倫懶得解釋給這條母龍聽。

    ……

    回到醫(yī)院，卡倫看見那頭雷角犀牛正在花圃里啃著花朵。

    地下世界的居民見慣了妖獸，也不覺得稀奇，而且就算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見天上發(fā)生的事情，但光看這頭雷角犀牛身上所披的甲胃以及那精致的牛鞍和兩側(cè)武器袋里露出的精良武器，也就都能清楚這頭牛的主人身份到底是何等尊貴。

    它只是吃吃草坪花朵，它就算是真的要吃這里的妖獸，大概也不會覺得有多奇怪，甚至還會感到理所應(yīng)當(dāng)，地xue神教里的很多低等種族，真的是被飼養(yǎng)起來當(dāng)食物的，它們族群中的進化者，往往是最好的飼養(yǎng)員。

    不過，當(dāng)卡倫和奧吉經(jīng)過這頭牛時，這頭牛竟然還特意轉(zhuǎn)過身看了過來，對著奧吉聳動了幾下牛角，牛蹄在地上刨動。

    卡倫提醒道：“它是在挑釁你。”

    “我知道，本質(zhì)上我和它沒有什么區(qū)別，都是被人騎的。”

    “不要這么說自己。”

    “我以為你也是這么認為的，難道不是么？”

    “是的，沒錯。”

    “那你……”

    “但你現(xiàn)在是人形狀態(tài)，你和我這樣說話我會有一點點負罪感和不舒服。”

    “我沒想到你心里居然會有這種想法。”

    “別誤會，有時候一點點負罪感和不舒服就像是水杯里加入了冰塊，是為了更好喝。”

    奧吉：“……”

    雷角犀牛目光微凝，它轉(zhuǎn)而盯向了卡倫，同時挪動步伐攔在了卡倫面前。

    卡倫問道：“它這是要做什么？”

    奧吉笑道：“它在為我出氣吧。”

    “意思是，你只能被它挑釁和欺負，其他人它就不允許？”

    “看身份的。”

    “哦，看身份的。”

    雷角犀牛的塊頭很大，此時的它，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卡倫。

    卡倫抬起手，輕輕扭了扭脖頸，說道：“其實我最近也被帶壞了，學(xué)了一些壞習(xí)慣。”

    “壞習(xí)慣？”

    “比如……這樣。”

    卡倫抬起頭，和雷角犀牛的雙眸對視著，很平靜地說道：

    “我是秩序神教約克城大區(qū)秩序之鞭執(zhí)法部部長，我不知道你是否理解這個職位，但你大概能聽出來，我不是那種你隨意可以踩死的人。

    現(xiàn)在給你兩個選擇，要么現(xiàn)在就直接踩死我，要么，就給我回去繼續(xù)啃你的草。”

    雷角犀牛聽懂了，它的雙眸開始泛紅，怒火正在升騰。

    但它很快發(fā)現(xiàn)，卡倫的眼眸里依舊沒有出現(xiàn)畏懼，一絲一毫都沒有。

    雷角犀牛鼻孔里噴吐出白氣，轉(zhuǎn)而回去，低下頭，啃食起了草地。

    卡倫則走進了醫(yī)院，奧吉跟在后面追問道：“你是真的不害怕它？”

    “我連你現(xiàn)在都沒那么害怕了，何況是它？”

    “你覺得我地位比它高？”

    “你可是龍族。”

    “可現(xiàn)在的龍族，還有龍族的樣子么？”

    “所以，要感謝秩序。因為我忽然意識到，你們這樣的存在一旦失去了一切約束，那這個世界，豈不就直接淪為了你們的牧場？”

    “在你眼里，秩序就必須打壓我們龍族才算正確？”

    “我是什么種族？”

    “人類。”

    “是的，我覺得正確。”

    “這不公平！”

    “很抱歉，我目前所掌握和所理解的種族主義，和你所說的不一樣。”

    這棟醫(yī)院停尸間的面積很大，因為有些顧客的身體尺寸要求不能以人類標(biāo)準來衡量，但值得慶幸的是，拉尹奧死后，遺體被束縛住了，并未顯露出龍的龐大體態(tài)。

    不過，當(dāng)卡倫進來時，看見一個身穿黑色長裙的女人正對著一群蜥蜴人士兵怒吼：

    “這是我丈夫的遺體，我必須要將它帶走，我是他的妻子，你們憑什么不讓我將他的遺體帶走，憑什么！”

