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霧 第11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佛系中醫(yī)穿成反派的替身情人后、全球進化:我有屬性面板、萬道劍尊、與佛子換心之后、我在垃圾桶撿反派(古武)、被告律師請自重、不法侵入、調香、花買了,情定了,我是男的又怎樣、偽裝小奶狗攻略冰美人
警方不能僅僅因為一個無憑無據(jù)的“可能性”就去大張旗鼓地審問旁觀者。 把那些學生叫過來一個一個地審問,有沒有突破先不說,一定會打草驚蛇,而且效率顯然不會太高。 章斐難以置信:“這可是兩條人命了,那些學生都這么不知道輕重緩急嗎!” 沙平哲叼著根煙,語氣譏諷:“劉靜是自殺的,跟許幼儀就更沒關系了——而且,身邊的所有人都在保密,只有你一個人說了真話,你覺得這個說真話的人在學校里會有什么下場?” 就算有人產生過“不能跟警察說謊”的想法,可他們不敢做那個相對封閉的群體中,那個“不合群”的人。 小群體內部的“團結”,有時候遠比銅墻鐵壁更加堅固。 氣憤過后,刑偵隊辦公室里逐漸安靜下來,刑警們都看著林載川,等他的下一個指令。 林載川單手放在椅背上,一言不發(fā),腦海中迅速閃過許多念頭。 如果許幼儀真的參與了對張明華的“教訓”,作為始作俑者,他真的會全程冷眼旁觀,只讓其它三人動手嗎? 還有,如果許幼儀想要對張明華下殺手,完全沒有必要把地點選在ktv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以他的家世背景,可以做到讓張明華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而不驚動警方。 所以,或許那天他確實想給張明華一點“教訓”,但張明華的死,一定是在許幼儀計劃之外的事。 在這種“意外”情況下,許幼儀真的能做到萬無一失,在案發(fā)現(xiàn)場不留下一絲痕跡嗎? 這個在理論上滿是缺陷的拙劣謊言…… 林載川突然道:“陳志林帶過來了嗎?準備提審陳志林。” 信宿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他們的談話,直到聽見林載川這句話,才從電腦后面抬起頭,“你是想讓他自己說實話嗎?” 賀爭有點懵,“……這怎么讓他說實話?” 陳志林不是主動當背鍋俠的嗎? 信宿輕輕往后一仰,身體靠到椅子上,不急不緩道:“只要當時有第四個人在現(xiàn)場,就沒有人能確保案發(fā)現(xiàn)場毫無破綻,警方不能保證,那幾個小嫌疑人就更不能保證了。” “陳志林在警方面前說謊,本來就心虛,用一些信息稍微試探他一下,就很可能露出馬腳。” 說完,他對林載川一笑,挑眉道:“隊長應該也是這么想的吧?” 林載川對上信宿望過來的眼神,心里浮起一絲極微妙的感覺,他從來沒有過這種——被人讀心似的經歷,信宿在這種事上的反應速度敏捷到可怕,不知道應該說他是聰明、還是狡猾。 林載川確實有這樣的打算。 陳志林一直被扣在拘留所,和外界消息不通,他不可能知道警方已經懷疑到了許幼儀的頭上,“信息差”是目前警方手里的唯一優(yōu)勢。 只要讓陳志林對現(xiàn)場證據(jù)產生懷疑,再適當施加壓力,心理防線崩潰之下,他就很可能主動把“許幼儀”的名字說出來。 林載川看了信宿幾秒,問:“你覺得,用什么證據(jù)最合適?” “腳印。”信宿幾乎毫不猶豫地回答,“技術部在受害人的衣服上提取到了三個人的腳印,但如果現(xiàn)場忽然多了一個腳印,那么在陳志林的視角里,這個腳印會是誰的?” 聽到這里,其他刑警也反應過來信宿的意思。 根據(jù)劉靜留下來的線索,基本可以確定現(xiàn)場有第四個人的存在,利用這個情報詐他一下,能讓陳志林說實話更好,要是他咬死不開口,對警方來說也沒有任何損失。 這時,一個刑警敲了敲辦公室的門,“林隊,陳志林已經帶到審訊室了。” 章斐下意識收拾東西跟林載川往外走——一般審訊工作都是一男一女來完成,作為刑偵隊的“一枝獨秀”,章斐長年跟著林載川一起進審訊室,幾乎是條件反射了。 