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霧 第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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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載川得到消息從法醫那邊回來的時候,剛走進辦公室,信宿就趴在桌子上“yue”了一聲。 林載川就站在門口,也沒進去,“還在確定死者身份,法醫初步推斷是十七到十八歲的女性,死亡時間在72小時內,死因是窒息死亡,身體有被性侵犯的痕跡,但因為在水里浸泡時間太久,從她的體內提取不到jingye。” 賀爭聽了差點兒蹦起來:“剛成年的女生?該不會真的是趙銘媛吧?!” 章斐喃喃道:“雖然很不想面對現實,但是死亡時間跟趙銘媛的失蹤時間是可以對得上的。” “根據五官已經難以辨別死者身份,已經通知趙銘媛的家人過來辨認了。” “…………”信宿可憐無助地縮在角落里,有點懷疑人生。 像尸臭這種氣味,刑警其實都聞多了,嗅覺多多少少有點麻木,聞著這股生化武器似的味道也能面不改色地談論案情。 但信宿沒有。 作為一個剛任職不到半個月的純純萌新,近距離聞到這種讓人眼前發黑的氣味,沖擊力堪比臭氣瓦斯在他的面前原地爆炸,從鼻腔直沖天靈蓋。 他生無可戀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要不他還是跳下去吧。 腦海中不斷循環一道聲音: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第三十四章 確定從錦繡城里運出來了一具尸體,林載川帶著人去了錦繡城,把相關人員全部帶回市局審問。 鄭治國在市局安排相關調查工作。 信宿說的話雖然缺德了點兒,但確實是事實,海上撈起來的尸體就是失蹤的趙銘媛,不需要再確定尸體身份、也不用再去找失蹤的女孩,市局的工作量少了一半。 信宿本來應該今天晚上去錦繡城跟他們聯系,確定交付鐘晴的“贖金”,但現在錦繡城馬上就要被抄家了,他有充分且合理的理由放對面鴿子。 在會所里出了命案,林載川把錦繡城的管理人和工作人員一鍋端了回來,信宿在辦公室看到他帶著人走到樓下的時候,就主動“避嫌”了。 跟那些人接觸的時候,信宿雖然一直戴著面具,但是他那一雙眼睛實在是太特別了,近距離打量很容易就被認出來,他暫時還不能以刑警的身份跟這些人見面。 他們在會所里找到了案發房間,但現場幾乎已經被完全破壞,提取不到什么有價值的線索。 林載川讓技術人員把現勘在那輛無牌車方向盤上提取到的指紋,跟這些人的指紋進行逐一對比,找到了那個將趙銘媛送出去的“司機”—— 那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一米六的小個子,矮小又胖,長相甚至可以說是憨厚,有一種腦干缺失的美,在審訊室里也確實表現的像個一問三不知的傻子,聲情并茂地說:“警察同志,我真的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早上有人看到她死在房間里,我們都嚇了一大跳!這種事誰也想不到啊!” 裝癡賣傻的人林載川見多了,面無表情淡淡問:“發生命案為什么不報警——第一反應是拋尸,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目的嗎?” 男人聽到這話,緊張地來回搓著手掌,頂著一雙濃眉大眼訕笑道:“當時是想著鬧大了這件事,驚動了警察,對我們會所的名聲影響不好,畢竟人是死在我們這兒的,想著反正人都死了……就把她悄悄找個沒人的地方埋了。” 這話說的簡直像個王八蛋,林載川眼神鋒利冰冷地盯著他,冷冷道:“處理尸體、清掃房間、拋尸海底,你們好像做的很熟練啊,不是第一次了吧。” 