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佛子換心之后 第79節
飛云宗之子成親之事早已傳遍夢蓬萊,除了各大門派之外, 飛云宗還邀請散修們做客, 沒有一點大宗門的架子。 “聽過少宗主的夫人就是散修, 所以飛云宗才會邀請散修參加婚宴。” “飛云宗可是數一數二的大宗門, 竟然會允許宗主之子娶散修,一般大宗門的弟子不都看不起散修嗎?” “你是從哪冒出來的人,消息這么滯后,飛云宗從來不歧視散修, 在夢蓬萊風評極好。” …… 熱熱鬧鬧的聲音傳到二樓, 花燃懶散地倚靠在椅背上,指尖靈力運轉,玩鬧地吹起湛塵臉上的帷帽。 從幽冥出來之后,陰力倒轉, 湛塵恢復先前冷冷清清的模樣,一旦對視都會躲開她的目光。 又因花燃總是作弄地盯著他, 加上靠近飛云宗后見到的人越來越多,先前在風陵渡見過的修士也有不少來飛云宗觀禮,他的身份被傳開, 到哪都有人問候, 他干脆戴個帷帽把臉遮起來。 花燃:“我還以為人人都喜歡被追捧, 你倒是反其道而行之。” “他們實在擾人。”湛塵答。 他剝好一顆核桃放到花燃面前的小碟子上, 又拿起另外一顆繼續剝, 花燃撿起核桃仁扔進嘴里, 又津津有味聽著其他人的討論。 “感覺最近不太平啊, 你們聽說風陵渡的事情沒有?” “聽說了, 不是說有夢蓬萊的勢力參與其中嗎?就是沒查出到底是哪家。” “這是要拉整個夢蓬萊下水啊,真是可恨,還有百花城和望潮城的事,事情真是一件又一件。” “或許事情早就有了,只不過一直沒被人捅出來,這種事情本就少不了。” “從無面的死開始,這些事就斷斷續續爆發出來,這算怎么個事啊?” “這跟無面有什么關系,話說無面到底是丑是美,真的沒人見過她的真實面容嗎?” “我猜肯定是又老又丑,不然何必整天戴個面具,而且她都出現了百來年,說不定是個老妖怪。” 話題不知因何越拐越歪,后面的討論幾乎全部是圍繞著無面,混著各種“傳言”“聽說”“我有個朋友”為開頭的句式,竟是越聊越火熱。 花燃翻了個白眼,這些人怎么能因為她“死”了,就如此肆無忌憚地給她背黑鍋,很多不是她做的事情都扣在她頭上。 下方的聲音入耳,湛塵問道:“你活了上百年?” “怎么?怕我比你老,開始嫌棄我了?”花燃瞥他一眼。 “你要實在這樣想我也沒辦法,不如我兩早日好聚好散,各回各家……唔唔唔……” 口中被塞進一顆核桃仁,花燃瞪一眼湛塵。 湛塵:“無面不是一個人?” 花燃咽下核桃,“無面一直只有一個人,不過不是同一個人,我是五年前成為的無面。” 至于先前的無面,死在一場大雨中,連具完整的尸體都找不到。 她繼承了一個面具,也成為一個新的無面。 花燃:“你什么時候去拿舍利?拿完就走嗎?” 湛塵:“不急,我們可以等觀完禮再回去。” 他的視線落在花燃的左手小指上,在幽冥的時候那里有一道因果線留下痕跡,回到夢蓬萊之后印記消失無蹤,幽冥的契約在夢蓬萊不受天道制約。 花燃沒察覺湛塵的目光,想著飛云宗的婚禮,她還沒參加過任何一對新人的成親儀式,還有點好奇。 此地離飛云宗不遠,兩人在天黑之前趕到飛云宗,在湛塵說明身份后,飛云宗弟子將他們帶到一座小院。 弟子為難道:“佛子,宗門里的住處全都安排完,無法再空出一個獨立的院子,不知花道友介不介意在散修的院落中同住?” 花燃還沒說話,湛塵先道:“她與我同住。” 弟子愣住,“啊?” 湛塵:“還有其他問題?” 弟子傻傻搖頭,“沒了。” 兩人一起來的飛云宗,一起住不是不可以,只不過佛子是佛修啊,男佛修不近女色,女佛修不近男色,這不是共識嗎? 難道這位花道友也是佛修,只不過沒剃頭發? 夢蓬萊奇葩遍地,怪異的人多了去,既然是湛塵開口留下花燃,弟子也沒多想,簡單說了幾句注意事項后便離開。 離婚禮正式開始還有半個月,飛云宗已經擠滿各宗門的弟子,連帶著飛云宗周圍的城鎮都變得熱鬧起來。 湛塵代表著凈光寺,而凈光寺又是出名的不問世事,偏居一隅平靜度日,偏偏實力強悍,讓人無法不忽視。 當天晚上飛云宗宗主便親自將舍利送來,盯著湛塵的冷臉感嘆一番凈光寺的大方慷慨才離去。 花燃把玩這珠子一樣的舍利,忽然笑開,“就是為這樣一個東西,我們跋山涉水一路過來,經歷了這么多事情。” 湛塵看著花燃,眼中冰雪消融,“該感謝它。” 如果不是這顆舍利,就不會有這趟旅程,體會這世間的愛與欲,愁與苦。 飛云宗建在山峰之上,正逢冬日,流嵐霧靄,霜染千山,山尖被雪覆蓋,露出星星點點的綠色,如一副山水丹青畫。 花燃和湛塵走進山水畫,路過湖中嬉戲的仙鶴,扔一顆石子進陣溫養的魚池,數條各色小魚甩尾而逃。 