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什么對？”

    老吳一掌拍在桌上，對著面色蒼白的少女怒吼。

    “你才十八歲，你干什么不好？你為什么要去長山墓園，為什么要殺人？你知不知道，殺人可是要坐牢，甚至要被槍斃的！”

    顧嵐看著神色兇悍，仿佛下一秒就要拔槍的吳警察。看似蒼白的臉依然面無表情，實則捧著茶杯的手微微顫抖。她喝了一口茶水試圖壓驚。

    【……這就是你說的不會有事？我馬上就要被槍斃了也不算有事嗎？不過是顆花生米？區區致命傷？】

    小布丁也懵了：【啊這，不應該啊。這本小說的設定是這樣的啊，那個龍傲天種馬男幾次遇到這種事，都是龍組來處理的啊。】

    眼見少女不僅面不改色，還淡定的喝茶不言不語，老吳那兇神惡煞的模樣一頓，然后繼續故作兇惡道。

    “你難道就沒有什么話要對我說的嗎？”

    ……說什么？遺言嗎？

    顧嵐手又是一顫，她不得已再次喝了口水。經過水的潤喉，她的聲音好聽了一些。但還帶著幾分沙啞。

    “該說的我做筆錄的時候已經都說了。”

    “筆錄？你是說你堅持自己是正當防衛的那份筆錄？簡直就是胡扯！”

    老吳又是憤怒的一掌拍在桌上。

    “別以為我不知道，法醫已經鑒定過了，其中一個死者的致命傷在脖子上，而你指尖的血就是他的，你一指頭戳死了他，你碾死他輕松的就像是碾死一只螞蟻，而這就是你說的正當防衛？！”

    “其實我也沒那么強……”原主當時僵硬的身軀嚴重阻礙了她的發揮，否則她不至于猝不及防要了那人的性命。

    顧嵐沙啞著試圖解釋，然而她還沒說完，只聽到前半句的，老吳就怒瞪著她，又是一掌拍在桌子上。

    “你在這謙虛個屁，你當我是在夸贊你嗎？我知道你們這些人，仗著會一點武功就不把人命當回事！平常十八歲的小姑娘連老鼠都不敢打死，而你！你明明殺了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結果你把手上的血擦干凈后，就又能在這漫不經心的喝茶了！你說，你到底把人命當成了什么？”

    老吳話語里的個人情緒太重，所以這回顧嵐聽明白了“你很討厭會武功的人？”

    老吳動作一頓，隨后扯了扯嘴角譏諷道。

    “我不該討厭你們嗎？如果這個世界沒有武功，沒有你們這些仗著武功肆意妄為的人，這個世界絕對會變得更美好。”

    老吳是個經驗老到的警察，他確實對古武界的人帶有偏見，不過他說這話卻是故意激怒眼前的少女，因為一個人只有情緒波動過大的時候，才會吐露平常不會說的話。他不清楚這個剛滿十八歲的女孩到底為什么會出現在長山墓園，但老警官的直覺告訴他，長山墓園發生的命案和石家慘案絕對有關系！

    然而他的法子沒起效果，那個面色蒼白的少女聞言，只是又喝了口茶，然后冷不丁的道。

    “警察叔叔，你知道你這話像什么嗎？”

    老吳：“像什么？”

    “像兒童動畫片里的反派。”

    少女慢吞吞道：“如果沒有學校沒有考試，父母和孩子的關系就能更和諧，所以我要炸飛所有的學校！糖果會讓小孩子長蛀牙，這可太糟糕了，銷毀！必須銷毀全世界的糖果！香菜實在太難吃了，世界上怎么可以有香菜這種東西，沒有香菜，世界一定會變得更美好！”

    這種言論實在是過于幼稚天真了。

    最后一句話顧嵐沒說出來，但是老吳卻聽出來了，他面色一黑，又是一拍桌子道。

    “你這是強詞奪理！”

    少女又喝了一口茶，“到底是不是你自己知道。我只知道，你沒辦法讓武功從這個世界消失，也沒辦法讓所有會武功的人全部死光。”

    老吳黑著臉還想再說什么，但這時門被打開了。眉宇間帶著威嚴和些許疲憊的警察局長，梅女士走了進來。

    “老吳，我就知道你在這。剛剛隔著門我都能聽到你的大嗓門了。你是不是恐嚇人家小姑娘了？”

    老吳立刻站起身否認。“局長我沒有，我就是嗓門大了點，我……”

    誰知他話還沒說完，之前挨了他好幾個大巴掌的桌子就再也忍不住這個委屈，當場死給他看，書桌的一個腳斷裂，桌子連同桌上的東西嘩啦啦摔了一地。等到動靜結束，室內頓時一片死寂。