男人咽了一口唾沫:“沒有、絕對沒有,當時就是出了人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就想把尸體找個安靜地方處理了。” 林載川又問:“那天晚上發生了什么事?除了趙銘媛,在房間里的人還有誰?” 趙銘媛為什么會窒息身亡?她在那一晚經歷了什么? 男人回答說:“這個我也不知道,當時我也沒在那房間里,客人訂的屋子我們也不敢隨便進啊,我就是個負責跑車的,這個事你得去問我們經理了,人都是他負責接待的。” 這句話應該沒有說謊,以他的身份還接觸不到那些“客人”,也不清楚他們的身份。 林載川稍微傾身,話音冷而清晰地對他說:“你將受害人趙銘媛的尸體棄置浮海,行為具有主觀惡性,導致尸體在海水中浸泡超過48小時,打撈上來的時候已經面目全非、遭受嚴重損毀。” “你的行為已經涉嫌構成侮辱尸體罪——對此,你還有其他想要辯解的嗎?” 這個時候,男人的臉色已經不像剛進審訊室的時候那么和藹,臉上浮起的肥rou稍微抽搐起來。 他咬了咬牙,心想最多就是判一兩年刑,說不定到時候還能緩刑,認就認了。 “……沒有。” 林載川點點頭:“沒有異議就在筆錄上簽字吧。” 男人看著他遞過來的審訊筆錄,遲疑了一下,還是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這個男人認罪以后,換了錦繡城的經理楚明風進來。 林載川的手指在桌面上輕點,“這起命案發生在你管理的私人會所,根據馮業麟的交代,也是你指使他拋尸浮海的。” 楚明風跟剛才胡說八道的馮業麟一看就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他穿著一身體面斯文的西裝,稍微往下彎著腰,在林載川的面前態度相當誠懇,“是,當時也是害怕,怕這件事會連累自己,想著息事寧人,就一時走錯了路,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肯定選擇直接報警。” “命案的發生我也有責任,肯定會全力配合警方調查,您想知道什么都可以問我。” 這番話說的好似情真意切、發自肺腑,林載川只是瞥了他一眼,語氣平靜:“那天晚上,跟趙銘媛在一起的都有什么人?” 組織內部不會發生內訌,但這起命案一定要有一個“嫌疑人”,只能推別人出來背鍋,楚明風早有準備道:“是一個叫徐國源的人,但是我們現在已經聯系不上他了。” “只有他一個人嗎?” “……前臺留下的信息只有他一個人,房間是他開的,至于他還有沒有帶人進去,這個我們也不太清楚了。” 林載川一時沒有說話,直勾勾注視他片刻。 楚明風被他看的如芒在背,臉上強裝鎮定,手心里出了一層冷汗。 林載川起身道:“市局還接到群眾實名舉報,錦繡城內存在組織聚眾賣yin行為。” 楚明風臉色猝然一變,斷然否認道:“我們會所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 “是嗎。”林載川的語氣驟然沉下去,帶著某種極厚重的壓迫感,他俯身盯著楚明風一字一頓,“趙銘媛生前有遭受性侵的痕跡,跟你說的似乎不太一樣。發生在你們會所的事,你說你不知情……可能嗎?” 楚明風額頭一絲冷汗滑了下來。 “錦繡城內刪除的監控錄像已經有專門的技術人員在進行恢復了。”林載川面色平靜對他說,“在錄像復原前的這段時間,是你自首立功的最后機會——你可以在這里好好想想。” 賀爭聽到審訊室那邊傳過來的消息,正要查這個徐國源是誰,信宿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徐國源,費頓集團的財務副經理——如果他還沒畏罪潛逃的話,可以直接去公司抓人了。” 賀爭剛起身又坐下了,一時無話可說,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直到現在,針對那個“組織”的偵破工作終于有了一絲進展。 但,僅僅是一個錦繡城而已,或許只能他們眾多“窩點”的其中一個,牽扯出來的也是一些不值錢的小嘍啰。 