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狹窄壓抑的房間，長時間被關(guān)在里面，正常人恐怕也要被逼的精神崩潰了。

    信宿忍不住皺皺眉，抬眼看著掛在他頭頂?shù)哪且淮噭?/br>
    應(yīng)該的確是營養(yǎng)劑，周風(fēng)物不至于在這上面說謊，他最近正好虛的要命，補補也好。

    他慢慢垂下眼。

    好像沒有什么需要再確認(rèn)的了。

    位置、人員、被關(guān)押起來的實驗體……

    信宿不再遲疑，摸到貼在耳后的微型通訊儀器，按下了傳送信號的開關(guān)。

    ——

    第二百零七章

    兩小時后，雪山寺廟。

    林載川獨自回到房間，查看上級發(fā)送過來的消息。

    內(nèi)容非常簡短——

    “我們收到了l92信號器傳送出來的定位信息，確定目標(biāo)的位置在另一座雪山上。”

    “但是暫時無法與那位同志取得聯(lián)絡(luò)。”

    林載川微微皺起眉。

    像他這種級別的臥底任務(wù)，使用的都是“一人一號”的設(shè)備，信宿手里的那個微型通訊器，本來應(yīng)該是林載川使用的，所有的信息都是通過國家安全局單獨設(shè)立的信號基站傳遞，所以基本上不會存在“信號不良”的情況，即便是在偏遠(yuǎn)地區(qū)的雪山上，也可以快速接收、傳遞。

    而那邊遲遲沒有回應(yīng)，只有可能是情況不允許，信宿的身邊一直有人、或者他處于某種監(jiān)視之下。

    那邊很快又傳來一條信息：

    “安全起見，我們先派兩位同志喬裝去信號發(fā)出地點查探實驗室的具體位置，等待l92回復(fù)后開始行動。”

    “隨時等待行動信號。”

    林載川回復(fù)一句收到，然后關(guān)掉通訊器。

    他低頭慢慢吐出一口氣，心里難免有些焦灼。

    他當(dāng)然相信信宿有完成任務(wù)的能力，事實上他也已經(jīng)做到了這一點，警方已經(jīng)確定了謝楓及那些實驗體的具體位置，隨時可以收網(wǎng)。

    只是……

    謝楓是一個殺人不見血的瘋子，用心理變態(tài)形容他都不為過，信宿一個人在那邊簡直是孤立無援，而且信宿又不像他這樣有足以自保的身手，到時候……

    到時候能不能做到全身而退，誰也不知道。

    盡管上級警方多次向他承諾，到達(dá)現(xiàn)場后會第一時間將信宿救出來，由專人保護(hù)，林載川也還是放心不下。

    可已經(jīng)走到眼下這一步，想什么都是徒勞，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林載川將通訊器放回原處，想到他接下來要做的事，面沉如水走出了房間。

    ——

    地下二層，觀察室。

    信宿從周風(fēng)物走了以后就沒有動過，還在原來的那個位置，他后背靠在輪椅上，閉著眼睛，很快就有了睡意。

    那股困倦來的悄然，無聲無息，信宿這段時間幾乎沒怎么休息好，確實應(yīng)該是感到疲憊的，但是——

    信宿對他的身體有一種近乎精準(zhǔn)的掌控力，除非無法控制的生理反應(yīng)，只要他愿意，他的精神狀態(tài)就能長時間維持在高度集中的界域之中。

    他這個時候是不該感覺到疲倦的。

    信宿隱約察覺到了哪里不對，抬眼看向頭頂上懸掛著的那包試劑。

    營養(yǎng)液什么時候還有助眠作用了？

    思索片刻，他將接在留置針上的輸液管摘了下來，來到門口，手掌用力在玻璃門上拍了兩下，發(fā)出“砰砰”悶響。

    旁邊的一個助手聽到聲音走了過來，站在門口看他，問道：“什么事？”

    信宿道：“我要洗澡。”

    那助手皺了皺眉，心道剛進(jìn)來不到半天洗什么澡。

    但是這是老師交代過的特殊“實驗體”，跟其他那些實驗體不一樣，讓他們盡可能地滿足這個人的所有要求。

    助手面無表情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后轉(zhuǎn)身離開了觀察室。

    過了一會兒，他拎了一套藍(lán)白條紋的衣服回來，用密碼打開了玻璃門，聲音冷淡道：“這是你換洗的衣服，舊衣服脫下來給我，我會讓人幫你洗干凈送回來。”

    信宿彎了下唇，沒什么誠意道：“多謝。”

    那人推著他出門，乘坐電梯來到上一層的浴室前，他掃了眼信宿的腿，“需要我?guī)湍惆岩路撓聛韱幔俊?/br>
    “不用，”信宿淡淡回答道，“我自己可以。”

    那助手沒再說什么，把他推進(jìn)浴室里面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信宿剛?cè)常瑳]什么經(jīng)驗，一個人慢慢騰騰脫掉了衣服、褲子，把手腕上的繃帶都撕了下來，稍微抬起手臂，打開了花灑。

    嘩啦——

    水溫很燙，皮膚都有些燙紅了，熱氣很快氤氳著四處蔓延，整個浴室里都霧蒙蒙的一片，幾乎看不清什么東西。

    信宿在霧氣彌漫中一彎腰，從衣服內(nèi)層里取出了一個圓形的黑色設(shè)備——那是一個比藍(lán)牙耳機(jī)還要小的通訊儀器，載川給他的東西。

    他將儀器放在耳邊，開始播放里面的留言。

    信宿耳邊傳來一道清晰低沉的男聲。

    “已收到位置信息。”