    眾人：……

    本來胳膊搭在桌上的顧嵐眨了眨眼，然后迅速撇清關系。

    “他拍壞的，和我可沒關系。找他賠。”

    “沒人說是你弄壞的！”

    老吳面色尷尬的板著臉。

    “局長，新桌子到時候從我的工資扣。”

    梅局長無奈點頭，“你這暴脾氣以后真得改改了，好了，你先出去吧。”

    第4章

    等到老吳出去了，梅局長坐到了他剛剛的位置。

    “抱歉，讓你受驚了吧？老吳就是那個性子。這件案子的另一個當事人石寄柔和最近一個月的石家滅門慘案有關，”

    “不知道這件案子你是否知道，石家人……哎，四十多口人命就這么沒了。不只是整個縣內的群眾心里恐慌，我們整個長山警察局的心里也添了塊大石頭，只想著快點把那喪天良的犯人繩之以法。老吳作為負責整個案子的大隊長，是現在心理壓力最大的，他也是想盡快查出真兇，所以態度才強硬了些。我之后肯定好好教育他。這個性子真的是必須改改了。”

    “不過小姑娘你現在牽扯到這個案子里，確實有些嫌疑。所以如果你有什么線索，還請一定要告訴我，這也是為了你的清白而做努力。”

    顧嵐看著眼前的梅局長，忽然就手不抖了。【小布丁，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什么？】

    【黑臉白臉策略，就是一個人唱黑臉，表現的很兇，沒效果的話就讓另一個白臉出場，開啟懷柔政策。】

    顧嵐眼神有些奇異。【之前這一招我只在警匪片里看見過。】結果萬萬沒想到，有一天她竟然會成為主角。

    小布丁還是不太明白。只知道那個老吳的臉是挺黑的。

    等到梅局長一連串懷話語說完，顧嵐沉默了一下道。“他說要槍斃我。”

    “啊？誰？”

    梅局長先是一愣，隨后立刻反應過來，尬笑道。

    “老吳就是這個暴脾氣，他對古武界的人有些偏見，而且你現在摻和進了石家的案子里，他大概對你有些誤解，所以說話才會那么不好聽。不過你放心，我是愿意相信你的。畢竟你才十八歲，在我眼里還是個孩子呢。我也有個像你這么大的侄女。她……”

    梅局長熟練的和顧嵐拉起了家常，最后柔聲道。

    “……老吳真的是事出有因，我這個做局長的帶他賠個不是，你就原諒他一次好不好？”

    通常來說，梅局長貴為局長，這么親切和善的對人說話，一般人還沒幾個頂得住的，然而顧嵐卻不是一般人。

    “不好，他恐嚇我，還在我面前謀殺了一張桌子，我心靈受到了傷害，我要投訴他。”

    顧嵐回味了一下自己的話，嗯……很有警匪片犯罪刺頭的味了。她知道投訴沒用，但她還是說出來了，無他，只是發泄一下自己的不滿而已。畢竟剛才她真的嚇到了，幸虧她膀胱優秀，否則她就嚇尿了。

    然而梅局長哪里知道這個，在她的視角里，這個剛剛殺了一個人的十八歲少女，雖然面色蒼白，但一直沒什么表情變化，哪怕雙手都被拷上手銬，依然淡定的在那喝茶。通身都是一股不同于尋常少女的氣質。

    麻煩的是，這個少女還口口聲聲要投訴老吳，作為警察審訊嫌疑人自然沒什么過錯，但問題是，這件事已經移交給龍組了。涉及到古武界的人和事要移交給龍組，一方面是專業的人好辦事，一方面也是為了保護普通警察的安全。

    而老吳明知道這件事歸龍組管，私下里卻還是找到了顧嵐，這就是逾矩，如果顧嵐找龍組投訴，可是要受處罰啊。

    想到這，梅局長看這個少女的眼神變了變，警局龍組這些規則彎彎繞繞的，尋常人都是不清楚的，但這個才十八歲的女孩不僅了解，還能加以利用陰陽怪氣的來威脅她，顯然不是一般粗通武藝的莽夫。

    梅局長干了這么多年，已經很少受到過這種威脅了，但偏偏她還什么都做不了。

    “老吳真不是故意的，他……哎，他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很不錯的小伙子，沒這么暴躁易怒。只可惜后來他因為一個案子，遭到了犯罪分子的報復，妻子和孩子全都……慘死家中，而動手的正是兩個會點拳腳的人，所以他在面對牽扯到習武之人的犯罪的時候，就難免有些激動。”

    梅局長說這話，眼中有些惋惜，這不是假話，而是老吳的親身經歷，她現在說出來，只是替老吳服個軟。免得這個難搞的少女去龍組那告狀。她很清楚，這種心氣高的年輕人一般聽到這種話就不會多追究了。