林載川道:“受害女生被人襲擊,都是在放學、上學,或者獨自一個人出門的路上,而且事發地基本都是監控死角,案發現場很難留下痕跡。” “我們心知肚明刑昭是這起強迫賣yin大案的主謀,但除了那張模棱兩可的照片,目前還沒有能夠把他跟受害人聯系到一起的直接證據。” 賀爭皺眉道:“他跟那么多受害人都有聯系,這不可能用巧合來解釋——我們要把刑昭叫過來問話嗎?” 林載川卻道:“不。24小時監控他的通訊,我會派兩個人嚴密監視他的行程,除此之外,不要有其他任何動作。” 信宿聞言微微一怔,然后反應過來林載川的意思,笑了起來:“估計刑昭從今天晚上開始就睡不好一個完整的覺了。” 警方已經把錦繡城的人一鍋端回了市局,這里面有許多“組織”內部的人,會不會有人頂不住壓力把他供出來、市局會調查到哪一步、明明已經懷疑他為什么還不跟他直接對話…… 刑昭確實恐怕難以入眠。 在審訊室里泡了整整一個上午,中午下班,林載川開車駛出市局的時候,在馬路對面看到一個女人,穿著像鄉下進城的婦女,脖子上圍著一條上個世紀流行的大黃圍脖,拎著一兜子不知道裝著什么東西的塑料袋,不停徘徊在市局門口。 林載川一眼看她有些眼熟,把車停在路邊,走到女人身邊問,微微詫異道:“阿姨,您怎么來了。” “林隊長。” 來人是劉靜的母親,張秀妘。 張秀妘用那一口怪異的普通話,結結巴巴說:“我、我來給你們送一點東西,都是在家里種的,比外面那些蔬菜吃著健康。” “你們這么長時間一直為我女兒的案子四處奔波,我一個農村婦人也幫不上什么忙,只能送一些吃的過來。” 說完把手里的袋子拎到了林載川的腳邊。 林載川溫和凝視她,輕聲道:“阿姨,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收下吧。”張秀妘堅持道,“你要是不收,我就放在市局門口,就走了,被別人偷去。” 林載川掃了眼袋子里的東西,都是些家里種的瓜果蔬菜,他拿出手機溫和道,“那這樣阿姨,我按照市場價向您買下來可以嗎?” “我現在不缺錢了。”張秀妘說,“那位信宿警官,給我錢,還一直幫我找人看病,我也想來謝謝他。” 林載川面露錯愕:“……什么?” ……信宿嗎? 張秀妘看他好像還不知道這件事,就跟他說:“那天從市局回來以后,那位警官就讓人來帶我去醫院做了檢查,還說費用不用我cao心。” “但是,我、我其實一個人活著也沒有意思,還請您告訴他,不要白浪費錢了。” 聽到張秀妘這一番話,林載川幾乎是震驚的—— 他記得信宿當時編謊話騙了張秀妘,還跟他冷漠至極地說:“在她臨終前說一個善意的謊言。” 好像斷定張秀妘沒有多長時間可以活了。 信宿明明是連年齡都喜歡在他面前炫耀的人。 卻悄無聲息地幫助與他毫無關系的女人,如果張秀妘不說,不會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他在強行延續著一條行將枯萎的生命。 ……信宿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對同類甚至非同類,都懷抱著極度的警惕與敵意,從來不惜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每一個會在他面前喘氣的物種。 他冷漠、傲慢、極端、缺乏同情心。 但那顆堅硬冰冷的石頭心里,又好像藏著一點不為人知的、巖漿般guntang沸騰的內核。 第三十五章 徐國源果然已經聽到風聲,在事發第二天就連夜逃竄到省外去了,查到他的時候他人已經不在浮岫。 但這人的反偵查意識顯然不怎么強,所到之處飛機拉線似的留了一地線索,林載川一路追蹤他的行動路線,確定了他的位置,然后聯系當地公安局,協助他們跨省抓捕一個涉嫌故意殺人的犯罪嫌疑人。 當地公安很快就查到了徐國源的臨時居住地,迅速展開抓捕行動。 徐國源剛打開大門,一屋子的警察在客廳里看著他—— 為首那男人坐在桌子上蹺著腳道:“跟我們走一趟吧,哥們兒。” - “林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