    “l(fā)92，確認(rèn)是否按照原定計劃行動？”

    ……

    “請確認(rèn)是否按照原定計劃行動。”

    “收到請回復(fù)，是否按照原定計劃行動。”

    “l(fā)92，收到請回復(fù)。”

    ………

    信宿將通訊器放在唇邊，輕聲說道：“確認(rèn)按照原計劃行動，可以立即行動。”

    “實驗室有兩層，實驗體被安置在下層，有電梯通行。”

    “條件有限不再進(jìn)行回復(fù)。”

    信宿一字一字說完，把手里的小型通訊器扔進(jìn)旁邊的馬桶里，按下沖水按鈕，看著它被漩渦水流沖了下去。

    然后他舒了一口氣，在花灑下面被熱水燙了一會兒，感覺身體里那股寒意被驅(qū)散了許多，才用毛巾擦干凈身體，換上那些人給他準(zhǔn)備的衣服。

    信宿慢慢推著輪椅走出浴室，臉上神情極為平靜。

    他已經(jīng)做到了他能做的所有。

    至于最后的結(jié)果，就看那些條子的能耐了。

    信宿知道周風(fēng)物對他有防備，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兩個人的性格是高度相似的，對出現(xiàn)在身邊的任何人都極其不信任，不惜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他的動機(jī)。

    ……但就算周風(fēng)物再怎么算無遺策，也絕對不可能想到，曾經(jīng)的那個跟在謝楓身邊的那個陰郁的少年，有朝一日竟然會跟警方聯(lián)手。

    他要對付的人也不止一個復(fù)仇的女巫，而是整個國家公安。

    雪山下，指揮車收到信宿傳來的最后一條消息，坐在指揮車?yán)锎┲呐擞袟l不紊地開始下達(dá)一條又一條的指令。

    幾百名精英警察分成兩組，向兩個方向分流而去，快速向雪山高處行進(jìn)。

    幾乎是同一時刻，兩個白人從另外一條山路不急不慢地往山上走，每個人手里都拎著一個沉重的鐵皮箱子。

    ——是本杰明早上派下山跟代他跟當(dāng)?shù)囟酒坟溩舆M(jìn)行交易的那兩個白人。

    他們的交易相當(dāng)順利，拿到了全部貨款滿載而歸，其中一個白人慢悠悠地踱著步，笑道：“老板的貨已經(jīng)賣到一百六十美金的價格了，沒有女巫搗亂，我們把藍(lán)煙完全壟斷在手里，用不了多久，整個特那瓦就是我們的地盤。”

    他身邊的男人則是拍了拍手里的鐵皮箱子，“我惦記這塊肥rou可是好幾年了，這次終于能在中國狠狠咬上一口，干完這一票大的我就準(zhǔn)備回東南亞養(yǎng)老了，到時候整個東南亞的毒梟都得敬我一分。”

    這兩人已經(jīng)提前做起了白日夢，好似未來藍(lán)圖一片大好、無上財富唾手可得。

    最開始說話那白人隨意往對面山下掃了一眼，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臉色突然一變，一把拉住了身邊的人，兩個人一起原地蹲了下來，他語氣驚惶道：“等等，你看對面山下！”

    那白人順著他的方向望過去，遠(yuǎn)遠(yuǎn)看到了對面山上的幾個男人，穿著當(dāng)?shù)鼐用竦囊路讲酵┥叫羞M(jìn)，而方向正是……

    是他們寺廟的方向！

    兩個白人面面相覷了片刻，神色各異，而后被拉下去的那人低聲震驚道：“是條子？！”

    他們早在東南亞的時候就被各路警察圍追堵截，可謂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辨認(rèn)這類人有靈敏無比的嗅覺，就算那些條子偽裝成了普通的居民，可那股與眾不同的氣質(zhì)不是換一身衣服就能掩蓋住的。

    “看起來是沖著我們來的，媽的，他們怎么知道咱們在哪兒，”那白人臉色難看，彎著腰幾乎貼在雪地上快速伏行，“我們快走，回去給老板報信，讓他帶著人趕緊撤。”

    可能是為了掩人耳目，那些條子故意繞了一條遠(yuǎn)路，只要他們加快速度，時間應(yīng)該來得及。

    那白人拿出手機(jī)，寺廟里的信號加強設(shè)備覆蓋不到這么遠(yuǎn)的距離，在山上完全沒有信號。

    他看著發(fā)不出去的消息低聲罵了一句，把手機(jī)裝回了口袋里，“快走。”

    不知道到底來了多少條子，恐怕人數(shù)不少，現(xiàn)在只能在警察之前趕回去報信，所有人從另外一條路撤下山。

    好在他們已經(jīng)在這片雪山生活了一個多月，對這里的地形比警察熟悉的多，二人馬不停蹄從另外一條路上山，一路狂奔到了寺廟門前，遠(yuǎn)遠(yuǎn)看到了一個高挑削瘦的人影，看不清是誰，那白人對著那個人影道：“出事了！出事了！”

    那人影聽到聲音，抬步向他們二人的方向走了過來。

    那兩個白人狂奔上山一路，這會兒已經(jīng)雙腿發(fā)軟了，實在是跑不動了，抓著那人的手臂，上氣不接下氣道，“言百……！”

    “快回去告訴老板，條子從山下摸上來了！馬上就到了，讓他帶著人趕緊撤！”

    林載川已經(jīng)在這里等他們很久了。

    他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二人，輕聲說：“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