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克街13號 第233節
“是啊,外面運來的又總是不符合標準,一來一去的很麻煩。” “那群王室的家伙還說要選特定的花卉,呵呵,他們為什么不干脆把親王殿下接回王宮去辦葬禮?” “這似乎是貴族的榮耀,為王室承辦葬禮。” “我又不是貴族,享受不到這種榮耀。” “也是,只不過這些花卉移植過來,等葬禮結束后,我們是不是還要再移植回去?” “應該不會吧?不過肯定要修復那些地方的草皮的。” “唉,那又是不小的活兒。” “你們還要繼續埋怨到多久,身為艾倫家的男仆,維護艾倫莊園的美麗,是我們神圣的職責!” “是,管家大人。” “是,管家大人。” 灰色的絲線纏繞過這些男仆,然后兜了一個大圈,進入了城堡內。 “這些銀器可得擦拭仔細,葬禮時要用到的。” “餐盤也得擦干凈,葬禮時也要用到的。” “另外,古堡上下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死角,女王陛下很可能會在葬禮那天下榻莊園,我們絕對不能失了禮數,給老爺丟臉,給艾倫家丟臉!” 古堡內,所有的女仆都在辛勤忙碌著,灰色的絲線穿插過她們所有人的身體。 最后, 絲線又返回,來到了門口,沒入到卡倫的體內。 他們,這些人,都在按照我的吩咐在做事,在準備葬禮,在準備迎接女王陛下的下榻。 是我給了他們要求,是我給了他們規矩,他們正在遵行的,是我立下的秩序。 卡倫皺了皺眉,潛意識里,他很想說這是對的,因為灰色絲線的這一套流轉,已經印證了那句話。 【秩序就是:我定的,而你們必須遵守的。】 但卡倫又本能地感到不對,或許,這是可以應付神的答卷,但卻無法印證自己的內心。 他們是按照我的要求在做事,但工人是為了工錢,仆人則是為了艾倫莊園一份子的榮耀。 就算沒有我,他們也是在行走,因為我的出現,他們改變了目前的行走方向,但我的出現,可能也是他們的日常行走之一。 神的一切,都是至高無上的,神所說的話,是等同日月輪替的至理。 可對于有些人而言, 辯證, 是近乎刻在精神識海的痕跡。 即使他, 正在面對神! 這時,卡倫發現自己體內又延伸出了一條絲線,它先纏繞住站在自己面前的阿爾弗雷德身上,又轉而纏繞在了博格身上,隨后,又纏繞在了詹妮夫人和尤妮絲身上,纏繞在了遠處的老安德森先生身上,又……纏繞在了貝德先生身上。 緊接著, 絲線再次沒入古堡之中,像是在追尋,又像是在去往既定的已知; 它纏繞在了普洱身上,纏繞在了金毛身上,纏繞在了古堡內,每個人身上。 下一刻, 每一個纏繞者身上的絲線開始變幻顏色,而每一種顏色又像是在代表著不同的,以自己為圓心發散出去的秩序屬性。 一時間, 卡倫腦海中全是五顏六色的絲線,那繁復的色彩,那特殊的意味,宛若龐大的精神沖擊,直接砸在了卡倫腦海之中。 “轟!” 卡倫只覺得此時自己的腦袋像是被一根銹蝕嚴重的鐵棒直接洞穿。 “啊!啊!啊!” 在最激烈的頂點之后,四周,瞬間恢復了安靜,但預想之中的結束,并未來臨。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抬頭看,也看不到星辰與月。 他忽然感到好冷,明明沒有風,但那刺骨的寒意,卻一陣一陣地襲來。 卡倫本能地想要用雙臂環抱自己來給予自己溫暖,卻驚愕地發現,自己并沒有雙臂! 他低下了頭,發現自己仿佛完全融入到這片漆黑之中,是真的融入,因為他“毫無保留”。 像是一個靈魂,孤單單的靈魂; 當意識到這個事實后,卡倫覺得自己更冷了,完全失去了安全感的依托,茫然、無措,以及那種仿佛被世界拋棄的絕望。 卡倫開始向前“走”,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走,因為他也沒有雙腳,甚至,兩側的漆黑也無法給予他任何自己正在行走的“參照”。 但想要離開這個地方,就必須本能地前進,總不可能就這么繼續留在原地哭泣。 這或許是卡倫骨子里的屬于自己的那種信念,它并不高大上,它會害怕死亡,會害怕挫折,會畏懼壓力,在面對各種各樣負面屬性時,也會被拉扯被揉捏; 它也會哭泣, 但它在哭泣時,也會繼續執著地前進。 這和什么信念無關,也和什么理想不搭邊,也沒想著要去證明什么; 這個世界可以拋棄你,但你起碼要對自己負責。 或許“負責”兩個字,太大,總之,要自己心里……過得去。 漸漸的, 卡倫感知到了新的“參照物”,因為他發現自己正越來越冷,這種感知上的遞進,就如同一個人越來越靠近篝火獲得溫暖感一樣,總是,他真的是在行進。 …… “還沒結束么?”貝德先生已經完全失去了自己的表情管理,震驚的神色,十分清晰。 因為家里其他人,要么是普通人要么走的是家族信仰體系,所以對這種局面,并沒有清晰的認知。 但他是知道的,他經歷過的,也正因為經歷過,才明白這個“過程”,到底有多珍貴。 這一刻, 貝德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畫面,畫面中,有一個老人坐在那里,而他,很是恭敬地站在老人面前。 “我不喜歡壁神教,不是因為秩序之神的關系,也不是因為壁神教的教義。 而是因為我覺得你們這些壁神教的信徒,早就誤解了你們的教義,他們近乎癲狂地去追求舍棄,期望從舍棄之中去獲得為藝術獻身的美麗。” “教義,還能錯么?”貝德很恭敬地問道。 “教義,就不能錯么?” “教義,是神的旨意。” “神,就不能錯么?” “請您恕罪,我無法理解您。” “我很想知道,你是否會痛苦。” “痛苦……” “你越是想要舍棄的東西,往往就是你真正在意的東西。有些羈絆,其實并不僅僅局限于一個姓氏或者一段血脈蘇醒。” “我……我不知道。” “我允許你的女兒,成為我孫子的妻子。” “感謝您的憐憫與賞賜。” “我很得意。” “若您愿意,我想聆聽。” “做長輩的,最不希望的就是,自己走錯的路,晚輩再走一遍。” “現在的您,也算走錯了路么?” “如果從一開始就走錯了呢?” “這……” “那就是走得越遠,就錯得越多。” “我愚鈍,因為我不明白。” “或許,以后你會明白的。” “明白……什么?” “你會明白, 神, 其實也會欺騙你。” …… 金毛載著普洱,下了樓梯,來到了門口。 此時,阿爾弗雷德與博格依舊一前一后保護著卡倫。 “汪~”金毛小聲地叫了下。 “這么快……就神啟了么?”普洱瞪大了貓眼,“真就是和狄斯當年,一模一樣啊。” 在普洱的既定認知中,狄斯是一個單獨的特例,或許以后可以拿一些天才來和狄斯去對比,但那些天才,是永遠不可能像狄斯那樣的。 因為狄斯是唯一的; 可眼前的情景,讓普洱不得不承認,卡倫,這位狄斯的孫子,正在復刻狄斯的路。 “他的地基很深厚,深厚得足以讓這世上絕大部分的神仆感到絕望,所以,當他在接受神啟時,他將得到更大的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