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里薩深深皺眉，他已經被這種場外因素給搞得有些心浮氣躁了，明明自己占據著絕對上風，偏偏自己的對手好像完全不當一回事。

    下一輪交鋒開始的同時，卡倫左手掌心處的魔方之鑰停止了轉動，不是卡倫叫停的，而是結果推算出來了。

    原來……是這樣。

    卡倫長舒一口氣。

    又一輪交鋒結束后，尼奧雖然又站起來了，但整個人顯得很是萎靡，如果排除掉可能存在的其他后手的話，尼奧應該撐不過下一輪交鋒了。

    托里薩這一次又為卡倫來了一個停頓，他也預感，卡倫是時候出手了。

    他一直將卡倫視為這場對決中，自己真正的對手。

    但卡倫還是沒動。

    托里薩決定先解決掉一個再說，提起劍，可就在托里薩準備發起下一輪攻勢時，卡倫動了，對著他沖了過來。

    收劍，轉身，凝神，托里薩停止發動攻勢，轉為對卡倫的嚴陣以待。

    但卡倫并未選擇對托里薩發動進攻，而是在嚇唬了一下托里薩之后直接來了一個方向調轉來到了尼奧身后，一只手抓住尼奧的脖子，像是抓住了一只不聽話的小雞。

    背后的千魅快速扇動翅膀，卡倫帶著尼奧向著沙潭外圍快速逃離。

    “呵，你們跑不出這個地下的。”

    托里薩見狀馬上持劍追趕，他的速度很快，卡倫帶著一個拖油瓶明顯比不過他，但卡倫并未跑太遠，脫離了沙潭區域后，卡倫就停了下來，將尼奧丟在了身下的一個巖石平坦處。

    尼奧忍不住揉著自己脖子抱怨道：“你這個抓法，多少帶著點先前的恩怨。”

    “你找刺激也不該這么玩。”

    “忽然傷感頹廢了，沒辦法，總得給自己找點新的活下去的動力，沒什么比被人壓著揍一頓效果更好的了。

    那個，我一直沒覺得你是靠爺爺的孩子，真要靠的話，你日子會比現在過得安全舒坦得多，這也是我一直很欣賞你的原因。

    咳咳……”

    最后兩聲咳，是暗示卡倫自己已經給臺階了，你也該給我梯子了。

    “但我還是覺得，你是靠女人。”

    “干！”

    這時，托里薩追了過來，他的身體脫離了沙潭，這是三百年來，第一次。

    他所承受的詛咒，讓他不能離開這片區域太遠，這一點，他用自己的意識很多次檢驗過了，最遠的距離，也就是到洞xue出口處那里，但對于眼下的交鋒來說，很富裕了。

    所以先前他才會說卡倫和尼奧兩個人是逃不掉的，因為他有充足的追擊范圍。

    托里薩舉起了劍，指著卡倫，道：

    “我想和你好好打一場，因為我到現在對你的身份依舊存疑，雖然我已經明白你是在騙我，但一些東西，我想要一個解釋。”

    卡倫向前邁出一步，問道：“可是，你有什么資格向我要一個解釋？”

    “剛剛你沒看清楚么，那好，我就再讓你來………怎么回事！”

    托里薩的身體開始冒起了黃色的煙霧，他的力量在快速消失，他靈魂深處的那兩株枯萎的枝條開始瓦解，他的境界開始快速滑落……

    他發出了一聲痛苦地哀嚎，手中的劍也落在了地上，整個人跪伏了下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可能，我的力量，我的境界，我的身體……”

    尼奧笑了。

    卡倫開口道：

    “我送給你一個解釋吧，從你一開始告訴我你的捷徑方法時，我就確定你的這條路根本就是錯誤的，是不可能取得效果的。

    所以我一直很好奇，雖然你一路向上的境界提升勢頭停止了，但為什么你的境界和實力確實是提升了很多。

    這座沙潭，其實就是一個幻術載體。

    你殺死了孔帕西尼，但你也中了孔帕西尼臨死前的幻術，他給你制造了一個美夢。

    你的一切感悟以及境界上的快速提升，并不是因為你的方法在起效果，而是孔帕西尼在幻術里逗你玩，它讓你快速提升，再讓你提升中斷，讓你高興讓你悲傷讓你抑郁讓你苦惱。

    現在，你可以再回想一下，為什么在殺死孔帕西尼后，你會突然想出這樣一個快速提升自己的荒謬方法？

    真的是你自己想出來的么，還是‘誰’給了你暗示？

    這一切，是它的報復，這是來自孔帕西尼的報復。”

    托里薩目光里充斥著驚駭和絕望，他的身體在劇烈的顫抖。

    “在它的報復中，

    托里薩，你囚殺了一直信任追隨你且與你一同過來殺死孔帕西尼和荒漠神官的伙伴們，你把自己和他們都困在了這里坐了三百年的苦牢，承受了三百年的折磨與煎熬。

    只為了，這一個可笑的夢。”

    第559章 真正的報復！

    托里薩雙手撐著地面，不停地喘息，伴隨著黃色煙霧不斷地從他身上升騰而起，他的身體也正在融化。

    不過滴淌下來的不是尸油一樣的蠟狀物，也不是什么腥臭的膿水，而是一縷縷的黃沙。

    它們從托里薩的眼睛、耳朵、嘴巴以及其他皮膚表面不斷地“滴淌”下來，如同打破的沙漏。

    不一會兒，托里薩所趴的位置下面，已經累積起了一個小沙堆。

    他的一切，他的過去，他的境界，他的驕傲，此時就像是指縫間用力攥著的沙，正不受控制地離他而去，留給他的，是無情的嘲諷。

    “呵呵………哈哈………呵呵………”

