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種一邊被折磨一邊像是看預告片精彩片段的感覺讓卡倫很煎熬，但他也能感知到，此時的爺爺，遠沒有后來自己接觸過的爺爺強。

    此時的爺爺打架，聲勢很大，陣仗很足；后來專心做審判官的爺爺，可以很認真地對一個貝瑞教的神官發動一個禁咒將其湮滅，也能和阿爾弗雷德打個五五開；

    能把神殿長老掛十字架上吹風，也能分身傳送過來捅死一個叫拉斐爾的族長。

    大概是因為，這個時候的爺爺，還是有些“年輕氣盛”的，而自己來臨后見到的狄斯，已經完全沉淀了。

    他甚至懶得去和圍捕他的三位神殿長老動手，只是很干脆地炸了一下神殿。

    這是一種氣質上的變化，至少，卡倫是這樣感覺的。

    其實，卡倫是能夠脫離此時來自銀色面具的“記憶讀取”狀態的，但他并未選擇這樣做，他還是想熬一熬，撐一撐，看看后面有沒有什么正常的畫面。

    終于，也不知道在撕裂中顛倒了多久，畫面和感知，終于恢復了。

    卡倫發現自己正躺在海面上，原本這里應該有的一座島，已經消失不見了。

    “為什么……為什么我打不過……我明明已經……已經成功了……是秩序之神……對我的……對我的懲罰么……”

    “自己”顯然對此很疑惑，原本他以為凝聚出神格碎片的自己，應該是跨入了一個新的巔峰，但就在剛成功時，被直接打落到了谷底。

    “咳咳……”

    狄斯連續咳嗽了好幾聲，他的衣服破了很多處，咳嗽中也帶著血，神情也略顯疲憊，但那一雙眼眸，卻依舊平靜。

    很顯然，擊敗一名神殿長老，狄斯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狄斯彎下腰，在“卡倫”面前蹲了下來，開口道：“我也在思考這件事，但我沒有興趣去和你分享，或許有一天，我會想明白的，那就是你這樣的人，為什么也能凝聚出‘神格碎片’。

    至于說你打不過我，這并不奇怪，神格碎片么……如果我愿意，我可以比你更早。

    但我只是嫌棄如果僅僅是碎片的話，不夠圓滿，我在想，可不可以嘗試一口氣凝聚出一個完整的神格。”

    “完整的……神格……”

    “這很難。”狄斯說道，“但我想嘗試一下?！?/br>
    “希望……你能成功?！?/br>
    “我不屑于你的祝福，你已經輸了，但我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原本我是覺得自己可以成功剝離出你體內的那枚神格碎片的，現在我應該是做不到了。

    所以，你現在可以自毀那枚神格碎片，就當再放一場最后的煙花吧。”

    一枚神格碎片，從“卡倫”身上飄浮出來，它顯得很萎靡，像是一團需要被溫柔呵護的蒲公英，但它又很純粹，上面散發的，是貨真價實的……神的氣息。

    狄斯問道：“什么意思？”

    當眼前這個人將神格碎片主動遞送出體外時，相當于幫自己完成了最復雜的分割工作，也就是說，現在只要自己愿意，就能輕易地拿下這枚神格碎片，同時將其封印住切斷其和本體的聯系。

    嗯，完全切斷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們是一體的，但直接把本體殺死就好了。

    “我的家人……并不知道我做的事，我的后人們，甚至不知道我還活著，他們都以為我已經死了，早就死了?！?/br>
    “所以呢？”

    “它，給你；不要滅我的家族?！?/br>
    “很劃算的一筆買賣，但我并不是很想做，要是讓泰希森知道了，那家伙又要來煩我了?！?/br>
    “求求你……”

    “求我沒有用，當你殺了我朋友全族時，你就應該做好自己全族被屠戮的準備。

    這世上，最普遍的真理就是，有來有回。

    不過，我可以答應你，不會親自動手去屠戮你的家族?！?/br>
    “謝謝……”

    “不，是因為我覺得，這樣太便宜你了，我會引導費爾舍，去你家里看看。”

    “費爾舍……詛咒家族……”

    “看來，你并不是完全和外面脫鉤?！?/br>
    “是你做的，約克城大區的費爾舍家族……”

    “有些怒火，只有用詛咒才能消除，但也能給你的家族保留最后一絲希望，可就因為有這一絲希望吊著，痛苦，往往會倍增。

    我不喜歡欠別人，但我更不允許別人欠我?！?/br>
    狄斯伸手，抓住了那枚神格碎片：

    “你要自爆神格碎片么？”