然而這次林載川卻攔了她一下,反而微微一抬下巴,“信宿,你跟我一起去。” 信宿突然被點名,神情有些驚訝,但是沒有說什么,穿上警服外套跟林載川一起出門了。 章斐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然后轉過身嘆了口氣,“唉,我是不是失寵了?” 賀爭撓了撓頭,“我感覺自從信宿來了以后,他跟林隊經常說一些咱們都聽不懂的話,是我錯覺嗎?” “可能這才是同事的默契吧,”另外一個刑警玩笑似的道,“林隊每次帶著咱們這幾個笨蛋破案,做什么決定之前還要先跟我們解釋明白,結果人家新人來了,直接變成林隊肚子里的蛔蟲!讓咱們這些老人情何以堪啊。” 章斐翻了個白眼:“你是笨蛋,我可不是。信貴人能得寵是他的本事,別挑撥我們辦公室和諧有愛的同事關系啊。” 沙平哲摸著下巴道:“……這個信宿,有點東西。” 去審訊室的路上,一夜“得寵”的新同事語氣遲疑地問:“林隊,你讓我跟你一起去審問陳志林嗎……可是我沒有經驗。” 信宿畢竟還是剛上任不到一周的新人,連審訊室的門都沒摸過,雖然當初為了應試看過不少刑訊技巧方面的書,但到底是紙上談兵,完全沒有“實戰(zhàn)cao作”。 林載川定定看他幾秒:“但你很有天賦。” “………”信宿一時沒分辨出這句話是不是在夸他。 他輕輕挑了下眉,沒有再說什么,跟在林載川身后走進審訊室。 刑偵隊審訊室空間并不大,走進去就給人一種緊張逼仄的壓迫感,燈光明亮到刺的人不能完全睜開眼睛,無形中給嫌疑人施壓。 陳志林跟上次見面的時候沒有太大區(qū)別,仍然畏畏縮縮地彎著身體,只是精神狀態(tài)似乎更差了,沒有一點十八歲男生該有的年輕朝氣。 林載川在他對面椅子上坐下,盯著他看了他兩秒,一句寒暄沒有,冷冷開口道:“被帶到拘留所看押的這幾天,你應該很害怕吧。” “怕警方調查出張明華真正的死因,讓你不能如愿以償?shù)責o罪釋放——但你應該又不會特別害怕,畢竟你只是無關緊要的幫兇,而真正的主謀另有其人。” 陳志林先是沒有反應過來林載川在說什么,但過了沒幾秒鐘,臉色瞬間就變了,放在椅子上的手指無意識攥緊,強行控制住了扭曲的面部表情。 林載川用手指敲了下桌面:“你現(xiàn)在有一次自首的機會,有些事你主動交代,跟警方調查出來以后跟你對證,最后的結果是完全不同的,你應該有這樣的法律常識。” 陳志林嘴唇輕微顫抖,像是掙扎了片刻,聲音低啞道:“我該說的都已經說過了,沒有其他的要說。” 林載川淡淡道:“是嗎。” 他向前一傾身,一字一頓:“那你知道,我們在受害人張明華的身上,提取到了第四個人的鞋紋嗎?” 聽他提到“第四個人”,陳志林渾身都震了一下,眼里茫然又不可置信。 鞋紋? 不可能,許幼儀并沒有動手,當時…… 想到了什么,陳志林身上的冷汗瞬間流了下來,呼吸都開始發(fā)顫。 林載川盯著他的眼睛,聲音平靜地說:“現(xiàn)在,你還堅持案發(fā)現(xiàn)場只有你們三個人的說辭嗎?” 陳志林胸膛明顯劇烈起伏著,他咬緊牙關,努力思考應對的措辭,可警察說的話讓他太猝不及防了,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反應,腦子里完全一片空白。 第四個人?他們怎么會忽然查出第四個人? 慌亂之中,他想起那個男人叮囑他的話:無論發(fā)生什么,咬死只有你們三個人,張明華是意外身亡。 陳志林稍微直起身子,咽了口唾沫,聲音毫無底氣道:“……我太不清楚,有可能、是在包廂里不小心碰上的。” 信宿略感新奇地支住了下巴。 一般的高中生被警察這么一嚇唬,基本上就什么都交代了,再怎么說也是沒踏上社會的小孩,對警察這個職業(yè)還是很敬畏的,看起來這個陳志林被“洗腦”的還挺成功。 “你不清楚?”林載川重復一遍,冷冷反問道:“你難道不是最清楚的那個人嗎?” “起初,你們只是聽了那個人的話,想在洗手間給張明華一點小小的教訓,雖然你或許不知道動手的理由,但那個人讓你那么做,你就照做了,畢竟你們平時就很聽他的話——但沒想到竟然鬧出了人命。” 說到“人命”兩個字,陳志林的神情明顯變了一下。 “發(fā)現(xiàn)張明華斷氣的時候,你應該很害怕吧,畢竟你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殺人,動手的時候也完全沒有料到他竟然會死,你不想成為一個……殺人犯。” 林載川把“殺人犯”三個字咬的清而清晰,簡直像一陣陰冷的風灌進耳朵,陳志林幾乎渾身哆嗦著聽完他的話,大腦里一片空白。 然而,那魔咒似的話音還沒有結束—— “所以,你們是怎么做的?” “那個人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讓你們不要聲張——把張明華的死偽裝成意外事故,對嗎?” 林載川輕聲一字一句地問:“是誰,把張明華從衛(wèi)生間放到了樓梯口?” 陳志林面色慘白,瞳孔放大,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簡直要以為,這個警察在現(xiàn)場目睹了一切,旁觀了所有細節(jié)。 這是只有他們幾個人才知道的事…… 這時,信宿突然笑了一聲,拖著懶洋洋的長調說:“小朋友,你以為我們是怎么了解到案件經過的,有些事你不交代,不代表你的小伙伴也會乖乖聽話。” “你已經是個刑法意義上的成年人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自首立功的機會,你不想要,難道你的朋友也不想要嗎?” 陳志林大腦空白,下意識看向說話的警察,隨即,一股前所未有的涼意沿著骨頭爬了上來。 比起林支隊長那種充滿壓迫感的目光,他竟然更害怕這個刑警的眼神。 那個支隊長說話的態(tài)度雖然強硬冷淡,但至少還把他當一個平等主體來對待。 但他旁邊的那個人不一樣。 他總是一臉漫不經心的表情,看著他的眼神就像看著某個——小貓小狗小動物,或者說,某個微不足道的、死不足惜的、低等生物的眼神。 他溫和微笑地望著他,眼里的冷漠卻讓人不寒而栗。 陳志林手腳發(fā)涼,腦子里混亂一片。 警察什么都知道了,有人把一切都告訴了他們,他殺了人、他犯罪了,他會被判刑。 不、不……人不是他殺的,不是他把張明華從樓梯踢下去的…… 陳志林猛然抬起頭,語無倫次地說:“不是我、是……是許幼儀,都是他指使我們的!” 林載川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拿起手邊的通訊設備:“鄭副,準備正式逮捕許幼儀吧。” 由一句“許幼儀”開始,陳志林心理防線完全崩潰,在審訊室里一五一十交代了案發(fā)當天全部經過。 跟林載川的推測高度一致——最開始他們只是聽了許幼儀的話,因為張明華在學校里跟劉靜走的太過親近,所以想給他一個“教訓”,讓他以后離劉靜遠一點。 于是在張明華去洗手間的時候,他們也跟著一起走出了包間。 高中男生之間解決矛盾的方法往往簡單粗暴,他們把張明華堵在角落里,對他進行拳打腳踢,這個過程許幼儀一直在看著,沒有動手。 一開始,張明華還能反抗,可是終究三拳難敵四手,最后只能用手擋住身體脆弱的地方,躺在地上被動承受著這場暴力。 “行了。”許幼儀抱臂看了一會兒,終于喊了停,走到張明華的身邊,低下頭看他,“你應該知道我為什么教訓你,下次,就不是這么客氣了。” 事情本來應該在這里就結束,他們已經打算轉身離開,可身后的張明華卻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一字一頓地說:“許幼儀,你會有報應的。” 張明華倔強的、直直盯著許幼儀的眼:“你做的那些事,一件一件,都會有報應的。” 許幼儀的臉色猛然沉了下來。 他回身一把拎起張明華的衣領,將人拉向自己,手腕上青筋暴起,用只能兩個人聽到的聲音狠狠地說,“報應?劉靜從始至終選擇的人都是我,你也只能看著她跟我在一起,這輩子都不可能有機會。” 說完他冷笑一聲,將張明華重重往后一推—— 張明華本來就站不穩(wěn),接連向后踉蹌了幾步,踩到了一灘水漬上,鞋底在濕滑地板上發(fā)出一聲奇異聲響,整個人在許幼儀訝異的神情中不受控制向后倒去,后腦勺“碰!”的一聲撞到了墻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