    顧嵐并不知道自己一時的氣話還會被梅局長給腦補到奇怪的方向。她聽完話沉默了一下。并未對老吳的往事做什么評價，只是道：“我只是恰好在那，殺人也是正當防衛，這件事和我沒關系。你們在我身上再怎么努力也是沒用的。”

    眼見顧嵐的態度改變，梅局長眼睛一亮，雖然她知道龍組就快來了，她不該多問的，但是她還是問了。

    “我當然愿意相信你的清白，可事情實在太巧了，你到底為什么會剛好出現在長山墓園呢？”

    顧嵐：“不是剛好，我是凌晨四點去的，所以在石寄柔他們來之前，我已經在那呆了一個多小時了。”

    梅局長：“他們說你當時躺在棺材里？”

    顧嵐：“沒錯，如果現場偵查的警察叔叔夠仔細，就能找到我布下的魚線機關痕跡，剛好夠把那一堆土蓋在我的棺材蓋上。并且你們去那片林子的一個坡下找，還能找到一個空的安眠藥瓶子。我當時吃光了安眠藥，躺了進去。后來是他們打架太吵鬧才不得已爬出來的。我還救了石寄柔，所以我是正當防衛加見義勇為。”

    梅局長皺眉。“一整瓶安眠藥？你介意抽血做個化驗嗎？”

    顧嵐表示不介意，于是梅局長立刻安排人進來給她抽了一管血。

    一直等在門外的老吳對于這個狀況很疑惑，當即跟著工作人員離開，很快，專業儀器的檢驗結果很快就出來了，看著上面的數據，工作人員很確定對方的血液內有大量未代謝的安眠藥成分，他對著老吳驚愕的表示，這安眠藥都夠毒死一頭大象的了，這管血液的主人到底是怎么還活著的？

    于是還在和顧嵐談心的梅局長很快就看見老吳拿著化驗報告，一陣風似的再次沖進房間。他顧不上和梅局長打招呼，剛進門就把報告舉到顧嵐的臉前，聲音是說不出的復雜。

    “你吃了一整瓶安眠藥？你原本去那是要自、殺？你剛才做筆錄怎么不說？”

    他和局長都看過顧嵐的筆錄，對方當時可沒提安眠藥這事，對方只說天氣太熱，所以在跑到山上棺材里睡覺而已。

    顧嵐在警察局的一舉一動雖然冷淡但都很正常，誰也沒想到她會有自毀傾向，所以大家都以為她是在胡扯，把筆錄當兒戲，或者是在戲耍他們警察，這也是老吳對顧嵐的態度惡劣的原因。

    然而誰能想到，這個才滿十八歲，人生才剛剛開始的女孩，竟然就在不久前，吞下了一整瓶的安眠藥！

    這絕對不是開玩笑，就算是古武界的人再厲害也不是神，吃這么多安眠藥是真的會死人的！

    老吳想起剛才自己還怒斥這個女孩把人命當做了什么，不由咬緊牙關，哪怕知道這個少女身上滿是疑點，但他還是升起了一絲后悔。

    大概就是……如果這個少女真的像她說的那樣是見義勇為，那他半夜醒了，都會忍不住抽自己一耳光的那種后悔。

    “這是我自己的事，和這起案子無關。”

    顧嵐垂頭表現出一絲自閉模樣，實際上她剛剛不說是因為原主的身體死過剛復活，要是這些警察當時就抽一管血去檢查，結果查出她的血和醫院停尸間的那些‘人’的血沒啥區別，那多嚇人啊？

    而現在說，則是因為系統已經融合完畢，她的身體終于脫離了死氣成了真正的活人，自然也不需要擔心血的問題。

    “真的吃了？給我看看？”

    梅局長拿起報告仔細看了看，隨后立刻面色嚴肅的就要送顧嵐去醫院。但是顧嵐卻拒絕了。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之前都那么難殺，現在就更難死了。剩下的這點藥很快就能被代謝掉。”

    老吳和梅局長聽了沉默，他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對自己的身體是用難殺來形容的！

    扣扣扣！

    半開的門傳來敲門聲，隨后一個穿著休閑服的男人走了進來。對著梅局長微笑道。

    “我是諸亦溫，老大安排我來接人的。”

    他長得白白凈凈，面容俊秀，微笑溫暖柔和，只這兩點就足夠讓人升起好感了，不過最惹人注意的還是他手中的佛珠手串、以及他那剃去三千煩惱絲的大光頭。

    諸亦溫走進來，視線掃過房間內的三人，自然看到了梅局長和吳警官對他的審視，他大大方方的任由他們打量，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第一個開口的反而是坐在一邊那個面色蒼白的少女。

    她盯著諸亦溫俊秀的臉又往上移看向他的光頭，然后毫不掩飾的嘆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