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克街13號 第440節
德里烏斯明顯露出了緊張之色,卡倫看出來,這是一種急切的焦慮,因為事情可能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 伯恩主教走到落地窗前,看著外面的夜景,不再說話。 終于,德里烏斯忍不住了,他從沙發上站起身,看著自己父親的背影,問道: “你是被我氣到了么?所以才故意說這些話來找回面子?” “噓……” 伯恩主教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安靜,仔細聽。” 卡倫也認真聽了起來,但沒聽到任何其他的聲音,這個房間里,能完全隔絕外面的聲音和感應。 所以,到底在聽什么? 德里烏斯幫卡倫問了:“到底在聽什么!” 伯恩主教轉過身,面帶笑意,房間內的燈光照耀下,讓他在落地窗里形成了一道相似的身影,窗子里的伯恩主教,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有些陰森: “聽,磚落地的聲音。” 第205章 十年之前 德里烏斯在談判時曾說過,那個囚籠空間很不穩定,只需要抽出兩塊磚,就會崩塌。 抽出兩塊磚的意思,就是用帕米雷思教最擅長的空間手段,對那個空間進行定點爆破,如同爆破拆樓。 身為帕米雷思教的神子,德里烏斯是利用現在位于那個囚籠空間內的西蒂長老和第七騎士團作為談判的籌碼為帕米雷思教爭取利益。 從今天的談判走向來看,他確實是成功了,在秩序神教咄咄逼人的姿態下,他盡可能地為合并爭取到了最大的自主性。 這一點,從萊昂和勞雷極為不滿地牢sao中就可以看出來,因為他們更看重的是實際利益而不是虛名。 他們想要的,是把真神帕米雷思送上《秩序之光》增卷故事里供著,然后把帕米雷思教敲骨吸髓,同化個干凈。 原本,事情應該向這個方向發展才對。 可現在,一切都伴隨著伯恩主教的這句話,出現了巨大偏差,不,是顛覆! 站在這里的卡倫甚至覺得,就算是有“安保條例”在,但這個,也是自己能聽的? 這種密謀,好像已經脫離了“靜默”的阻隔,也不再是談判結束前無法離開安卡拉酒店所能限定的。 當磚頭被抽出, 囚籠空間崩塌,西蒂長老和第七騎士團遭遇劫難后, 自己這個知情人, 還能活著走出去? 拿一個騎士團和一位神殿長老當作祭品, 不管是出于何種的目的,就算這位伯恩主教背后的真實身份再不一般, 也不是他能正大光明承受的代價。 卡倫下意識地抬起手,想敲擊幾下耳朵邊的那塊藍色貝殼,他想向隊長求救。。 然而, 手抬到一半時,卡倫就看見伯恩主教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不是站在他前方的伯恩主教,而是落地窗里的“伯恩主教”,他在本尊沒動的前提下,扭轉過了身子, 這個畫面, 詭異至極。 卡倫猶豫了一下, 抬到一半的手, 抓了抓另一只手的手背, 像是起了濕疹想撓撓。 和卡倫在擔心自己會不會被滅口不同,德里烏斯現在的情緒瞬間進入了一種類似暴走的狀態,他對著伯恩主教近乎咆哮道: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想要做什么!” 一旦囚籠空間崩塌,面對如此損失的秩序神教將再無其他選擇,帕米雷思教必然會被憤怒的秩序湮滅! 到頭來, 所有的鋪墊,所有的談判, 都會成為一個笑話。 他的付出,他的設計,他的努力,頃刻毫無意義。 伯恩主教看著德里烏斯,嘆了口氣, 道:“明明你比我年輕得多, 可為什么, 你身上的暮氣卻比我要重呢?” “我要知道真相!” “你已經做完了你該做的了。” 伯恩主教轉身, 看向卡倫,道:“會面時間結束了。” 卡倫點點頭, 道:“我送您離開。” 伯恩主教向門口走去,但在經過德里烏斯身邊時,被德里烏斯伸出手臂攔住。 德里烏斯的神情有些猙獰, 或許,父子之間哪怕很多年沒見面,但彼此之間依舊存在著某種感應,他能感覺到,伯恩主教對他先前所說的,不是恫嚇更不是在開玩笑。 “把話說清楚再走!” 伯恩主教微微一笑,伸手想要擋開德里烏斯的手臂。 德里烏斯手臂上當即發出一道藍光,空間的氣息流淌而出,想要封鎖這塊區域,這是一種類似【秩序囚籠】的術法,但比【秩序囚籠】更加渾然天成。 伯恩主教掌心中出現一團黑色的光圈,剎那間擊穿了這個正在成型的空間封鎖,同時,這一股黑光瞬間沒入德里烏斯的身體,將他整個人禁錮了下來。 “噗通!” 德里烏斯跪在了地上。 只是一次交手,德里烏斯就完敗于伯恩主教。 真正的交鋒,往往不會出現互相術法放送,打得很熱鬧,在擁有絕對的實力差距時,一切,都會變得很簡單。 卡倫上一次看見如此簡單對敵的,還是自己的爺爺出手時。 