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霧 第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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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能是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隱約期待,在被回應的時候才終于悸動般綻開。 干將眼巴巴蹲在門口,看著兩個人一起出門,本來已經做好獨守空房的準備了,沒想到沒一會兒功夫兩個人又一前一后地回來了,而且好像沒有再出門的打算。 林載川脫下風衣問他:“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信宿道:“中午不是還有好多菜沒吃完。” “稍微熱一下就好了。” 這人好幾萬一瓶的葡萄酒沒喝完就不要了,那張嘴嬌貴挑剔到從來沒吃過“剩飯剩菜”,但是在“家里”似乎又是不一樣的。 好像所謂的“生活”本來應該就是這樣。 林載川“嗯”一聲,把中午的飯菜熱了幾樣,又給他新做了一盤紅燒雞翅。 信宿在外賣軟件上點了一匝肥宅快樂水,跟林載川一起吃完今年的最后一頓晚餐。 “跨年”聽起來好像很隆重,但對信宿來說其實也沒有什么要準備的東西。 他們畢竟都不是小孩子了,也沒有過年要穿新衣服的講究,而且信宿上次同居,還有很多沒有帶走,掛在衣柜里,完全不愁沒有衣服穿。 信宿不到十點就在床上睡了,也沒卡著點“守歲”——他向來不在意這種沒用的儀式感。 但也沒有睡安穩。 半夜十二點剛一過,小區樓下就驟然響起一陣鞭炮聲,拖著長長尾擺的絢爛焰火竄到天穹,又在最高處炸開,轟一聲震耳欲聾。 很快更多的煙花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原本漆黑夜色被五光十色的花火點燃,亮如白晝。 信宿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唔”了一聲,在被窩里翻了個身,還沒睜開眼,就聽到耳邊一聲“新年快樂,信宿”。 信宿無聲睜開眼睛。 他上一次聽到“新年快樂”這四個字,那可能是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他的父母都還在他的身邊,一家人擠在沙發上,電視機里播放著春節聯歡晚會,等到十二點的鐘聲響起、倒計時結束,他的家人們笑著對他說“寶貝新年快樂!” 恍如昨世。 幾秒鐘后信宿從被窩里鉆出來,單手撐床微微坐起,對林載川彎唇一笑:“新年快樂載川——所以有拜年紅包嗎?” “嗯。” 信宿就是隨口這么一問,沒想到林載川真的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個明顯分量不輕的紅包,遞給信宿,“壓歲錢。” 信宿看著放在他手心里的紅包,低著頭,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片刻后他若無其事地收起紅包,玩笑般一挑眉,“不是小朋友也有壓歲錢嗎?” 林載川道:“以后每一年都會有。” 信宿:“………” 他不知道林載川有沒有發現什么,畢竟這個條子的嗅覺一向非常敏銳,尤其是在他身上。 如果林載川知道自己對他抱有某種思想滑坡的想法,還故意在他面前說這些話……那就確實太犯規了。 信宿把紅包放到自己枕頭旁邊,被子蓋過腦袋,往林載川那邊鉆了一下,小聲抱怨:“外面好吵。” 林載川問:“要我去給你拿兩個耳塞嗎?” “算了。” 他帶不習慣那個玩意兒,不舒服。 信宿閉上眼睛,在煙花燃放的熱鬧聲音里睡了過去。 嶄新的一年開始了。 他們這邊的習俗,大年初一的早上和中午都要吃餃子,信宿睡過頭沒趕上早飯,九點多從臥室里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林載川坐在客廳飯桌前,向上挽起袖口,露出一截細瘦白皙的手腕,在包餃子。 “早上好。”信宿走過去,看著他沾著面粉的修長手指,頓了頓,好像不經意問了一句:“唔,會包那種帶錢的餃子嗎?” 其實現在很少在餃子里面放錢了,就算用袋子卷著下水煮沸也不太衛生,基本上都用堅果和軟糖代替。 ……但信宿大概從父母去世以后就再也沒有吃過這樣的餃子了。 林載川從他漫不經心的語氣里,聽出某種微妙而隱晦的期待。 林載川在很早之前察覺過這樣的期待——刑昭那起案子剛結束的時候,他們刑偵隊開慶功宴,信宿在宴會上喝多了,被林載川送回家。