不同于凈光寺簡單到極致的清冷,也不像千殺樓所有景象都是殺機,飛云宗就是平平常常又令人舒適的景色,行走于其中令人不自覺放松心神。 湛塵問道:“滅門之仇,報了嗎?” 先前在客棧聽到眾修士對無面的議論,與他認識的動手時不顧性命的花燃先比,先前的她顯然要跟謹慎一些。 如今就好像沒有什么再值得她留下,所以才毫不在乎性命,如開至最盛的花,即將衰敗。 花燃臉上帶笑,笑容不達眼底,“你猜當初我為什么會被正道聯手追殺?” 因為她屠了一個宗門,八十七個人。 調查十年,她終于找到當初的仇家,為保證不殺錯人,她仔仔細細盯著他們一整年,最終找到確定證據,當夜丹心宗血流成河。 至今她仍未知道他們為什么會屠戮村子,但這已經不重要,他們手上并不干凈,全宗門蛇鼠一窩,正好讓她不用顧忌誰該殺誰不該殺,他們都該死。 湛塵停下,看著她的眼睛,“這個世上還有你留戀的東西嗎?” “有啊,不就在我面前嗎?”花燃眼睛彎彎。 如果不是走這一趟,看盡人間百態,她還真不知道自己會在何方,或許執念已了,然后悄無聲息死在一次任務中。 當初就算老和尚不出手,她也不會有事,樓主給了她一個保命的東西……聞驚風的話好像沒錯,樓主對她確實不太一般。 她的思路飄遠,又被湛塵拉回來。 湛塵心中一動,將花燃臉側的頭發勾至耳后,“你以后想過什么樣的生活?” 問題把花燃問愣了,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千殺樓不會允許刺客脫離,她是千殺樓的人,便一世不得解脫。 “我沒想過,你想過什么樣的,我們就過什么樣。”她不太自然地移開目光,落在湛塵干凈無塵的僧袍上。 千殺樓的每個人都很會說謊,真假參雜,就不容易被人揭穿。 湛塵:“換心之期達到后,我們可以游歷夢蓬萊,也可以去到風陵渡,你不是喜歡夏夫人嗎,我們可以去看看她……” 一字一句,勾勒出未來的模樣。 花燃心臟忽然抽動一下,隱隱約約冒出些許酸意來。 湛塵察覺她的失神,問道:“怎么了?” 花燃語氣故作輕快,“不太舒服,可能是餓了,走走走,我們吃飯去。” 飛云宗有提供飯食的地方,花燃沒在宗門里吃,而是帶著湛塵去到外面的城鎮,飛云宗的東西都太仙太精致,她更喜歡凡間煙火氣。 某家名聲極大的飯館里,花燃點了幾個招牌菜,拿著茶杯打轉,問湛塵:“你都破了凈光寺好幾個規矩,吃葷食也沒無所謂吧?” 湛塵看著花燃,“我只破過一個規矩。” “兩個。”花燃豎起兩根手指頭。 湛塵:“除了你,還有哪一個?” “還有酒啊,我醉過兩次,哪一次你沒嘗到?”花燃反駁。 她也就栽過兩次,一次是三娘的酒,另一次是三娘給湛塵的酒。 湛塵耳根緩慢泛紅,他是嘗過酒的味道,在花燃的唇瓣上,“你喂我,我就吃。” 花燃被直勾勾的眼神盯著,渾身開始不自在,本意是想逗弄一下湛塵,沒想到把自己玩進去了。 她移開目光,正要轉移話題時,余光忽然瞥見角落里新來的一桌人,她眸光定定,望著其中一個穿著青色衣服的男修士。 男子長相平平,是容易看過即忘的類型,同行的還有兩個女子和兩個男子,身影的衣服標志一致,因當是同一個宗門的弟子。 “好多人啊,我好久沒有一次看見這么多人,飛云宗這回可真是熱鬧。” “少宗主成親,其他大宗門肯定給面子派人過來,其他宗門和散修想湊熱鬧順帶認識點人,人能多不嗎?” “好大的場面,我還是第一次見識呢!” “以后師姐和師妹要是找到道侶結契,我一定也給你們辦得熱熱鬧鬧的!” “我才不需要道侶!一個人難道不shuangma?” …… 笑鬧的聲音傳來,花燃一直注意著那個被其他人稱為大師兄的男人,他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笑著看其他同門打鬧斗嘴。 她直接走上前去問道:“可否請問道友姓名?” 談話中的眾人停下,皆是抬頭看花燃,青衣男子先是一愣,而后起身平視花燃,淺笑道:“在下衛康。” 花燃忽的笑了,拿出一張帕子遞過去,“衛康,我記住了,送你一張帕子,要收好啊。” 衛康接過帕子,清香拂面,他正要說話,花燃已經轉身返回去。 一桌人壓低聲音議論紛紛。 “好漂亮的道友,竟然送大師兄帕子誒,你們說她是不是對大師兄有意思?” “我一直覺得大師兄氣質不一般,出這趟門果然沒有錯。” “你們冷靜一點,那位道友給我的感覺不太好。” “你不會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吧?別整天疑神疑鬼,你以后說不定也會遇到道友送帕子的。” “我才不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