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他逃了。

    他臟兮兮的手被他攥在掌心，那是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人的手原來可以這么溫暖。

    但后來林家的仆人帶著狗追來了，那些狗熟悉他的氣味，把他們逼到了陡峭的山坡口。他那時候才知道，原來牽住他的人是梁家大少爺。

    仆人們止了步，可那群狗突然不受控制了。事發(fā)突然，那些人不是專業(yè)的訓(xùn)狗師。

    梁川故護(hù)著他，摔下了碎石遍布的陡峭山坡。

    那條坡太長了，他記不得他們摔了幾次，在夢魘里好像永遠(yuǎn)也沒有盡頭。他好痛，可梁川故一定更痛。他體面的禮服上全是血，后腦撞出好多條傷口。

    他好害怕，大聲呼喊著求救，最后來了好多醫(yī)生，以及那些他從來沒見過的大人物。

    他腦海里一陣陣恐怖得令人眩暈的轟鳴，他什么都看不見，聽不清了……直到擔(dān)架上的梁川故艱難地?fù)纹鹧燮ぃ瑪鄶嗬m(xù)續(xù)含混不清地說出那幾個字：

    “等我……來、娶你……”

    這一等，就是十八年。

    梁川故聽完陷入了沉默，久久沒能說話。

    “是不是無法理解？”林知年說，“我也無法理解，明明自己的兒子都因?yàn)檫@個小孩兒傷成那樣了，怎么還會在遺囑里特意提到善待他……”

    “我想好好孝敬她，但結(jié)婚后才發(fā)現(xiàn)梁家夫人換了好幾個，哥哥的mama也和我的mama一樣走得很早……為什么善良的人總是得不到好報(bào)？”林知年嗚咽著說，“我想見見她……”

    “待會兒帶你去，買兩束白菊，咱媽一人一束。”梁川故聲音有些沙啞，“不哭了，不哭了，寶貝，mama的在天之靈知道你的心意一定會高興的。”

    林知年伸手碰了碰梁川故后腦上那些猙獰的傷疤，只覺得全身都痛，從心口到指尖，鮮血流經(jīng)的地方都漫延著悲傷。

    “沒關(guān)系，早就不痛了。”

    梁川故輕吻他的頸側(cè)，嘆息般地說。

    他也想起來了。

    那幾棵青檸樹和法國梧桐后那間幽閉的小屋子，窗口坐著的那個穿藍(lán)色碎花裙的孩子，原來是林知年。

    他的確是在十八年前，許下過一樁早已被他忘卻的諾言。

    雖然那個諾言和林知年聽到的有點(diǎn)出入。

    他說的不是等他去娶他，而是等他去救他。

    他被梁家的私人醫(yī)生接走后，病床和母親的病床相鄰，在他接受治療的時候，念念不忘的一直是那個穿藍(lán)色碎花裙的孩子。他向所有人求救，卻只有大限將至的母親用最后的力量成全了他的心愿。

    “要自己變得強(qiáng)大，不要企圖依靠任何人，要把命運(yùn)一分不差地攥緊在自己手里……”

    當(dāng)時母親是這樣說的，他這些年也都這樣做了。

    但最后一句他直到現(xiàn)在才想起——

    “要有能力親手保護(hù)自己想要保護(hù)的人。”

    *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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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向海而行 哥，我好緊張啊。

    幾天后, 梁家別墅區(qū)外。

    烏泱泱的記者舉著相機(jī)和錄像設(shè)備對著門口拍，安保人員盡力維持秩序，閃光燈卻一直沒有停止閃爍。

    梁川故的車正從大門緩緩駛出, 記者們便跑到他的車邊爭先恐后地拍著窗玻璃。

    “梁總, 請問您對林永生偽造國家機(jī)關(guān)證件一案有什么看法？”

    “梁總, 請問林少爺對當(dāng)年的事還有記憶嗎？他愿意原諒自己的父親嗎？”

    “梁總, 請問這種事在豪門圈里算不算常見？”

    “梁總，請問類似的事情在梁家——”

    “這你恐怕要去問老爺子。”梁川故摘下墨鏡，不怒自威，“還請大家不要打擾我和愛人的私生活, 具體的問題法庭上見。”

    “梁總——”

    “別糾纏了，否則……”車內(nèi)另外一個人突然出聲，“光影娛樂的鄭華記者，你可能會收到我們的律師函。”

    那記者一把捂住自己的記者證, 愣愣地退開了，其它人見狀也沒有繼續(xù)堵著車，只是趁著車窗打開的間隙不斷抓拍車內(nèi)的人影，為自己的新聞配圖拍點(diǎn)實(shí)料。

    “那就是林知年吧……”

    另一位記者感嘆道：“長得真好看，怪不得飛梁的老板愿意和林氏撕破臉, 花那么大力氣把林永生那人渣送進(jìn)牢子里……可惜私生子就是私生子，門不當(dāng)戶不對的，這下林氏還倒了, 完全就成了一只金絲雀嘛。”

    “你家會為了一只金絲雀動用全部人脈？那么多年前的事情居然都能查得一清二楚, 證據(jù)還那么充足, 直接把林永生的罪給釘死了……話說那人渣還真是惡心啊, 騙了好多女人上當(dāng), 這下也算是為民除害……”

    一位年輕記者冷哼了一聲：“那玩意兒平時衣冠楚楚的還有點(diǎn)儒雅隨和的樣子, 沒想到居然是這種爛人，真是萬惡的資本家！果然資本家沒一個好東西。”

    ……

    “沒事吧？”

    “沒事。”林知年朝他笑了笑，“就是在想，明明事情這么順利，為什么我卻一點(diǎn)都高興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