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宮 第56節
小周氏進了正屋,便瞧見李曦一動不動地躺在被中。 他閉著眼睛,一張小臉滿是冷汗、酡紅酡紅的。小周氏嚇了一跳,忙叫了他幾聲。 李曦蒼白的唇開合幾下囁嚅幾聲,卻未睜開眼睛。 小周氏一陣發慌。 府中的郎中此刻正坐在墩子前把脈,見她來了忙讓出地方來:“夫人,小少爺手腳不溫,額冒冷汗、昏睡不醒,當是因暑熱中暍了。” 一旁李毓秀忙問道:“那該如何治?” 郎中手抄方子,叫人熬了些姜桂、附子之類補陽氣又解暑的藥材。急急地燉了藥給喂下,我。 只是李曦昏著,剛灌了藥又一口一口地吐了出來,李毓秀掐著手中的帕子給他接著,瞧他吐出來,又灌了好些,人不吐了,只是又過了很久人還未醒,冷汗也還是一行一行的出。 小周氏急躁:“既是中暍,應當不是什么大病,如何還不醒?” 郎中心想:中暍昏厥一時也是有的,許是明日便醒了也未可知。只是這李曦才五六歲,不勝怯弱的樣子。古往今來中暍病死的人也不在少數,郎中生怕他熬不過去,一時倒也未敢打保票,只支支吾吾了幾聲。 小周氏聽他這樣支支吾吾的,更是心急如焚,哭啼抹淚的在地上亂轉。 李毓秀也急惶地不行,她這幾日也病著。此刻強撐著又是頭暈目眩,又是四肢發軟,一時安撫了小周氏幾聲。 摸著李曦手腳冰涼,正團著替他溫了溫,剛好碰著他手中一yingying的東西也不知是什么。她拿出來瞧一眼,好奇道:“娘親,這是什么?” 小周氏低眼一看。正看見這東西是午間時,李青溦送給李曦的那個小葉紫檀帶碧璽珠的念珠。 小周氏哼了一聲:“是南苑那個小蹄子今日給曦兒的,也不知是什么。” 李毓秀突眉頭一皺:“她如何會給曦兒東西?是不是做法來魘曦兒,今日曦兒未醒來難不成與她有關?” 小周氏蹙眉,一時未多想。 夜深人靜了,李毓秀躺在一旁榻上睡著,小周氏坐在床頭陪護良久。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李曦輕輕一動,睜開了眼:“娘親,曦兒好難受。” 小周氏見他醒了,一時喜地淌淚,叫了那郎中來瞧,那郎中說了無妨才放下心來。 李曦身子不適,只片刻又睡著了。 小周氏瞧著他那慘白的小臉,突一計上心頭,叫來那郎中,又叫人請了外頭一扶乩靈童進門,幾人竊竊渣渣地商議一番。 作者有話說: 62—63章也是宅斗劇情章,大家慎買! 第62章 翌日, 李棲筠剛睜開眼,便瞧見小周氏同李毓秀一左一右地站在兩邊,跟兩座門神似的。 兩個人也未梳妝打扮, 素著兩張臉寫, 四只眼睛具腫得像核桃一般的。 李棲筠正有幾分疑惑。小周氏突長長地抽泣一聲, 撲倒在他褲腿前慟哭出聲:“郎君, 您可一定要替曦兒、替妾身做主啊!” 李棲筠嚇了一跳,赤腳下地將她攙起來,又試了試她臉上的淚:“這是怎么了?怎么都哭起來了?” 李毓秀抽泣一聲,捂著帕子嗚咽:“曦兒…曦兒不行了, 爹爹快去瞧瞧吧。” 李家這么多年子孫不昌, 李棲筠便是單傳, 到了李曦這一代, 更是只有他一根獨苗心肝。 