    托里薩笑了起來，笑聲中帶著絕望和悔恨。

    卡倫相信，這一刻他的后悔應該是真實的，因為就算是再自私的人，在他徹底輸光一切后，能抓住的，只能是悔恨的情緒了。

    很多人會覺得后悔是一種痛苦表現，但在卡倫眼里，后悔其實是一種解壓方式。

    像尼奧這樣的狀況，他就是習慣性繃著，繃得緊緊的，反而容易出問題。

    他要是隔三差五地喊自己或者其他隊友出來喝酒，一邊喝一邊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反而更可能沒什么問題。

    所以，有些時候過于堅強不是好事，真到要塌時，不會給你什么預兆，只會“轟”的一聲就塌碎給你看。

    想到這里，卡倫不由地又看了一眼尼奧。

    尼奧下來故意刺激托里薩，其實就是為了找揍，找一個實力比自己明顯強的人給自己揍一頓，讓自己有一個更清晰的目標和追求。

    唉，活得真累。

    這一聲發自心里的嘆息，是對尼奧的，也是對自己的。

    離開明克街13號，離開了艾倫莊園，離開了艾倫公寓，好幾次的選擇中，卡倫都拒絕了更舒適的一個生活環境；

    每次受傷后躺在床上，他也曾在心里后悔過，如果當初選擇了安逸該多好。

    說到底，還是自己最開始在爺爺面前很自信地說了那句：世界這么大，我想出去看看。

    話已經說出去了，那無論如何都得照著自己的那條路繼續走下去；

    但如果時間能重來，自己應該會伸手捂住當初那個自己的嘴，對爺爺歉然地說一聲：“我再想想。”

    尼奧是沒有那種殺人之前給個體面的自覺的，對待敵人，他一向很殘忍，所以他很喜歡在人家傷口上撒鹽的快樂。

    “我回去后會查一查你的資料的，三百年，雖然年代有些久遠了，但在系統內部的資料文獻上應該能很輕松找到你。

    雖然現在資料還沒有放在我面前，但我應該能看見一個曾經的優秀秩序之鞭隊長的身影，你的履歷，肯定非常的光鮮。

    所以，何必呢？”

    來，在死前更痛苦一點吧。

    托里薩開口道：“我是因為中了幻術……”

    “到現在了，你還想要為自己辯解什么嗎？

    你不忠誠于秩序，也不忠誠于神教，孔帕西尼的幻術造詣確實很高，它是那個時代的幻術大師，但真正讓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其實不是它，而是你的野心，你的私欲以及你的自私。

    可惜了，如果你沒選擇走那條路，如果那時候的你能再堅守一下自己的信仰和準則……

    我不覺得你能有資格最后進神殿，但我想，你肯定會是我們這些后輩秩序之鞭成員的楷模，你的名字應該會出現在手冊里，甚至一些戰術和技巧還會以你的名字來命名。

    放心，等我們離開這里后，我們會把這里的消息通過一些方法傳遞給神教的，神教會派人來到這里對這里進行收尾。

    你的叛教歷史也會被公布出來，三百年前，丁格大區秩序之鞭小隊隊長，托里薩，殺害自己手下叛教。

    到時候，你的名字會成為以后那些秩序之鞭后輩手里的反面桉例。

    那些大腹便便搞信仰教育工作的人，會拿著你的桉例噴著口水講你的罪行數落一遍又一遍，同時拿你的下場來告戒全場聽課者，違背秩序信仰的人，終究會被秩序所懲處！”

    托里薩回應道：“你覺得，我還會在意這些么？”

    “你當然會在意啊！

    自私的人到底是什么樣子的，我又不是沒見過，我也很自私，稍微代入一下就好了。你以為我會覺得你臨死前就能什么都放下了么？

    不，你不會的，你這樣的人，現在就算滴淌出眼淚那也只是哭你自己而已，在你真正閉眼前，你依舊會計較著自己的所有得失。

    哦，對了，剛才你背后那頭黑色巨猿說明，你是有家族傳承的。

    三百年，對于一個教內家族而言，也并不算太久，你的家族應該還在，可能發展得比三百年前還要好，等事情曝光出來后，他們會因你而蒙羞的。”

    說到這里，尼奧下意識地看向卡倫，繼續道：

    “所以我一直覺得提拉努斯大人設計的規章制度里，信仰審查這一條是真的高明，你的男仆也和我聊過這件事，他的意思是你是支持的。

    我就好奇一點，你爺爺出了這樣子的一個事，你居然還會支持這種審查制度。”

    “神教本來就沒給我爺爺定罪過。”

    “說得也是，但我覺得更多還是因為他們不太敢這樣做。”

    “你偏題了。”

    “哦，對，我該繼續鞭撻他。”尼奧重新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托里薩身上，“剛剛揍我時，是不是揍得很開心？”

    托里薩回答道：“如果早知道是這樣，我不會給你脫離沙潭范圍的機會，我會殺了你，不惜一切代價地殺了你！”

    “你以為你真的能殺死我？”尼奧笑著問道，“唉，這座沙潭，是最安全的地方，哪怕做成游樂園，讓孩子們進來玩沙子堆城堡都不會有一丁點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