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霧 第1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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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多犯罪隱形癖好里,戀童癖是最讓人不恥的,信宿多看他一眼都覺得令人作嘔,神情懨懨的低下頭去,不想跟他再多說一句話。 鄭成威臉紅脖子粗道:“他說我不要臉耍流氓,我說他多管閑事,我倆就這么吵起來的,他還踹了我一腳。” “這真是實話,絕對沒撒謊。” 他又強調了一遍:“我真的啥也沒干!” 林載川聲音冷淡至極:“強jian未遂也是犯罪。” 只不過,只有鄭成威的自述很難給他定罪就是了。 “如果不是趙洪才阻攔,帶她回家以后,你打算對那個女孩做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鄭成威好像被當眾狠狠扇了一巴掌,嘴唇動了動,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不過好在因為趙洪才的阻攔,最后那個小女孩并沒有遭遇不測,平平安安地離開了。 只是趙洪才知道鄭成威心懷不軌,說不定這種事不是第一次,鄭成威可能還有什么“前科”。 林載川道:“那個小女孩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以前在村里沒見過她,應該是跟著爸媽從外地回來的,當時我問過她叫什么名,她說叫小雪,應該是小名。” 小雪。 因為趙洪才的幫助,她沒有被鄭成威哄騙著回家,甚至可以說,趙洪才對這個女孩有救命之恩,躲過了人生的一大劫難。 趙洪才對她有恩情。 這個女孩其實很符合殺害李登義的兇手畫像。 李登義殺了她的恩人,所以她為趙洪才報仇。 但,按照鄭成威說的年紀,這個女孩現在最多最多也只有十一二歲,林載川并不覺得這個年齡的女孩有獨自殺害一個成年男性、并且把他倒掛在樹上的能力。 而且僅憑一個似是而非的小名,警方可能很難找到這個人。 交代到了這個程度,林載川不覺得鄭成威還會對他們說謊,關于趙洪才能調查到的線索恐怕只有這些,他安靜片刻,又淡淡地說:“有件事我有些好奇,你想要把那個女孩帶回家,剛好被趙洪才看到。可是趙洪才怎么會知道你想對那個女孩做什么——還是說你曾經做過什么,趙洪才知道你的為人,所以才阻止你跟那個女孩接觸?” 如果說剛剛鄭成威還是臉色紅里發青,那在聽到林載川的這句話以后,就是徹底發白了。 “我也沒做什么,就是,看到村子里的小孩,想去摸摸他們的臉蛋……臉蛋。” 許久,鄭成威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逐漸藏不住癡迷的神態,喉結滾動,喃喃道:“小孩子多好啊,小男孩,小女孩,看著那么稚嫩、那么可愛,跟花一樣,皮膚又軟又白,看到就忍不住……” “——就忍不住你那骯臟丑陋卑劣可恥的欲望。”信宿語氣冰冷打斷他,很少見他有這樣毫不掩飾對一個人的厭惡的時候,他烏黑瞳孔里沒有一絲溫度,“管不住自己那半兩東西,建議是直接化學閹割永絕后患,留著也是禍害的爛rou,煮熟了喂狗都不吃。” 說完信宿忍無可忍似的,沒再看鄭成威一眼,推開門走出了審訊室。 在審訊室外面瞻仰學習的分局警察,一齊目瞪口呆地目送他離開了這個樓層。 過了幾秒鐘才有人道:“好罵。” “我的公安局嘴替。” “好罵。” “媽的該死的戀童癖惡心死了啊啊啊這種人渣怎么活到現在的!” 林載川微微皺起眉,看向關上的房門,感覺信宿的反應……不應該是這樣。 信宿從來從來都是一個擅長控制情緒的人,他沒有在任何人、任何事面前失態過,從某種程度來說他比林載川還要擅長情緒管理——剛才也算不上失態,只是情感暴露的忽然不太像他。 “小孩子稚嫩青澀、純真美好,都不是犯罪滋生的理由。”林載川一雙冷漠的眼睛盯著鄭成威,輕聲說,“你才是。” 林載川離開審訊室,聽外面的同事說信宿剛剛往樓下走了,于是下樓找他。 信宿確實在樓下等他,嘴里含著一根剛剛從車里的草莓味棒棒糖,后背靠在墻壁上,一條腿撐著地。 看到林載川走過來,他跟往常一樣微笑一下,聲音也溫溫的,“結束了?” 他神情平靜溫緩,甚至有一絲真切的笑意,好像剛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林載川“嗯”一聲,走到警車旁邊,打開車門坐上去。 信宿跟他一起上車,在副駕駛座位上拉上安全帶。 但是很久林載川都沒有發動車輛,只是這樣坐著,車里安靜的不同尋常。 信宿的表情漸漸沉靜下來。 過了一段時間,林載川輕聲開口:“你父母出事那年,你只有九歲。” “我問過你家從前的鄰居,她說在你父母離世后,你被當地福利院收養了,但我查過了浮安分區,甚至整個浮岫市的福利院兒童資料,上面并沒有你的名字,信宿。” 