此刻李棲筠聽見李曦有事,如何不忙亂?披了衣裳一面往外走一面責備小周氏:“如何不早些叫我?” 小周氏跟在后頭一邊擦淚一邊白他一眼。 進了南房, 李棲筠一眼見李曦躺在榻上不省人事, 一張小臉也是慘白慘白的,忙問一旁的郎中,“曦兒這是如何了?” 郎中囁嚅幾聲:“是暑濕引發的中暍,已用過藥了。” 李棲筠聽見只是中暑,不是什么大病, 松了一口氣:“中暍本就惡寒發熱、頭暈乏力,暈厥也是有的,你也不必過于擔心, 且等一等就是了……” 小周氏在一旁跺腳:“可曦兒昏迷已一夜了, 若只是普通的中暍, 如何會現在都未醒來!郎君還是瞧瞧這個是什么再說話吧!” 她將手里頭那串小葉紫檀念珠手串兒遞給李棲筠。 李棲筠瞧了一眼未瞧出什么上下來, 一時神色多有疑惑。 小周氏道:“這是大姑娘昨日遞給曦兒的念珠,曦兒自拿著便不錯眼也不離身,到了晚上便發了這樣的病。” 小周氏抽泣幾聲,“郎君也知道,大姑娘是并州來的。并州這種蠻荒之地,自然多的是千奇百怪的邪門法子。 指不定是大姑娘做法,借物叫邪祟撞客妨了曦兒也是說不準的。” 京中多信佛、信教,對這種巫術蠱之事也是多有避諱,甚至還有明文法令。 李棲筠雖素日里也是念佛捐功,但到底還有幾分判斷,聽了小周氏的話半信半疑。 “你這說得也無憑無證,怎就說溦溦妨了曦兒?莫不是你偏見使然?” 小周氏瞧他不信,又道:“這小葉紫檀木做的東西本就邪祟。昨日大姑娘給了曦兒這念珠,曦兒回來便不成了。若不是她妨的,有鬼不成?” 她話音剛落,一旁的李曦突閉眼抽動幾下,一時唇角顫動,亂嚷亂叫了一通。 小周氏忙又摟住李曦:“曦兒都這樣了,郎君還不信,不如請了道姑占乩一番便是了。能有假的不成?” 到底是一家子,請了占乩的,豈不傷了和氣?更何況李青溦瞧著也不是那般邪氣之人。 再言,當朝對這巫蠱之事有明令禁止,若此事真是李青溦所為,保不齊要下到族獄里頭。 李棲筠一時面有為難。 小周氏見他還在猶豫,心里好大一個白眼,面上又一時淚天淚地:“妾本就是個命苦人,命卑福淺,承蒙郎君不嫌棄才多沾幾分福澤為郎君生兒育女。只是有些人就是見不得妾好,用這種陰私法子暗中謀害羞,曦兒若有個三長兩短的,妾也不活了!” 她話說到這里便要觸柱。 李棲筠忙攔在她身前,一時叫她狠狠撞在胃上,只覺著隔夜酒也要吐出來。 李毓秀見了這一幕也是哭啼摸淚:“若爹爹不給娘親和弟弟一個說法,女兒也不想活了。” 屋里的人尋死覓活,天翻地覆亂成了一堆。 李棲筠頭都大了幾分,想好好捋捋此事的想法登時歇了。無奈撫額:“行了行了,都成什么樣子。若此事真是溦溦所做,我定給你們一個說法行了吧?” 他說完這話,一面叫人去南苑尋了李青溦,又請了道婆來做法念咒。 — 南苑。 李青溦心里惦著陸珵說的信的事,翌日醒了便問了幾個侍女。 清霜只說是她接了那信,只是過了許久,她也未想起那信放到哪里去了,在屋里翻箱倒柜地尋了一通也未尋見,一時神色有幾分自責。 李青溦想著也不重要,以后問問陸珵便知寫了什么了,只安慰清霜幾句也未再多說什么。