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王重威這種見多識廣的老江湖，都有些不敢相信顧嵐在田半夏的手中到底遭受過怎么樣非人的折磨。一個六歲的孩子又是怎么在這樣的折磨之中掙扎著活下來的。

    顧嵐狀似天真道：“王伯伯又不是外人。”

    王重威心知一身武功卻能在顧家隱藏成透明人的顧嵐絕不是傻白甜，但看著十八歲的小姑娘滿臉天真，他還是忍不住道。

    “你還小，不懂世間險惡，凡事還是謹慎點好，我是絕對不會把這事說出去的，可是他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就是最近牧家失蹤了的那位牧西城吧？”

    牧西城抬眸對上王重威的視線，隨后又淡淡移開目光看向顧嵐。

    顧嵐笑道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就跟不用擔心了，這可是我的徒弟，怎么可能害我呢？”

    牧西城唇角微勾。這次緩緩開口。“尊師重道四個字我還是知道怎么寫的，這事事關師父安危，我自然不會出去隨意亂說。”

    王重威看了看這對年輕人，滿臉狐疑。

    “師父？徒弟？對了，之前他就一直叫你師父。可你們怎么會是師徒關系？”

    顧嵐當然不會說自己是趁著牧西城危難時刻，撈他做自己飯票的，對此只是打哈哈道。“看著有緣就收徒了唄，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啊一向妙不可言，就比如王伯伯，我之前在大街上一見到你，就覺得特別親切。”

    王重威：……躺地上報警抓他的那種親切嗎？還有你是不是忘了，你損失那五千塊的時候，是怎么惡狠狠的說著要警察把他拘留起來一天三頓小警棍的？

    眼看顧嵐明顯在敷衍他，王重威到底沒有再追問。“哎，算了算了，你們年輕人和我有代溝，我搞不懂也管不了你們，只一點，顧丫頭你記住，以后有什么難處盡管來找我。老頭子我肯定全力幫你。”

    顧嵐這丫頭活的太慘了，他這么做長輩的能幫一定幫！

    顧嵐就等他這句話了，當即打蛇隨棍上。

    “既然王伯伯你這么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搓了搓手指。

    “我現在什么都不缺，就缺錢，王伯伯若是可以，不如給我個幾千萬接濟我一下。”

    前面還豪言壯語的王重威沉默了一下。隨后微笑道：“……幾千萬？這是小意思。顧丫頭你等著，我這就回長山墓園幫你看看還有沒有人沒燒干凈的，到時候撿個幾千萬給你。”

    “墓園？沒少燒干凈的？冥幣啊？”

    顧嵐眼角一抽，當即尬笑：“哎呀，王伯伯你就別和我開玩笑了。”

    “是你在和伯伯我開玩笑。你看我這渾身上下。”

    王重威把灰色老頭大褲衩的兩個口袋都翻出來，很是無語道。

    “我像是有幾千萬的人嗎？找我要還不如找這小子要，牧家人可一向不缺錢，他不是你徒弟嗎？你何必為了錢發愁？”

    顧嵐嘆氣。“那點錢根本不夠的，他受的傷不輕，幾千萬看著多，但其實都不夠他買藥吃的。”

    王重威老眼不可置信的掃過牧西城：“幾千萬給他買藥？買什么？仙丹啊？”

    顧嵐吐出四個字。“天山雪蓮。”

    “天山雪蓮？”

    王重威渾濁的老眼仔細打量了一下牧西城。忽然伸出手去抓牧西城的手腕。牧西城當即要躲。但沒了武功的他自然不是王重威的對手。最終還是被對方的擒拿手扣住手腕。

    而王重威只是閉眼細細感受了片刻，頓時面色驚愕的看向牧西城。

    “你這……”

    牧西城冷著臉沒說話，只是手一用力，甩開了王重威扣在他手腕上的手。

    王重威看著他沉默了幾秒，隨后才道：“等著。”

    他拿出自己的老人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誒！老牛啊，是我，王重威。”

    “是啊，快十多年沒見面了，改天我找你敘敘舊，不過今天不行，今天我是有事想找你幫個忙。”

    “最近手頭有點緊，想找你借點錢。借多少？沒多少，也就借個一億小目標吧！”

    “咳咳咳！”

    一邊豎著耳朵偷聽的顧嵐差點被口水嗆死。

    【老頭可以啊！我問他借幾千萬，他轉頭就敢借一個億。中間商賺差價是被他明白透了！】

    不過很顯然，王重威也碰壁了，電話那頭的牛仁雖然老了，但依然中氣十足的給了他個‘滾’字。

    “姓王的，你當我是開銀行的啊，張口就敢要一個億，滾滾滾，等你哪天死了，我倒是可以燒給你！”