    卡倫身后，奧吉發(fā)出了聲音，也算是告訴了卡倫這個女人的身份：

    “母親……”

    如果將奧吉一家的故事改編一下，那絕對是一部精彩紛呈的戲劇：權(quán)力的斗爭，家庭的撕裂，倫理的扭曲，族群的背叛……哦，還有一個必不可少的大背景，那就是反派黑幕角色的秩序神教。

    “她這是在……做什么？”奧吉對自己母親的行為感到無法理解。

    母親難道不知道，她合伙參與謀殺自己父親的事，秩序這邊已經(jīng)知道了么？

    卡倫回答道：“你的母親已經(jīng)提前入戲了。”

    “入戲？”

    “其實秩序高層并不在意你父親的死活，況且你父親想要上位后帶著龍族脫離地xue神教的企圖有可能秩序高層早就知道了。

    你父親死了，由你母親來接任，可能更符合秩序高層想要繼續(xù)控制龍族一脈的利益。

    你母親知道么？她很清楚。

    所以她現(xiàn)在走上了舞臺，不出意外的話，你母親最后真的可以抱著你父親的遺體回到族內(nèi)，借此機會提升威望，為接下來代替你父親的位置打好基礎(chǔ)。

    哦，對了，你們母子感情深厚么？”

    “母親在被父親囚禁關(guān)押前，偶爾會給我寫信，寄送一些我小時候喜歡的食物。”

    “那你去把你母親拉回來吧，達安團長本人現(xiàn)在應(yīng)該不在這里。”

    “可是雷角犀牛……”

    “如果達安團長本人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那頭雷角犀牛不會出面企圖攔阻我，正因為主人不在身邊，寵物才敢展現(xiàn)出一些野性。

    你母親應(yīng)該也演了很久了，大概也口渴了，三樓是療養(yǎng)病房，我去那里找一間做臨時辦公室，你把你母親請過來吧。”

    卡倫轉(zhuǎn)身走上三樓，找了一間原本屬于醫(yī)生的辦公室，拿出自己證件，示意對方離開，且對這一層數(shù)目并不算多的病人進行清場轉(zhuǎn)移。

    隨后，卡倫在辦公桌后坐了下來，墻壁上居然也掛著白大褂，卡倫記得自己上次穿這樣的衣服還是在皮亞杰的心理診所里，只不過后來它倒閉了，老板本人跟著藝術(shù)家流浪去了。

    就算是上輩子的自己穿這件衣服時，大概也不會想到自己以后有一天會成為一個神職人員，而且還在一個神教里做到了中層，身上穿的也不再是白大褂，而是黑色的神袍。

    “啪！”

    卡倫打了個響指，一團黑色的火苗出現(xiàn)，將先前發(fā)散出去的思維重新拉回了現(xiàn)實。

    是的，這里是現(xiàn)實，上輩子的種種，反而更像是一場夢了。

    為了不辜負這現(xiàn)實的火焰，卡倫打開抽屜，果然在里面翻到了一包打開的煙，抽出一根點燃，吸了一口氣，一股濃郁的中草藥味道，像是一杯拿鐵，加了十份濃縮咖啡。

    “嘶……”

    長裙女人敲門走了進來，她姿態(tài)婀娜，體格和奧吉很像，不過長發(fā)上戴著白花，未亡人形象。

    不見絲毫歇斯底里哭泣抗?fàn)幠樱匆娍▊愂掷锬弥鵁煟鲃訙愡^去，將卡倫手中的煙拿了過來，用很優(yōu)雅的姿勢自己抽了一口，再緩緩?fù)鲁觯瑯O致魅惑。

    她不像是一條龍，更像是一條水蛇，而她的女兒和她比起來，就像是一頭呆頭鵝。

    “該怎么稱呼您夫人？”

    “您可以叫我安瑟，卡倫大人。”

    “好的，安瑟夫人。”

    “卡倫大人覺得我女兒怎么樣，我是說，奧吉。”

    “您這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好奇，不知道卡倫大人是否愿意擁有幾個亞龍人后代。”

    “很抱歉，我對您的女兒沒有興趣。”

    “對我女兒沒有興趣，那您對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