洗漱過又用了早膳,做別的去了。 - 林嬤嬤起來便指了人去找郎中,忙完亂七八糟的進了屋子,便瞧見李青溦正坐在妝臺前搗鼓什么。 林嬤嬤走前幾步。見她面前放著香道瓶和香勺。一旁又備著甘松香、上色沉香、白檀香等十數種香。 便見她用戥子量了香料,又將放在白玉盤子里的紅藍花種和紫茉莉花種都放進臼子里搗碎。 林嬤嬤將她的腿扶到一旁的隱幾上。 搖搖頭:“姑娘腿不好不歇著等郎中,擺弄這些做什么?這是要做口脂?姑娘也真得閑,喜歡什么買便是了。” 李青溦輕咳一聲:“是腳傷著也不是手傷著,左不來那郎中也未來,隨便擺弄擺弄便是了。再說買的那些個口脂,顏色也薄涂著也不見鮮亮,倒不如我做的呢。” 林嬤嬤知她心靈手巧,笑著嘮叨幾句。 一時瞧見她面前放著一個掀開的黃花梨木的口脂盒,多看幾眼。 “咿,這個口脂盒昨晚姑娘不是扔到一邊了嗎?我瞧里頭東西都化了扔進渣斗里頭,只當姑娘不要了呢。怎又撿了回來?” 李青溦一時臉有薄紅,應了一聲,將口脂盒子收起來,顧左右而言他:“府中郎中還未來嗎?” 林嬤嬤聽了她這話倒是嗐了一聲。 “早早地老奴便叫人去叫府中郎中,只是他有事被北苑給叫去了。北苑多愛搞幺蛾子,蠅營狗茍地不知做什么呢。為這等小事,我自也不愿多掰扯,便叫人去府外請了郎中,許是也快到了。” 李青溦點點頭。 不多時外頭傳來叫門聲,林嬤嬤只當郎中來了,請進門才瞧見是李棲筠身邊一個小廝。 “家主叫大姑娘去北苑一趟。”小廝探頭探腦,話說得卻是沒頭沒尾。 林嬤嬤問他幾聲緣故,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什么,倒搞得林嬤嬤幾分無語。 “我家姑娘昨夜崴了腳,許是去不了。你既說不出是什么事,那必定是什么無關緊要的小事,也不必折騰我們姑娘,回去回話便是了。” 那小廝只說是有正事,并不走。場面正僵持不下,北苑又來幾人來請。 李青溦本也覺著北苑沒什么正事。 只是瞧著這樣一次兩次的請她,一時又有幾分好奇,叫住林嬤嬤,又取了一輛輪椅跟著去了北苑。 只是才才進了北苑的大門,李青溦便輕輕蹙緊了眉。 院中香霧繚繞,正中正設了一個法壇,中間一穿黃道服的道姑,又是扎紙人,又是燒燭舞劍的。 見李青溦一行人過來,那道姑嘴中又念念有詞,更賣力地舞動手中一桃木劍。 林嬤嬤見她毛手毛腳下,生怕她扎著李青溦,忙推著李青溦的車遠遠避開,哼地一聲:“誰知她們北苑搞什么鬼,這般煙燒火燎的,不知道的以為家里死了人呢。” 身后跟著的幾個丫鬟竊笑幾聲。 南苑之人將她們幾個帶進了南房。 南房正廳氣氛比外頭還要異常,小周氏同李毓秀坐在一旁捏著帕子掉眼淚。 李棲筠則沉著臉坐在首座上,聽見動靜他看過去,見李青溦坐在輪椅上被推進來。 他視線頓住片刻,唇開合幾下,囁嚅幾聲,到底未說什么。 李青溦掩下幾分疑惑,福身見禮,問道:“爹爹叫女兒來,是為了何事?” 李棲筠沉臉問她:“曦兒的事,可同你有關?” 李青溦叫他問得有幾分茫然:“什么?他怎么了?” 小周氏突“啪”地一聲,將手里頭的東西扔在地上。