    “說話別那么難聽嘛，也別急著掛電話，沒一個億咱也可以商量啊！”

    王重威仿佛千里眼一般，隔空阻止了牛仁要掛電話的舉動。隨后拿著老人機在那嘀嘀咕咕了許久。中途他掛斷電話，又打通了另一位老友的電話。

    半個小時后，覺得自己嘴皮子都磨薄了的王重威這才收回自己的老人機。

    “幫你們搞定了，天山雪蓮有市無價，單純用錢買是不可能的，不過老牛答應給我一張邀請函，說是一位姓簡的富商下個月準備舉辦一場慈善晚宴，而他手上就收藏了一朵天山雪蓮。到時候你們拿著邀請函進去找機會接觸那位富商，然后就……”

    顧嵐秒懂：“威脅他，逼迫他，不給天山雪蓮就宰了他！”

    王重威：“……我的意思是，我另外還讓我的老朋友田半蓮郵寄過來三瓶養心丸。牛仁說那個姓簡的富商有心臟病，老田出品的養心丸那也是有市無價的好東西，還比天山雪蓮更對癥，所以讓你們去試試能不能用那三瓶養心丸換到天山雪蓮。”

    顧嵐眼看王重威替他們安排的明明白白的，頓時羞澀的撓撓臉。

    “原來是這樣，哎呀，王伯伯這么重要的事你下次早點說嘛，害得我差點誤會了。”

    王重威：……怪我嘍？

    天色漸晚，看著王重威離開時佝僂的背影。牧西城和顧嵐并肩而行。

    “你很相信他？”

    牧西城覺得自己實在看不透這個小師父的心思，明明藥人這個身份很危險，但她卻似乎渾不在意一般隨意就說給他人。

    顧嵐挑眉：“為什么不？你看那小老頭笑得慈眉善目的，多親切啊，一看就是好人。”

    牧西城冷笑：“好人？你覺得他說的話都是真的？”

    在牧西城看來，王重威的話雖然情真意切，但也不是沒有漏洞的，比如王重威雖然武功不如從前，但他在古武界累積的威望和人脈可沒消失。

    “他既然能打個電話就能從牛家老家主那弄來邀請函，從田家那位老神醫那要來三瓶有市無價的養心丸，那么他當然也可以在你八歲被接回顧家那年，叫幾位位高權重的老友看顧你幾眼。但凡他這么做了，仲旭業也不至于那么囂張的把你關在顧家，連學校都不讓你上。”

    什么天生體弱不過都是借口罷了，這個世界天生體弱的人又不只顧嵐一個，以顧家的財力物力，只要他們愿意，顧嵐本可以在學校得到最好的照顧。這一切歸根究底不過是仲旭業的惡意罷了。

    而王重威作為一個老江湖，他會看不出仲旭業這么明顯的惡意？所以無論王重威是不是顧嵐母親的舊識，他那些話中的某一處一定是謊言。

    牧西城戳破這層謊言，定定的看著顧嵐想看穿她的情緒，卻沒想到顧嵐依然笑嘻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愧是我的徒弟，就是聰明啊，但王伯伯說的話是真是假又有什么關系，總之只要咱們能借著他的勢拿到天山雪蓮，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所以顧嵐這么做是為了他？

    牧西城腳步一頓，他想要告訴自己別這么自作多情，但這件事如果辦成了，最終受益的似乎就是他。

    而這一點拋開不論，他最疑惑的是，顧嵐怎么那么確定那個老頭就是王重威？

    他也是等王重威聯系了牛仁和田半蓮后才半信半疑，準備等著邀請函和養心丸到手，才能真正確認對方王重威的身份。

    但顧嵐似乎從對方吐露自己王重威這個名字的時候，就立刻認定了這就是王重威，為此直接透露了自己藥人的身份，甚至還帶著對方來了這瘋人院，用田半夏的尸骨證明自己就是真的顧嵐。她篤定對方是王重威，也篤定王重威一定會幫顧嵐。

    而王重威說的話分明有假，但他也確實毫不遲疑的幫了他們。雖然他沒有直接給他們天山雪蓮，但牛家家主牛仁的人情和老神醫田半蓮的養心丸，這兩樣東西加在一起同樣價值千金！

    月光下，牧西城黑藍色的眼眸靜靜的盯著一邊的顧嵐，這其中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顯然他的小師父并不想告訴他，不過沒關系，他總會知道的。