    等了一會兒，沒動靜。

    狄斯笑了笑，手掌一揮，一副銀色面具出現在了狄斯手中，這枚面具上有著被召喚的感應。

    “很精致的面具?！?/br>
    狄斯將手中的那枚很是虛弱的神格碎片和這副銀色面具湊到了一起。

    “好了，你可以去死了。”

    狄斯站起身，舉起劍，對著“卡倫”，刺了下來。

    爺爺！

    “噗！”

    ……

    “噗！”

    卡倫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向前傾倒。

    “干！這么夸張的么？親爺爺留下的東西反噬居然也這么大？”

    尼奧馬上將卡倫攙扶住，然后對卡倫施展治療術法，但很快就又停止了，因為卡倫并不是受的外傷。

    銀色的面具掉落下去，在落地前，化作了一道光束飛回了卡倫的戒指內。

    “喂，你還好吧？”

    “還好……”

    卡倫坐直了身子，然后一陣連續的咳嗽。

    尼奧馬上湊過來，一邊給卡倫喂水一邊用手幫他按摩后背。

    過了許久，卡倫終于恢復了過來，雖然腦袋有些疼，但已經無大礙了。

    “你先好好休息，事情不用急著說，沒關系的，雖然我很想知道，雖然我片刻都不想等，雖然我現在已經被好奇心給抓撓得快死了，但我還是覺得，你的身體更重要。”

    卡倫對尼奧翻了一個白眼。

    眼前的尼奧，已經沒辦法和一開始見到的尼奧對照上了。

    大家，其實都在變。

    “我戴上面具后…………”

    卡倫開始對尼奧講述自己戴上面具后所遇到的情況，對尼奧，他真的沒有什么需要保留的。

    聽完卡倫的講述后，尼奧瞪大了眼，低聲道：

    “我就說嘛，根據我以前查閱的資料和對菲洛米娜的觀察，是的，沒錯，費爾舍家族傳承的那一套夢和現實的序列體系，確實很容易造成迷失，但以前也沒有出現過那么大的問題啊。

    所以，費爾舍家族的詛咒，是你爺爺下的？”

    很顯然，主任很擅長抓重點，和真正的重點比起來，多爾福主教的遺書，都可以暫時往邊上放放了。

    “應該……是的?！?/br>
    “你爺爺的脾氣，這么差的么，費爾舍當年在約克城幾乎是世襲首席主教家族，就這樣被你爺爺的一個詛咒，毀了？”

    “我覺得我爺爺，很慈祥?！?/br>
    “哦，抱歉，我口誤了，口誤了。

    那個，你懷疑達利斯其實和菲洛米娜的遭遇一樣？

    一定程度上來說，那頓家族所遭受的詛咒，也是你爺爺給費爾舍家族所下達的詛咒之一？

    不，準確地說，應該是一種感染和過渡?！?/br>
    “算是吧。”

    因為沒理由，銀色面具里保存的記憶拓印會欺騙自己，因為這副面具一直在爺爺的手中，等爺爺沉睡后，才傳給了自己。

    狄斯沒有理由，自己在這里面植入假的記憶畫面來抹黑他自己的形象。

    “所以費爾舍家族當初是做了什么，才招來你爺爺這樣的報復？”

    “我不知道，在我來維恩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費爾舍家族?！?/br>
    “在你來維恩之前，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蹦釆W長舒一口氣，“菲洛米娜要是知道造成她家里這個狀況的人，是你的爺爺，她會怎么想？”

    “我不清楚。”

    “如果我是她，就會更堅定地站在你身邊，因為你是你爺爺的孫子，解除詛咒的可能，應該就在你身上?！?/br>
    “我現在還不想去考慮這些。”

    “但你終究是要面對的，媽的，我發現我現在是越來越崇拜你爺爺了，人這輩子，能活成你爺爺那樣，才是真正的沒白活?！?/br>
    “他很痛苦，尤其是在我父母出事后，一直痛苦到現在?！?/br>
    “這個不用你提醒?！蹦釆W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能體會。”

    卡倫愣了一下，馬上道：“抱歉。”

    “沒事，我們之間就別這么客氣了，你愛戳傷口就隨便戳唄?！?/br>
    “我不是那個意思?！?/br>
    “不過，你發現了沒有，一個很有趣的巧合，你可能還沒察覺到，但我這個旁觀者視角不同，馬上就注意到了。”

    “什么巧合？”

    “你爺爺的詛咒?！?/br>
    “嗯？”

    “費爾舍家族，在極盛時，家族里的人，在某一天忽然都死了，而且很多是死在任上，最后只留下了費爾舍夫人也就是菲洛米娜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