此刻,身為貼身安保人員的卡倫沒有上前“解救”德里烏斯,人家父子之間的打鬧,自己不適合出手,最重要的是,面對深不可測的伯恩主教,卡倫覺得就算自己出手,很大概率是地上多跪一個。 伯恩主教準備離開,但剛走沒幾步,被禁錮在地上的德里烏斯胸口處出現了一道藍色的星芒印記,一只純藍色的蟲子從星芒中飛出。 當它出現時,卡倫感到自己的視線都產生了一種撕裂感,像是有一把刀子,正在對自己的感知進行著切割。 藍色的蟲子直接向著伯恩主教后背沖去,伯恩主教并未回頭,落地窗中的“伯恩主教”卻在此時伸出了手,他的手從玻璃內延伸進了現實,在空間之蟲觸碰到伯恩主教前,將其一把攥住。 空間之蟲開始掙扎,他身邊的空間也出現了扭曲和撕扯,但攥住它的手本就是從無形到有形,并不屬于純粹的存在,所以任憑空間之蟲如何努力,依舊無法掙脫束縛。 很快,它體內的力量似乎消耗空了,變得萎靡起來,不再折騰。 一同陷入萎靡的還有德里烏斯,卡倫看見他的耳朵和鼻子都溢出了鮮血。 伯恩主教轉過身,看著被禁錮在自己面前的空間之蟲。 “據記載,真神帕米雷思,就是靠著賽梅斯的陪伴,才得以自由出入大部分主神的空間,甚至可以隨意穿行諸神的戰場。 這些空間之蟲,就是賽梅斯的后代,但這些后代似乎都沒有再重現過它們的始祖賽梅斯的風光。 我的兒子,你覺得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是什么呢? 是因為空間之蟲本身的血統退化,還是飼養者本身無法達到真神帕米雷思的高度,從而制約了空間之蟲的進化?” 伯恩主教手掌輕輕一揮,德里烏斯身上的禁制被解開,他整個人雙手撐著地面,抬起頭,滿臉是血,可在此時卻又呈現出了一種執拗; 因為,他居然真的在回答問題: “我覺得,兩個原因都有。” 伯恩主教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你的回答是對的,但我不喜歡你這種回答,在我看來,如果二者是共生關系的話,造成一方落后的原因,只能是一方沒有足夠的強大。 這,才是解決問題的態度。” 共生關系? 卡倫看著依舊被禁錮在那里的藍色蟲子,所以,德里烏斯與這只空間之蟲的關系,等同于自己和普洱之間的關系? 這時,卡倫心里忽然有些慶幸,慶幸普洱不是一只粘乎乎軟塌塌的模樣。 伯恩主教似乎很有耐心,他蹲下身子,看著正大口喘息的德里烏斯,像是一位正在教育兒子的父親: “如果你足夠強,它就不會這么虛弱,如果它足夠強,你也能靠著它破開我的禁錮; 要知道,雙方一起變強的難度,往往比一方變強要大得多。 這就是解決問題的態度,很多時候,太多的拉扯和權衡,除了給予自己內心一種虛假的滿足感和成就感外,其實沒有什么真實的意義。 我說的這些,不符合道理,但符合實際。” 伯恩主教伸手,摸了摸自己兒子的腦袋。 “塌了么?”德里烏斯依舊倔強地抬起頭看著自己的父親。 “嗯,塌了。”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做!” 血和眼淚混合,從德里烏斯的臉上滴淌下來。 “你是在為帕米雷思教而傷心么?”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做,到底是為什么!!!” “這只空間之蟲,能愿意主動出來幫你對付我,你們之間的關系,早就不是精神橋梁了,你們,是伙伴啊。 果然,你早就融合了這只空間之蟲,而且融合得非常好。” 卡倫抿了抿嘴唇,所以那晚,德里烏斯真的是在故意偽裝,讓和自己關系親昵的空間之蟲,制造出暴走的假象,再通過自己和尼奧的目光,將這一情景通報給秩序神教的高層。 “看來,我白擔心了,我還真擔心你太傻,放著這么珍貴的一只蟲子不去融合呢。” 卡倫腦海中浮現出理查對自己說的話,他說伯恩主教下電梯時,表情有些遲疑不定。 所以,那時他是在擔心這個? 他不是在擔心自己的兒子是否還對秩序神教忠誠,他真正擔心的是自己的兒子會不會為了這所謂的忠誠,放棄掉那些珍貴的好處和機遇。 “如果帕米雷思教沒了,我會親手殺了你,殺了你!!!” “啪!” 原本在撫摸著兒子腦袋的手,忽然發力,德里烏斯的臉,被抵在了地板上,發出了一陣“咔咔”的摩擦聲。 “你今天在談判桌上的冷靜去哪里了? 在我完全壓制住你時,你居然還對我發出死亡威脅? 呵,這得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就算是心里這樣想,但也不用傻乎乎地說出來啊,這不是逼著我來殺你解除后患么? 或者, 在你心里,你還是把我當作了你的父親,畢竟,作為一個父親,肯定能容忍兒子的一點點叛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