那時他坐在車里看向窗外,一雙孤單而落寞的眼睛里帶著對遠處煙火人間的一絲向往。 盡管那一絲向往有如煙火一樣轉瞬即逝,但也確確實實存在過,而且落進了林載川的眼里。 所以不管是第一聲新年快樂、還是不屬于這個年齡段的紅包,那些意料之外的、但本來應該屬于信宿的東西。 又或者是少年時沒有能夠實現的愿望。 林載川都想幫他彌補。 ——盡管信宿可能并不需要這樣的“彌補”。 林載川頓了一下說:“嗯,有的。” 信宿跑到洗手間去洗手,坐在他的身邊,主動請纓:“我跟你一起包。” 林載川作為一個從來不點外賣的單身男人,渾身都是跟當今社會格格不入的技能點,包個餃子當然是基本技能,他用筷子夾起餡rou,均勻墊在皮上,邊緣嚴絲合縫捏緊,再兩只拇指向里一按,圓鼓鼓的元寶形狀的餃子就捏了出來,且形狀圓潤飽滿,相當好看。 信宿從來沒有動手包過餃子,但是看著林載川cao作一遍感覺好像不是很難,于是躍躍欲試道,“我來試一下。” 他有模有樣地學著林載川的流程,用筷子夾了餡rou包起來,兩邊輕輕按到一起。 “……”然后信宿平生第一次感覺自己的手指好像不太靈光,小心翼翼地把餃子攏在手心里往下一壓,不出意料壓出了一圈長長的“鑲邊”。 他看著那個與眾不同的丑丑的餃子,沉思兩秒道:“這個我吃掉就好了。” 信宿出師不利、馬上放棄,就坐在旁邊看。 林載川本來想放堅果,但是信宿想要吃帶錢的那種,他就從家里找了幾枚一塊、五毛的硬幣出來,放在水里煮沸,又用酒精消毒兩遍,又煮沸一次——雖然不能完全清洗干凈,但是一年只吃這么一次,倒也沒有什么問題。 除了硬幣,還有糖、堅果。 基本上每個餃子里都放了一個“驚喜”。 中午吃飯的時候,林載川單獨端過來一碗餃子,上面放了一雙嶄新的筷子。 信宿聞到香味,剛想拉開椅子坐下吃飯,就聽到林載川輕聲對他道:“這一碗是供養父母的。” “你給叔叔阿姨端過去吧。” 信宿其實并沒有“供養”這個概念。 他爸爸mama去世的很早,那些祭祀禮儀,從來沒有人教過他這些東西。 他只有在清明節的時候,會給他的家人上墳燒紙,每次都會燒很多東西。 信宿感覺林載川在試圖讓他接觸什么,又或者讓他找回一些難以用言語描述的東西,如果非要形容的話,那應該是在他身上缺失了很久的“人氣”。 他沒有說什么,端著那一碗餃子放到廚房臺上、放在另外一碗供品的旁邊。 餃子是芹菜牛rou餡的,不沾任何蘸料味道都很好吃,信宿嘴里咬著一顆硬幣,輕輕吐到桌子上,“我記得以前我mama跟我說,過年的時候最先吃到硬幣的人,在這一年就會賺到很多錢。” 林載川的動作稍微一頓。 除了最開始的死因,這是信宿第一次主動在他面前提起他的家人。 但信宿好像只是這么隨口一提,沒有再說下去。 那年他因為沒有吃到一個有硬幣的餃子,傷心極了,在飯桌上氣的臉頰鼓鼓,mama安慰他說下一個新年一定會吃到的。 后來他們再也沒有一起度過“下一年”。 …… 吃完午飯,信宿一條咸魚似的躺在沙發上,開始新一年的懶惰。 干將輕輕跳上來,蹲坐在他的身邊。 信宿摸了一下他的腦袋,“新年快樂,前輩。” 干將低低地嗷嗚了一聲,蹭了蹭他的手心,又轉頭去找林載川。 信宿就這么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林載川從臥室拿了一條薄毯子蓋在他的身上。 他近距離地凝視著眼前的人。 一般人都是睡相柔和,睜開眼的時候五官會顯得鋒利許多。 但信宿不太一樣。 薄唇,鼻梁高而直挺,眉骨清晰凸起,皮膚冷白,這種鮮明的立體感讓他的臉龐看起來極為淡漠,乃至眉眼間都滲透著某種冰冷。 他的眉心總是不自覺蹙起,好像從來沒有做過一個好夢。 林載川抬起手,指尖輕輕撫過他的眉宇。 等到夜色降臨,外面陸陸續續又開始放起了煙花,不過沒有凌晨的時候那么密集。 信宿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遠處不斷升起的花火。 絢爛、美麗、明亮,轉瞬即逝。 最后余溫散盡、變成冰冷的灰燼落下天穹。 但凡美好的事物都不長久。 ……對他而言,林載川或許就是那個“美好”。 信宿微微閉上眼睛,感受到心臟的跳動。 林載川坐在他身后的床上,打開群里聊天記錄。 作為刑偵隊的支隊長,林載川的自由休息時間其實很少,可能過了大年初一就要回局里上班了。 不過群里沒有什么正經工作內容,大年初一還沒過去,群里一地被搶干凈的紅包。 再往上翻,是章斐在群里發了一條,“今年的新年跟情人節離的很近啊,能不能一起放個假!我跟我老公度蜜周去~” 林載川翻看著手機上的日歷,思索了幾秒鐘,抬眼問:“初四那天你有時間嗎?” “……”信宿回過頭說,“初四我值班啊。” 第八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