其實這件事林載川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當時拜托以前的前輩調查信宿父母相關一切的時候,他就知道。 但信宿不主動說,他也不想逼著他開口。 然而在今天,林載川終于意識到了某種——比他曾經猜測過許多次的“真相”都要令人驚駭的真相。 聽到他的話,信宿沒有說話,只是垂著眼睛,好像并不愿意解釋。 林載川的聲音很輕:“我知道你目睹了父母的死亡,你當時就在案發現場。” “但我一直無法理解,兇手為什么要留下一個目擊證人,跟他有血海深仇。” 在林載川說完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信宿一句話都沒說,也不動,好像一座雕塑一樣,連呼吸都輕的難以察覺。 林載川微微嘆了一口氣,知道他不愿意開口,最后還是沒有勉強他說什么,發動起車子,準備離開。 “小雪”。 市局需要查出這個女孩是誰。 就在發動機發出輕鳴的那一瞬間,林載川聽到了一句極輕的,“他把我帶走了。” 那聲音輕微的恍若幻覺,林載川將剎車踩到了底,轉頭看向信宿。 信宿把嘴里的棒棒糖拿了出來。 “他沒有孩子,想要一個繼承人。所以把我帶走了。” 他稍微低下頭,長睫遮掩,看不清臉上的任何表情。 “我是被他養大的。” 林載川尚且沒能反應過來這句話里的意思,心臟就一陣痙攣的劇痛,好像被什么隔著時光的槍口猛然重擊了一下,以至于他的瞳孔中劃過一分驚顫。 在那天雷雨之下的血色后,信宿被他的殺父、殺母仇人強行帶走,放在身邊養大。 從九歲開始,到…… 信宿道:“我十七歲那年,他死了。” “后來我被張同濟領養,有了第二個父親。” 后來的事,因為信宿接管了張同濟的幾家公司,是明面上可以調查到的。 信宿跟那個兇手在一起生活了……從九歲到十七歲。 八年。 一個少年最容易被摧毀的年紀。 林載川的喉間干澀,似乎有什么東西絞緊了,連開口都變得艱難,甚至不敢提及這個話題,“他對你……” 方才在審訊室里那樣反常的表現,是不是那個兇手對九歲的少年做過什么,所以信宿才…… 信宿則是笑了一下,語氣聽起來竟然有些愉快,“沒有。” “只不過,當初跟著一個壞人四處闖蕩,被迫‘見識’了很多不干凈的臟東西,對我當時尚且年幼的心靈造成了很大的傷害,所以,現在還會覺得深惡痛絕。非要說的話……可能也算一種心理陰影吧。” 林載川低聲說道:“所以,當時刑昭的那個案子,你才知道李子媛的身上發生過什么……你在那個時候就跟她見過。” 信宿無奈地嘆了口氣。 林載川的腦子有時候快到人類難以理解的地步了,這也是為什么他一直不敢跟林載川“坦白”的太清楚的原因,他擔心他多說幾句話,林載川就能把所有前因后果都能想明白。 而他還沒有做好跟林載川說明一切的準備。 但信宿又不想欺騙林載川,只能挑著一點能告訴他的“部分實情”對他坦白。 “對不起。” 信宿正在思考要對林載川說什么,才能把對話的尺度剛好把握在“實話實說”和“隱瞞事實”之間,就聽到林載川低落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有些詫異地轉過頭—— 不知道是不是信宿的錯覺,他感覺到林載川的眼睛竟然有些紅,可能是太心疼了,嗓音也低啞:“我不該提起這些。” 他明明知道,那對信宿來說,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憶。 但一時關心則亂,還是主動提起。 信宿則是沒心沒肺地笑起來,好像被林載川視為“傷痛”的東西,在他的眼里都根本不值一提。 然后他說:“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有權利知道這件事的人了,載川。” —— 第一百六十二章 信宿語氣平靜:“我其實真的沒有什么心理陰影,曾經發生的所有,我都能接受,只是有時候見到一些東西還是會反感。” “至于總是在夜晚做夢,可能是曾經年幼的自己還不能面對這些,過剩的恐懼在我失去意識時候的體現,其實并不會影響我什么。” “我說過,不論以后你調查到什么,想要求證,都可以來問我。” “不要道歉。” 信宿解開安全帶,額頭輕輕抵過去,幾乎是吻著他的唇,對他說,“這是你可以對我做的事。” 很難形容信宿到底是怎樣的性格。 平時里嬌氣的“舉市聞名”,脾氣像沒被人接在懷里的蜜袋鼯,稍微有點不舒心就會直接“死給你看”,簡直脆弱的不得了。 但當提及那些真正的傷痛的時候,旁觀者都覺得觸目驚心,他又表現的好像萬般無堅不摧。 林載川閉上眼睛,向前壓上他的唇,將那若有若無的觸碰落實。 他知道信宿交付給他的是什么——那些不為人知的隱秘過往,他受過的諸多傷痛,或許可以稱作“軟肋”的東西。 對于信宿來說,這樣孤注一擲的信任再也不會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