    顧嵐并不知道牧西城心中所想，她踩著月光正和小布丁交談。

    小布丁：【你真把牧西城當徒弟了，對他這么好？】

    【畢竟是飯票嘛，他越好，我過得就越好。如果他武功早日恢復掌控牧家，我這個做師父的不就能早點吃香喝辣。不過這也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啦。】

    顧嵐眼中閃過一絲微光。【我記得小說劇情里有一段，仲旭業派顧嬌嬌和一個顧家旁支子弟參加了慈善晚宴，試圖和富商簡九冬的女兒簡青薇聯姻。雖然最后仲旭業的算盤落空，簡青薇喜歡上了男主林石，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顧嬌嬌會代表顧家出席這次的慈善晚宴。并且和簡九冬達成一筆對顧家很重要的商業合作。】

    小布丁懂了：【你要對顧家出手了？】

    小布丁對此并不意外，畢竟原主的心愿就是毀了顧家，顧嵐早晚都是要對顧家下手的。

    顧嵐冷笑：【仲旭業打電話那么罵我，我總得找個機會小小回敬他一下！】

    第22章

    一個月后。距離慈善晚宴還有一個小時。

    a市的一家小酒店的浴室內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濃郁的水汽在門縫處翻騰，磨砂的玻璃門上映著女子朦朧窈窕、纖秾合度的身影。

    而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坐在唯一的大床上，他背對著浴室, 黑藍色的鳳眸死?死?盯著窗簾, 一動都不敢動。

    但就算他努力克制自己, 浴室內的水聲卻還是止不住的往他耳朵里面鉆, 逼著他腦中閃過無數奇怪的念頭, 也讓他的耳廓越來越紅。

    半晌，牧西城略微沙啞的聲?音傳來。

    “師父，我們真的不能開?兩間房嗎？”

    水汽蒸騰間, 顧嵐翻了個白眼。“這話你都問三遍了。你以為?我不想啊，這酒店就剩這一間房了, 若是時間還早, 我們倒是可以換個酒店問問, 可問題是你選禮服的時候磨磨蹭蹭的, 搞得現在只剩一個小時的時間了，我能有什么?辦法？好了, 大少爺你就別矯情了。反正又不是要你和我睡這, 洗個澡換個衣服而已, 我都不嫌棄，你嫌棄什么?？”

    雖然牧西城住得了破屋, 吃得了野菜，但到底是牧家含金湯匙出生的繼承人, 去租禮服的時候，選合身的還不夠, 非要選別人沒穿過的。這么?挑挑揀揀下來。時間可不就不夠用了。

    牧西城想到店內那些帶著汗臭味的禮服，皺了皺眉。略有些委屈。他只是不想穿著別人穿過的臭衣服, 這怎么?能算矯情呢？

    于是平日還算乖順的徒弟難得刺了一句。“我這也是為?了師父你的清白著想。”

    顧嵐哼笑一聲?。“就咱們這武力差距，最應該擔心清白的是你才對吧？”說話間，浴室的門被唰的拉開?。濃重的水汽撲面而來。

    “我換好了，你快點洗個澡把衣服換了。”

    牧西城下意識的扭頭，看到顧嵐的時候雙眸一怔，因為?不會選禮服，顧嵐直接選了件最不容易出錯的黑色長魚尾禮服。把她窈窕高挑的身材完全包裹出來。

    黑絲絨的面料很?好的襯托出了她常年不見陽光的雪色肌膚，被水汽打濕的黑發松散的盤在腦后，一縷鬢發黏在白皙臉頰邊。

    顧嵐坐上梳妝臺，打開?帶來的化妝包，她看了看鏡子?，潔白無瑕的皮膚完全用不到粉底遮瑕。于是她擦了點水乳，拿過唇膏給淡粉的唇染上嬌艷豐潤的紅。最后拿起眉筆漫不經心的開?始描眉。

    月光順著窗戶照在她身上，牧西城看著她那紅潤的唇瓣，只覺得她仿佛夜色剛吸飽活人精氣的精魅。

    顧嵐注意到牧西城的視線，疑惑的抬頭。“看我干嘛？還不快去換衣服。待會還得給你化妝呢，我們的時間可不多了。”

    牧西城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盯著顧嵐看了許久，他飛速移開?視線。像是掩飾什么?一般，一邊大手拿起衣服一邊道。

    “我去洗澡，你別偷看。”

    顧嵐一愣，隨后又是哼笑：“放心好了，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我還以為?他站那不動要干啥呢，原來是怕這個？開?玩笑，我是這樣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